泥鳅八

　　
　　示弱
　　正在这时，远处巡逻的羌兵跑过来：喊什么--不睡党--你们是要造反哪--
　　听到远处的喊声，泥鳅松开拽着黑塔的手，像一条机灵的泥鳅，身体一滑，往深水处游去。一会儿不见了。
　　一大群手持长枪的羌兵过来了：你们干什么？不睡觉？
　　青衣少年笑着说：这里有个人掉进泥塘里去了。
　　你们还不快点把他拉出来。羌兵只看见黑塔在泥塘里挣扎，没看见他们打架的过程。众人找来许多长木棍，费了好大劲儿帮着把黑塔从泥里拖出来。
　　在大家的帮助下，黑塔终于从泥坑里爬了出来。
　　水塘对岸，泥鳅正躲在草丛里冷得发抖，一个人抓了他一把：你蹲在这儿干啥？是热的发烧，在这儿凉快？
　　低头看时，是一个头上顶着一片大树叶的人，竟是那个和师父一样的小老头，那个叫做蹲山猴的。记得自己也该叫他师父，于是泥鳅低声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我好惨--我让羌人抓到这里来了。
　　小老头不听他说啥，只是对他说：快去洗洗，一身泥，洗干净了跟我走。
　　泥鳅寒凌在水塘里洗过，身上湿淋淋的跟着小老头来到一棵大树下，他的师父正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上也顶着一片大树叶。
　　我一算就知道你让人抓走了，所以我们就找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搞的一身水淋淋的？师父有点心疼的看着他。
　　师父--我笨蛋--我孬种--我打不过那个黑大汉--
　　泥鳅简单说了和黑塔打架的过程：我实在打不过他，让他抓着我的腿倒着打了好几巴掌--后来我跑到泥巴塘边让他追上，我们就在泥塘里打起来了。
　　这小子挺尿性，他把黑大汉引到泥塘里--糊了那个大汉满脸是泥。领他回来的小老头把看见的过程说了：机灵鬼--他一点也没吃亏，估计那个黑大汉现在还在泥巴塘里往外爬呢。
　　没人帮着他自己是爬不出来的。小老头看着远处一大群人正帮着黑塔往岸上爬，乐得直拍手：快看哪--
　　得了--你别替他吹了，就他那两下子，不让人打趴下就算拣大便宜了。师父知道他心里想啥，他眼珠一转：即然你也想当他师父，你就教他一招两招的，别再让人欺负了。
　　你让我教他--开玩笑啦--我会啥--我会的那点东西你都知道，蹲山猴有点难为情的看着师父：还是你教吧。
　　我教？可以呀，你可别总跑这儿蹭师父来，以后你不许管他叫徒弟，我就教他。你站远点，别碍手碍脚的。
　　真拿你没办法，还是我来教吧，蹲山猴小老头满脸堆笑跑了过来，推开师父：我来就我来：
　　好徒弟，今天为师的教你一招，就是让别人打不着你。你想打他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想打哪儿就打哪。这招就叫阴阳太极图。是我看家的本事。今天就教你了。
　　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师父在一边唱着高调。阴哪阳啊太极呀--
　　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你先看我做一遍。蹲山猴小老头做出了几个奇怪的动作：你看清了吗？你看我的手，再看我的腿--看我怎么出腿，怎么动手的。
　　师父--我看不清--泥鳅真的看不清这个师父教他的动作。
　　你咋这么笨哪--小老头摇着头无奈的说：咱们重来，我说一句你记一句：
　　阴阳太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就是假--假就是真--
　　太极阴阳--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就是实。实就是虚--
　　太阴太阳--太极太虚--虚即是实，实即是虚--
　　阴极阳极--无真无假--无假无真--无虚无实--无实无虚--
　　阴阳两极--化真为假--弄假成真--化虚为实--幻实成虚--
　　师父--我还是记不住哇--
　　泥鳅越听越糊涂，他真没听懂这个师父说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太笨了--蹲山猴师父气得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见过笨的，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你都笨出花来了，你还能笨到哪去？你能笨的倒着上炕--你再记不住我就揍你，看我不真揍你--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学不会--
　　大胆-你敢打我徒弟--看我不揍你--师父像一只生气的猫扑了上来，在蹲山猴小老头后背也拍了一巴掌。
　　师父--你别打师父--我记住了，你在我后背上打这一下，我记住了一句，你再打一下，我又记住了一句。泥鳅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师父--你打吧，你不打我真的记不住，你一打我就真的记住了。
