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只要你的投篮包

　　“张简阳！这是几！”
　　陈宇比着手指吼了一声，张简阳刚抬头，回答一句“七”，球就砸到脚面上滚飞出去。
　　这一下把旁边的红脸小胖周皓辰也带翻车了，两人在大家哄笑声中自觉趴到场边做俯卧撑。
　　“三天了，原地拍球还没拍利索？”陈宇蹲到张简阳跟前，“你这就跟骑自行车只顾盯着前轮一样，我一直说眼睛要看前面的吧？”
　　其实经过三天基础训练，张简阳已经找到一些球感了。但对他这个天生有眼疾的患者而言，一旦视线离开手里的球就变得无处安放了。
　　看不清四周让他缺乏安全感，越怕弄丢球，就越容易弄丢。
　　“难怪我经常看你眼神，以为你对我有意见似的……你这种情况也不是很罕见，不少职业球员都是近视眼，”陈宇托着腮帮说，“看过比赛中球员在地上捡隐形眼镜吧？其实好多人都不戴眼镜的，只要练好基本功，多少能看清篮筐。”
　　张简阳心想这陈教练可真敷衍，他想不出基本功和视力变好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天晚上，张大同早早打起了呼噜，张简阳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抱着MR主机偷偷摸到了仓库里。
　　科比像一个永不睡觉的老朋友在等他。
　　“果然还是在这个球馆里看得清楚，”张简阳戴上头显，顿时来了斗志，“今晚我必须把游戏后面的功能都解锁了。”
　　再次用手掌驾驭球面的曲线时，张简阳感觉到它不再抵触，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再生硬，仿佛被赋予生命一般，皮球每一次弹跳回手心都带着呼吸。
　　那是力的相互作用和方位的反馈，那么送它离开也是一个道理。
　　陈宇这几天没有教投篮，张简阳试着自己将球投了出去，他能看到球在空中旋转——他让球转了起来，这还是头一次。
　　皮球划过一道明显的抛物线，卡着张航帮忙安好的篮筐位置，发出一声脆响。
　　“进了？”张简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科比过来和他击掌庆祝，当然，他碰不到本体。
　　“从数据看，这几天你有了很大进步，触发了一项辅助功能。接下去的投篮挑战，你可以选择一项模拟体验程序，”科比挥了挥手，张简阳的视野中出现一张球员列表，“你可以选择一些职业球员的招牌投篮包，MR系统将他们长年累月的肢体动作数字化，并通过传感线帮助初学者改善投篮姿势。”
　　“哇！那我选你的！”张简阳想都没想，指名要科比的投篮包。
　　“简阳，我好心提醒你，”科比为他滑动列表，“你甚至可以选择‘篮球之神’迈克尔·乔丹的投篮包作为球员生涯的起点。”
　　“我只要你的投篮包，我不想做第二个乔丹，但我不介意做第二个科比。”这话说出来，张简阳都觉得自己是个脑残粉。
　　科比继续为他讲解：“虽然后期可以自由改动设置，但如果是出于让投篮定型的目标，不建议玩家频繁更换投篮包。但到了后期，体验各个职业球员的投篮动作，也是本游戏的乐趣之一。”
　　说话间，张简阳感觉到绑在手指上的指套似乎有电流通过。
　　“系统注意到你的投篮惯用手是左手，而我在生涯中两只手都能投篮，所以我的投篮包也适用于你。”
　　科比指示张简阳在第一个光圈处完成第二次投篮。
　　张简阳兴奋地咽了下口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像科比一样投篮了。
　　但球抛向空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在和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抗衡，好像空气中有一个复杂的模板，而这些力量推动他套进去。
　　这一次，张简阳甚至没能把球投出去。
　　“比想象中困难，哈？”科比笑着说，“这个功能无法为你完成整个投篮步骤，毕竟投篮不只是手部动作。”
　　“在相同的原理下，每个球员的投篮习惯都有所不同，例如出手高度、辅助手的放置角度、拨出球的发力手指，这个功能专注于雕琢各种各样的细节。你需要做的只是全身一体，根据系统传感到手指的暗示完成动作。”
　　这种感觉过于新奇，张简阳一时间驾驭不了，他见过身边许多同龄人的投篮，基本近似于女式投篮，他觉得自己的手腕也缺少足够的力量支撑他完成标准的投篮动作。
　　但有了MR黑科技加持，张简阳不厌其烦地尝试，他着了魔，逐渐向空气中那个不存在的模板靠拢。这套模板不会为他提供准心，他看着球一次次磕在篮圈上，失败了再重来。
　　科比不知何时“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场边，默默注视他训练。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逝。
　　“我提醒一下，你已经连续登陆超过四小时，作为未成年人，劳逸结合也很重要！”
　　“啊？”张简阳不敢相信，他摘下头显，瞬间像骡子卸掉货一样，浑身散架似的酸痛。
　　“居然都后半夜了？”张简阳关掉电源，仓库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着身上湿漉漉的背心，“哎，又要洗一次澡……”
　　蹑手蹑脚走出仓库，张简阳就撞上了张大同厚实的胸膛。张大同半夜醒来上厕所，看到张简阳床上没人，就来仓库看看，果然将儿子抓个正着。
　　“小阳，发什么神经？半夜不睡觉跑这来？”
　　张简阳像网吧通宵被抓现行一样，低声下气搓着手：“我刚梦游了……”
　　暑假还剩两天，除了去旧体上课，张简阳白天也不出门了，就躲在仓库里钻研投篮。可惜他最多连续投到第六个点就断掉，距离迈过新手挑战这道坎只差一口气。
　　“科教练，我连新手村都还没进，游戏这个设定会不会太难了。”张简阳向科比抱怨道。
　　“这是让玩家熟悉系统和设备操作的前置环节，只要你有一颗热爱篮球的心，总能通过的。并且系统在不断记录你的数据，我能看到你的综合属性在不断提升。继续努力，未来更多丰富的功能在等你体验！”
　　其实张简阳没意识到，他小小的身体已经习惯做出科比的投篮姿势，将标准的七号球投向篮筐了。
　　暑假最后一天，陈宇终于教投篮了。在他的魔鬼课堂上，几个孩子言听计从，下课休息期间就将器材归位，谁都不敢拿球到篮筐下撒泼。
　　比起枯燥的运球练习，投篮绝对是最吸引这个年纪孩子的环节。从原始人到现代人，从投掷长矛石块到投掷奈史密斯博士的发明，命中目标催生了每个人发自本能的喜悦。
　　但谁都没想到，张简阳提前完成了个人进化：“陈教练，我能用自己的姿势投篮吗？”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刚讲的都是废话？”张简阳习惯了陈宇那张颓丧的脸，现在看着一点也不吓人了。
　　“不是，我有科比的投篮包了，不用跟他们一样从头开始学。”
　　学生们面面相觑。
　　“科比？你还知道科比？”陈宇只觉得好笑，他把张简阳拉出队列，“你投一个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