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西风台上起清歌

　　白塔城，屹立风雪，中城西街的西风台，此刻人群围合，无数人立足眺望。
　　“是青山城白家白晟！没想到他也来了！”人群中有人惊呼，众人纷纷侧目。
　　白晟身披黑色大氅，鼻梁直挺，右手宽大，温润如玉，此时走向西风台，在一处蒲团缓缓坐下。他扫视一眼人群，发觉那人未在，应该已是离去，便收回目光，静待。
　　“青州王武，传说是古时武神后代，神力无双！”一老者说道，众人又是惊呼，注视着那精壮少年，他黑发如瀑，一双铁拳隐约有雷声轰鸣。
　　王武走上西风台，看了白晟一眼，满是挑衅，见白晟没有理他，便坐在离白晟最远一个蒲团上，闭目养神。
　　陆陆续续，一位又一位精彩绝艳的天之骄子走上西风台，他们代表了这片大地上人族新生一代的顶尖力量，是人族繁荣昌盛的根基。
　　顾凰山来了一位女子，台下围观众人皆是不认识，那少女身形修长，面纱轻薄，确实透不出半点玉色，但颈项洁白细腻也引得众人不少遐想。
　　接下来是周望，他面色略白，带着罗祥走上高台，西风台上众多天骄只是偶尔投来目光，旋即不予理会。
　　“太平府周望！府主嫡子，未来太平府主，据说年纪轻轻便已是炼气圆满，可以说整个唐国的年轻一代中，他能排进前十！”众人不敢惊呼，只是尊敬看着那白衣公子。
　　周家世代执掌太平府，安万世太平，理应受到万民敬仰。
　　周望看了看，西风台上位置所剩不多，便坐在王武身边，罗祥立在周望身后。
　　罗祥并没有什么自卑，这场论道他完全就是开开眼界，实力低微，做一个小厮便好。想到这里，罗祥不禁又想起了酒馆里那个大雪天去酒窖取酒的小厮，心里一声叹息。
　　“灵虚山布冬雨，见过诸位同族！”一男子生的秀美，衣袍上绣着一枝梅花，在这料峭寒冬分外鲜艳。
　　在场众多天骄忽然起身，对着布冬雨弯腰行礼，那梅花在这一刻好像更加美丽。
　　布冬雨回礼，走到白晟旁边，缓缓坐下。
　　罗祥在周望身后看得清楚，只是不解。周望知道他的疑惑，却是没有解释。灵虚山的灵虚真人是人族修为境界最高的那个人，至于有多高？用前代人皇的话说，“灵虚真人就和灵虚山一样高。”
　　没有人不信人皇所言，而布冬雨，便是灵虚山这一代的大师兄，也是人族年轻一代最强者，无人不服。
　　“东岳泰川，见过诸位同族。”泰川是东岳的人，修为仅次于布冬雨，不愧是东岳传人，他早已破了炼气，踏进更高的领域，气质不凡。但他相貌就有些普通，普通到丢进人堆便再难以发现，五官方方正正，颇有忠厚老实之韵味。
　　众人只是点头回应，并未有过多尊敬。
　　“人族大难之时，东岳历来是出力最少，所以不招待见。”一老者摸着孙儿头顶，缓缓说道，却落入罗祥耳中。
　　罗祥看了那泰川一眼，泰川有感，看过来，目光中带着电光。
　　罗祥双目生疼，竟是留下泪水，这控制不住，那人目光太凌厉了，与那张忠厚老实的脸完全不符。
　　布冬雨站起来，走到西风台中央，环视一眼，在座这几十人都是人族青年英杰，如今齐聚于此，便是为了论道。
　　“依照惯例，我是上届青城论道第一，这次来做主持，诸位同族有意见吗？”布冬雨衣袍上那枝梅花随风而动，像是妙龄女子巧笑。
　　众人默不作声，便是无异议。
　　“那我便说了，这次论道主题为洞霄，虽然在场诸位，包括我都没有达到这种境界，不过论道就是要论境界大道，总不能是锻体炼气。”
　　布冬雨立在西风台，西风烈列，天空无一朵雪花，似是人族天骄们那股昂扬之气冲破了云霄。
　　“我先来。”白晟起身，他第一位入场，理应第一个论道。
　　他走到西风台中央，话语连珠，总是四字四字出口，众多论道者听着，有的陷入沉思，有的皱眉不语，周望则是一脸平静，身后罗祥则是无比茫然。
　　“天地阵列，上下四方曰宇，宇内万物，是为大界，近天者霄，彼人如剑，能破沧海、平荒川，化为参天，洞霄惊云，可见虚境……”
　　台下众多围观者多是茫然，本想听场论道，拓展见识，便是能听懂每一个字，知道每一字如何写，可连贯起来，就如同糨糊。
　　洞霄境，在唐国十三州，三山一府都是屈指可数的大人物，呼风唤雨，上天入地，若几位山主真人不出，人皇不现，便是接近无敌。
　　炼气之上是观火，观火之后方纳海，纳海尽头为忘尘，忘尘圆满入洞霄，破开洞霄是虚境。灵虚山灵虚真人是在虚境走最远的那个人，东岳大帝停步多年，顾凰山主无人知晓，而人皇虽战力无双，也只是半步虚境。
　　一群年轻人在白城，这个边境之地的西风台上谈论着自己对洞霄境界的理解，或许很多人会嘲讽一声不知天高地厚，但更多人看到的是无数年后人族的顶峰盛世。
　　就是这群年轻人，谁敢瞧不起？要知道几百年前那群年轻人是现在整个唐国的支柱，他们就是撑起这大厦的基石。
　　每当一位英杰谈论完，便会有另一位青年才俊接上，论道枯燥，台下围观众人确实不愿散去，哪怕这寒风料峭，吹得那朵凌寒独自开的梅花摇摇欲坠。
　　“真是有趣。”城主坐在书房，不时有手下拿着写满字的纸摞进来，放在一旁，弯腰行礼后才缓缓退去，不一会儿又是一摞。
　　“每次论道都要记录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那人立在帷幕中，声音沙哑，却是年轻人。