　　实仍天下奇闻--知道有犯贱的--没想到我也碰上一个。师父听了无奈的摇头：还有这样贱的--不打还不行，越打还能真记住的，这哪是我的弟子呀--明明就是贱种一个。一个贱种。
　　别听你师父胡说八道--咱们学会了算，蹲山猴师父认真的教，泥鳅一丝不苟的学--
　　每教一句都要在泥鳅后背上重重拍一巴掌，泥鳅的后背很快就打红了，打肿了，肿的高高隆起，那会儿泥鳅像个驼羊。
　　防守的时候--要记得以实化虚，把自己的身形化成虚影，让对方看不清你所在何处，对方的什么招数对你也没用。
　　进攻的时候，让你的招数以虚变实，你的招数从虚空中突然出现，让对方防不胜防无法提防。
　　可是师父，我才记住了几句，我就累的不行了，泥鳅才知道学习是个累人的活，不可能轻轻松松就学会。
　　得了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夜也深了，回去你自己练--咱们回去弄点什么下酒菜，喝上几口，然后吗--谁让咱们高兴来着。师父出来打哈哈：回去再接着练，牛不是吹的，大山不是堆的。亚亚葫芦不是勒的--城墙不是一天堆起来的，皇宫也不是一天就能修好的。我看今夜不错了，迷糊能够一次学这么多，咱们的徒弟叫迷糊你还不知道吧--你记得当年咱们学习的时候，差不多小半年才学会，对吧，还是我的徒弟聪明，一个晚上就能学会这么多。
　　师父还是挺厉害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扣呀扣的，就弄出一瓶酒来，蹲山猴师父又鼓捣出几样下酒菜：
　　臭小子，你在那边好好练，我们喝酒可不带你。
　　你练你的，我们喝我们的，别往这边看--你看了该馋了--
　　师父看他看着二人喝酒怕他过来要酒喝，先吆喝着让他一个人在一边练习，那二人在那里喝的一个叫高兴。
　　泥鳅无奈，只好一个人远远的在河边练习师父教的口诀，再练手式，上架，身形，步法，累的满头大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累的不行了，在大树下一歪就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动静把他惊醒了，醒来想起师父教的功夫，起来接着练，练呀练的，直到东边发白，天要亮了。
　　三天三夜很快过去了，这三天泥鳅过的很慢，他精神处于一种非常独特状态，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整个人混混沌沌，是迷迷糊糊度过的，他不记得白天和黑夜和什么区别，他只是记呀记，练呀练，按师父教的，练了又练，背了又背，几乎走火入魔。
　　缕缕头疼丝丝入扣，头疼伴随着记忆是一种相当难以忍受的事，可是为了学习，他必须忍受，师父说了一句话让他铭刻在心：
　　忍一切之所难忍，耐一切之所难耐。
　　这点疼痛你都无法忍受，还想学会什么吗？
　　臭小子，你想比别人强吗？难受的日子在后边呢。
　　让他记忆犹深的是他的头疼，记得越多头疼越重，到后来每记下一个咒符头疼就会加深，那些咒符就像用刀子在刻他的头脑最深处，刻呀刻，刻的他虽然记住了，可是里边却疼的难以忍受。
　　第四天黄昏，他心里想着招数，晕晕糊糊低着头走了出去。
　　臭小子往哪儿去？师父发现了他的行踪：你是不是想找人较量去？是不是想到人面前显摆显摆？
　　才不是--师父，我不过想出去透透气，让师父看透了他的想法，他脸上不由的阵阵发烧。
　　去吧--去吧--让他出去走走，年轻人就是这样，刚会点东西都想到人面前露一手，不过吗，你可得小心点，能人上边有能人，高手外头有高手，你可别把人都得罪光了。
　　我看也是--要是你打不过人家，让人打的丢盔卸甲屁滚尿流的，可别说是我的徒弟--别说是我们教的。
　　他前边刚出门，师父在后边就把门关上了。
　　羌人大营前，他低着头往里闯，一个羌人哨兵拦住了他：
　　站住--干什么的？
　　我是喂马的，他怕说不明白用手比划着：我们铡草，炒马料--喂马--早上喂，晚上也喂。
　　见他回来了，大家一阵乱--你怎么回来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围上来，纷纷走过来问他。
　　都以为你跑了呢，一个和他同寨的过来小心看着他，后来又用手摸着他的额头：
　　你没病吧？跑了还回来？我们想跑还跑不出去呢。
　　我看他也有病，这里都是让羌人抓来的，还有主动往里闯的--
　　我看他也病的不轻--
　　他是疯了--不疯的人谁自己往里闯--一个傻子，天生的大傻瓜。
　　谁病啦--我是找他算账来的，泥鳅指着正在铡草的黑塔：那天，他打了我好几下子，打的我迷迷糊糊的，还真以为我怕他啦--
　　见他在这边叫的猖狂，黑塔丢下手里的铡刀，大步走了过来：
　　那天你把我引到泥坑里，你自己跑了，你还敢回来--
　　你以为我怕你？泥鳅寒凌冷笑着：那天让你打了好几下子，我可是要找回来的。
　　青衣少年过来拉着黑塔：算啦，都是让人抓来干活的，也没啥深仇大恨，还没完没了啦--
　　我就是没完没了，泥鳅寒凌像一只好斗的小公鸡，摆出好斗的架子：有种就过来和我比试比试，谁不敢谁就是孙子。
　　你他妈才是孙子，你们一家都是孙子。
　　大家散了吧。青衣少年对大家嚷着：他们打不起来，都是自己人，打什么打，有本事找外边羌人去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