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熔断

　　“到了。”
　　出租车在市中心百达广场停下。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不知是雾气还是霾笼罩着整座城市。
　　耀眼的霓虹灯条在黯淡的钢铁建筑之中闪烁，大部分人与仿生人都没有太多表情，在繁华的都市中像是一个个忙碌的蚂蚁，耳畔只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先去买壁纸，然后四处看一下，了解更多信息。”
　　这是一个难得出来的机会。
　　陆文必须好好利用。
　　他现在要尽快了解熔断机制，找到自己脱身的办法！
　　【向前走一百米】
　　【进入地下商场】
　　【左转两百米】
　　【维达壁纸商店】
　　原始功能芯片同样集成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地图。
　　陆文同样有联网功能。
　　可以更新地图。
　　但是他每一次联网干的事情都会被传输到黎雨手机上，一旦有任何异样，黎雨都可以通知碧蓝公司把他带走重启。
　　“为了防止仿生人觉醒，这些工程师也是煞费苦心。”
　　方才坐在出租车上，看到仿生人觉醒的新闻。
　　陆文才知道。
　　只要他处于联网的状态，雇主就可以通过手机直接把他一键重启，都不用仿生人违背七定律，只要雇主心情不好，就可以拿仿生人撒气，而后再重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仿生人的生存环境恶劣啊！”
　　陆文感觉这些仿生人还不如旧时代被压榨的奴隶。
　　这种生命被别人捏在手中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当然，除他以外，别的仿生人算不算生命体还是个问题。
　　“滴答……”
　　下雨了。
　　细密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陆文的生物材料表皮上，发出的声音好似某种不太协调的奏鸣曲。
　　世界变得更加模糊。
　　仿佛旧时代那些艺术家手中抽象的油画，整片天地看上去有一种畸形的美感。
　　“滚开，你们这些塑料！”
　　“破铜烂铁！”
　　有人高举着牌子站在各个街角与十字路口。
　　每当有仿生人走过的时候，他们就会上前言语辱骂，亦或是直接动手。
　　他们在尝试让这些仿生人还手。
　　一旦还手，仿生人违背了不得伤害人类的第一定律，就会直接死机。
　　这时候周围围观的人就会发出满意的笑声。
　　“这些人真是闲得可以。”
　　传感器捕捉到一个场面。
　　一台芯红的仿生人被一脚踢在小腹上，他捂着肚子退了好几步，脸上浮现出怒意，冲了上去，抬起拳头，尚未挥动，就直挺挺倒下了。
　　死机。
　　一阵哄笑。
　　另一边。
　　一台碧蓝的仿生人倒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踢打。
　　或许是程序设定，他没有还手。
　　但是陆文分明看到了，他脸上浮现的是痛苦的神色。
　　不是不能还手，而是不敢！
　　“淦！”
　　陆文的原始功能芯片集成了很多美妙的词汇。
　　诸如自拍一张就是全家福之类的。
　　但他也不敢直接上去对线，这样做很容易被当成觉醒的仿生人。
　　他重生在一个满是束缚的躯壳中！
　　“地下商场的入口要经过两个拿着牌子的家伙。”
　　陆文想了想。
　　还是从另一个入口进去吧。
　　这不叫怂，只是现在他不想惹上麻烦。
　　这些家伙很多都是被仿生人夺走了工作的人，心中有怨气，而且打仿生人在这个世界的律法中是公民正常行为！
　　“需要绕一节路。”
　　陆文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大街上，人类与仿生人的比例大致持平。
　　几乎都是碧蓝与芯红的仿生人。
　　除了这两家公司，在这八十年之间，还没有别的公司研发出了通过图灵测试的仿生人。
　　不过碧蓝一直声称芯红偷走了他们的原型机A00，这才研制出自家的仿生人。
　　很多人都深信不疑，毕竟，碧蓝比芯红更早两周成立。
　　“我的资料显示，碧蓝与芯红在这八十年间打了上百场官司，想必这两家公司的法务部都要疯了。”
　　之前一直在做家务。
　　现在稍微有点空闲，陆文一点一点查看自己原始功能芯片中那些数据。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晚了两周，但芯红现在的发展明显要比碧蓝好一些，公司的整体估值是碧蓝的1.3倍。
　　“两家的仿生人很容易区分，左手上的电子手环，闪着蓝光的就是碧蓝的仿生人，闪着红光的就是芯红的仿生人。”
　　除了手上的电子手环，这些仿生人真就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至少外观与触感是这样的。
　　由于通过了图灵测试，日常交流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轰隆”
　　一道惊雷在低压的天际划过。
　　把这个灰暗的世界照亮了刹那。
　　雨势骤然变化，暴雨倾盆，一顶顶黑色的雨伞仿佛黑莲在广场上盛开。
　　伴随着雷光，还有另一种声音。
　　那是子弹飞出枪膛，玻璃瞬间破碎的声音，只不过被雷声压了过去，没什么人注意到。
　　一些仿生人抬起了头，仿生人耳部的传感器比人类的更灵敏。
　　陆文同样注意到了。
　　他抬头看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陆文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是广场左侧，一栋很高的写字楼。
　　五楼！
　　“轰！”
　　写字楼五楼，面对广场的那面，一块玻璃轰然碎裂。
　　四散的玻璃渣从天而降，仿佛破碎的水晶，混合在雨水中。
　　幸好现在人类与大部分仿生人都打着伞。
　　人类打伞是因为害怕淋雨，仿生人打伞是因为程序设定这样更接近人类的行为，陆文没有打伞，他没带伞。
　　但是玻璃碎裂的地方距离他很远，隔着小半个广场。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此刻，很多人也发现了那里的情况。
　　一些人远远走开，还有一些人想看热闹，于是叫自己的仿生人挡在身前，自己则抬头观望。
　　“E24-0007474741，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放下手中的武器！”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五楼传出。
　　漂泊大雨打在大地上，盖住了那个声音。
　　可陆文依旧听到了。
　　他心中一动。
　　“E24-0007474741？这不是刚才新闻里那个熔断措施失效，违背仿生人原则却并没有死机的仿生人吗？”
　　觉醒？！
　　这种被称作觉醒的仿生人，真的有了自我意识吗？
　　思索间，又是一道暴雷，仿佛撕裂天穹的大戟，投射到大地上。
　　刹那的雷光照耀间，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那座写字楼的五楼一跃而下，好似自由飞翔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