　　“初代人皇留下的规矩，总要遵守不是？”城主面带微笑，不以为意。
　　“那带队的家伙没找到那对兄妹，怎么办？”帷幕后那人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收到了什么讯息，才缓缓开口。
　　“毕竟是灵虚山的弟子，找不到也不是什么过错，让他们回来便好，大荒的冬天可是杀人的。”城主眉峰一皱，旋即舒展开来。
　　帷幕后的年轻人沉默一会儿，又说道：“大荒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领队的他说看不清。”
　　“知道了，跟在周望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家伙，周望也是聪明，第一时间把他护了起来，到省去了我们的麻烦。”城主拿起一摞资料，上面详细记载着罗祥进入白塔城之后的一举一动，
　　“还是个心善的小家伙呢。”城主笑笑，顺手把资料扔进炉火。
　　帷幕后又陷入安静，但那人的视线仿佛能透过那层纱，盯着火炉里升腾的火焰。
　　良久，一声叹息。
　　“终究是我们亏欠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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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风台上无风雪，说来也怪，这天地仿佛知道人族气运皆聚集于此，竟是再未落下一片雪花。
　　白晟抬头看了一眼，世人看不见，但不代表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看不见。白塔城上空撑起一道屏障，哪怕再大的风雪也进不来。
　　“护城大阵，白塔城本就是军事重地，在城内除了洞霄境的大人物无人可战胜城主，这座百塔杀阵是当初人皇所立。”周望解释说，看了一眼身旁好奇的罗祥。
　　罗祥听力很久的论道，有些心烦，因为他听不懂。这些世家大族和宗派的弟子天生便能接触到普通人遇不到的机缘，自然个个远超常人。
　　灵虚山大师兄布冬雨站出来，天色已晚，这场论道也该做一个结尾。
　　“感谢诸位同族今日论道，在此我向大家公布一件事情。明年初春，雪化之后，灵虚山将组织大军西伐，西域妖族已经死灰复燃，甚至有胜出两百年前之势。西伐开始后，灵虚山内部将会空虚，恐怕难以震慑冥渊，希望诸位同族能前往灵虚山助留守弟子防备冥渊，待功成之后我灵虚必有重谢。”布冬雨缓缓说出，言语平淡却饱含杀气。
　　“我等届时将前往灵虚山助阵。”众多青年才俊起身行礼，布冬雨回礼，如此众人方才落座。
　　“那最后，请顾凰山的道友来清唱一曲，做为本场论道结尾。”布冬雨退后，为那位蒙着面纱的顾凰女弟子让开主场。
　　顾凰山矗立南州风雨之中，群山钟秀，四季葱翠，是整个人族最大的女修宗门。顾凰山的女弟子，想来也定时极为擅长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的。
　　“献丑了。”
　　那女子款款施了一礼，摘下面纱。
　　顷刻间，罗祥觉得自己瞎了。
　　那是怎样一张脸！天地间似乎少有如此美丽之物，只见她眉眼盈盈，目光如雨后天空般澄澈，鼻尖微耸，小嘴粉红，那每一丝线条都浑然天成，肌肤洁白胜雪，台下观客几乎都痴了。
　　“顾凰山雏雨，便为诸位同族献上一首天地道词。”
　　雏雨嘴角自然上扬，那微笑似乎生来如此，不含一丝世故。
　　“君自天来，积业千载。”
　　“三皇开岳，君乃别开。”
　　“上道虚始，西镇明海。”
　　“孪凤求凰，栖木桐叶。”
　　“……”
　　清歌曼妙，动人心魂。时间过得很慢，但在众人感觉中恍惚间天地清明，那云层淡去，夕阳在山尽头把残云染的血红。
　　罗祥直视了雏雨一眼，旋即便自惭形秽，低下头来不再观望。但是那美丽却刻进了骨子里，罗祥的自卑也刻进了骨子里。
　　“要是能娶那样的女子为妻，此生再无遗憾。”随后罗祥心中一叹:“可是这样的女子怎么是我一个社畜能高攀的呢？”
　　周望看见雏雨，眼神微动，心跳稍微加速便被他压制下来。
　　他是太平府接班人，必须冷静。
　　白晟来自青山城，青山城白家与顾凰山向来交好。他看着雏雨那美丽容颜也微微失神，很快便和周围人一样冷静下来。
　　清唱结束了，王武痴痴如醉，意犹未尽，他双拳紧握，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和雏雨结成道侣，然后出海遨游，厮守一生。
　　泰川冷哼一声，王武那一脸痴汉模样让他不齿。
　　布冬雨起身一笑，鼓起掌来，众人一愣，也纷纷鼓掌，场面有些许热闹。
　　布冬雨做了一些总结后宣布这次论道大会结束了，众多天骄逐一离场。
　　“走。”周望起身，一身白衣如雪。。
　　“好。”罗祥跟上，他真的有太多困惑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时代？这群人又要干什么？自己将要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