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咱就赌个篮筐

　　到了饭点不见张简阳人影，张大同就找到仓库来了。
　　“咱这里是盖楼房的工地，上哪去找打铁的东西？”张大同将背心卷成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
　　“那你给我……”想了两秒，张简阳将“买”字吞了回去，他不能再要求如此完美的老爹做什么了，“那你试试这个，这里面的球馆跟真的一样。”
　　张大同后退两步，连连摆手：“别给你老子下套，我碰都不会碰，几百万的东西，被你玩坏了我不负责。”
　　张简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张大同志就是这么真实的一个人。篮筐的钱，他还是自己攒吧。
　　拥有了一座MR球馆，张简阳干劲倍增。这天中午刚吃过饭，顶着烈日就出门了。
　　这座小县城有两座体育馆，城东没落的被称作“旧体”，连遮阳的棚子都拆得精光，赤裸裸地只剩六块水泥场地。城西的“新体”那就完全是富人配置了，租场打球的费用都让张简阳咂舌。
　　大中午这种天气，也只有十来岁的愣头青敢出门。张简阳重操旧业，直奔离家近的旧体，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旧体只有一个场地有人打球，高中生年纪的六个人都赤膊上阵，不间断的汗珠在地上绘成水渍，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张简阳坐到球架后的树荫下，呆呆看着六具肤色一致、体格迥异的躯体，想着换作自己上场，怕是眼瞎得分不清队友和对手。
　　观战了一会儿，张简阳发现屁股边上就有一个空水瓶，于是拉开蛇皮口袋，伸手去拿。
　　刚巧另一个人的手伸过来，两人碰到了一起。
　　“你干嘛！我先发现的！”张简阳毫不客气，质问眼前胡子拉碴的大叔。
　　“你个小屁孩，当我捡垃圾的啊！我这还没喝完呢！”
　　张简阳只好松手，这个全身扮相看着比张简阳还拉胯的成年人，拧开瓶盖“咕隆”猛灌一口，又躺回了长椅上。睡回去的瞬间，随意一抬手，就将瓶子扔进了张简阳背后虚掩的袋子里。
　　仔细一看，男人最多也不过三十左右，但颓废的气质太大叔了。他脑袋枕着双手闭目养神，开门见山问张简阳：“小子，要不要跟我学篮球？”
　　“你会打球？”
　　“看不出来吗？我是空心篮球训练营的教练，今天遇到我算你运气好，你要来学，学费我收你七折，再送你套装备……”
　　张简阳还真看不出来，不过他知道旧体的空心训练营和新体的准心训练营是死对头，现在条件优渥的家庭看重环境，都将孩子送去新体了，空心训练营虽然收费较低，但和旧体一样人气低迷。
　　即便如此，张简阳不动如山：“我学不起。”
　　“就当来我这报个兴趣班，又不用花多少钱，”男人坐起来，继续劝诱，“我看你挺喜欢篮球的，这么热天，跟你一般大的都在家吹空调、打游戏，就你还跑球场来。”
　　“我都穷得捡破烂了，”张简阳斜着眼，“再说，我自己在家就能练。”
　　“在家练个球啊！”男人的口气非常不屑，“年轻人，真有那份心，就来我这练，篮球哪是一个人瞎练的。”
　　“怎么就不能一个人练？”如果可以，张简阳真想马上搬出自己的私人教练科比秀他一脸。
　　“如果你做梦能有一天上场比赛，一个人练球肯定行不通滴。球场上那么多肢体交流，培养规则意识，执行指令还有团队沟通……这些一个人怎么练？有一群同龄人做你的队友，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简阳低头盘算，有些心动，嘴上说着：“可……可我要攒钱买篮筐。”
　　“买啥子？”男人刚问完，二人对话就被打断了。
　　“哟！当年‘棠下小麦迪’不在家睡午觉，这么勤快跑街上做地推啊？”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朝他们走过来，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
　　“赵老板，这是我先讲好的学生，你别来抢生意啊！”颓废男人显然和对方认识，揪住张简阳的后衣领说。
　　“小弟，你看你不是要去空心篮球训练营吧？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被叫作赵老板的男人弯下腰，不怀好意盯住张简阳，“我们准心篮球在新体，我是那里的老板，我现在开车送你过去？”
　　“赵磊，以前都是队友，何必呢？你都当老板了还跟我较啥劲？我这边的人都勉强混口饭吃，这个月不招满10个学生，我怕是要下岗了。”
　　我去，这人满嘴大道理，拉我入伙却是这个原因？张简阳在心里对颓废男人的鄙视又多了几分。
　　“陈宇，你都说了咱俩认识这么久，现在混口饭吃都难了，干嘛不来我这上班？年年还和我们抢县里的名额？”
　　“人各有志嘛！”叫陈宇的颓废男人双眼耷拉着，两个泥脚在长椅下摸索拖鞋，似乎想溜之大吉。
　　赵磊拦住他：“别走，单挑敢不敢，让现在的小孩看看，跟谁学篮球才是对的。”
　　“这么好兴致啊？都十几年没和你打过球了，你现在又不是教练……”
　　“你以为我球技荒废了吗？其实准心的课程都是我制定的，一直想请老队友看看哪里还可以改进的，可惜人家不给面子啊！”
　　陈宇听了，爽快地脱掉汗衫，踩着人字拖，在水泥地上紧了紧脚。
　　赵磊则将身上的家伙什都掏出来，墨镜、车钥匙、手机、打火机、小本子一一放在张简阳边上，叮嘱他看好。
　　“我啥时候说要跟你们学篮球了……”张简阳心里懵圈了，这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怎么自顾自说着就打起来了。
　　“我看你口袋像个小仓库似的，”陈宇掰着胳膊嘲讽道，“现在上了年纪不比以往，待会别动两下就中暑了，还得我抬你下去。”
　　赵磊向边上的高中生借了个球，走到陈宇面前。
　　原本以为是两个油腻大叔在瞎较劲，但他们面对面摆出架势、持球站立的瞬间，张简阳的雷达立即感应到了篮球高手的存在。
　　“要不咱俩赌个啥吧？”陈宇摸着脸上许久未刮的胡子，为了拉开视野，将微微卷曲的长发捋到耳朵后面，半露出的清秀面庞证明他昔日可能是个美男子。
　　体格粗壮的赵磊虽然穿着西裤皮鞋，但卷起袖子后露出异于常人的肌肉线条。陈宇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赵磊还要高出大半个头，明显两人以前打不同的位置。
　　“赌什么，随你。”
　　陈宇回头看了一眼张简阳说：“那咱就赌个篮筐。”
　　“篮筐？”
　　“说定了，连赢两球胜，你先开球。”
　　陈宇不容辩驳，压低重心，将球返给三分线外的赵磊。
　　“我回来两年了，一直想看看当年的‘小麦迪’还剩几斤几两，”赵磊拍着球，挑选进攻路线，“你可别放水啊！”
　　“废话那么多，赶紧的，‘地沟油’。”陈宇也喊出了他的外号。
　　“闭嘴！”赵磊眼神变得凶狠，启动了重型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