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当炉卖茶

　　桃子山是个无神论者，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根根汗毛竖起，身不由己的站起来，跟着他们俩到祠堂里外看过究竟。
　　他是昨天亲眼所见，还跟那人近前打了招呼的！虽说老人没理采，但真情实感不容抹杀呵。他可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若是今儿没弄个清楚，晚上一个人睡大屋，侧面有个人鬼迷案作邃，你说能睡出“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的那份从容吗？只怕颤颤巍巍，第二天早上脸上还得摆两只熊猫眼呢！
　　子山先在庄重平展的石板铺就的桃花台上转了一圈，又到祠堂里寻了个遍，莫说一个人，人睡的床铺都没有发现一个！他又钻到塔楼，一层一层的往上寻找，寻到楼顶，空发现大旺和鬼儿两个人在那里一心一意的补窟窿眼。他脚步沉重，双眼无神，若有所失。
　　“寻到了吗？我说没有吧！”鬼儿朝他讨好的坏笑。
　　“呵。”大旺被气氛感染，是真觉得好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后觉得有点没礼貌赶紧刹车。
　　大山不得不怀疑自己：难道当时真的梦游了？而且是大白天站在四五丈高的塔顶迎风梦游？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补完塔顶，桃子山便随大旺去看一看自家的大田所在地。即使是从前的那个作为秀才的人也对自己家的田产明显用心不够，甚至缺泛起码的了解，他不得不先自央人作些介绍。好想想什么应对之策。
　　他的那二十亩水田在村东边，位置确实有点高，严格的讲，应该属于滩田了。滩田的优点是泥巴上温快，植物也生长快，因而产量高；缺点也很明显，干旱的年头容易缺水，从而导致作物减产，甚至颗粒无收。当然，桃花村并不缺水，一条大泉自山中流出，长年不断，就是在旱年，流量也从不减少。事实正如大旺描述的，他剩下的这块地是否能旱涝保收，完全取决于前面山坝的高低。以前当然不怕，因为那一大块的水田也是他家的，如今被二老爷掠去，命根子握在别人的手里，一切就显得有点微妙了。
　　子山走近了看了看，保守估计，如果他那二叔真下狠手，把前面的坝给搂平了，流过来的水要继续灌进水亩，差了个将近两尺以上的垂直距离。要用个传动装置的话，估计问题不大。可古代是没有电力一说的，也没有烧油的动力机械，单靠人力操作，可以搞个水车，但作田成本可就高了。
　　抬头往上望，山坡上有一大片的旱地，旱地边有一口小小的池塘，池塘边有两户人家：一家是桃子旺，另一家就是王武。他们还是姻亲呢。
　　子山打量着池塘，池塘太小，水量也不够，用它灌溉二十亩田地，显然也不现实。
　　目光越过两家草屋，继续往上，便见一座颇为雄伟的青石山峰。在以前，当地人就叫它青石山。但自从若干年前来了个道士，他算命卜卦颇有神通，村民们暗地里都称他为活神仙，由于道士常常爱在此山中巨石上打坐，虔诚善良又愚昧的人们为表示诚意，便自发蓦捐，经过五年的努力，终于在那里建了一座三真殿。从此，这山不再叫山，就叫三真殿。
　　殿虽不大，但当地是没有烧窑的技术的，每一片砖瓦都要从八十里外的乌窑堡运来。交通不便，又没有车马，完完全全靠肩挑手提，哪一片不凝聚老百姓的诚意和血汗呵！桃二老爷那么大的地主，都只能住茅草屋呢，可见在这里建砖瓦房的成本有多高。
　　三真殿建好了，道士有了落着地，但他好像并没有多领情，照样是三个月一卦，一年算一命的大搞限量推销，把大家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因此三真殿上长年烟火不绝，朝圣的人们更加趋之若鹜。不论村里村外，九乡十八寨，大伙都以能得大仙一卦为豪。
　　子山一听，第一印象就觉得这活神仙特别特别的懒，但越是懒才越显得这厮的神秘莫测，据说有香客日日不断的上了三年香，居然都没有缘份与道士一会。就是见都没见过那位的尊容！你说希奇不希奇。但三真殿就是众生云聚、香火鼎盛，终年不绝。
　　因为有了三真殿，桃花村也越来越有名了。看着这些虔诚的香客，桃子山突然脑袋大开：如果在山口建一个小店，买些凉茶啥的必须品，也许生意不错呵！反正这山前山后，都写着他桃子山的名字，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根本不用找别人打招呼。
　　说起这些山地，也他妈真不值钱。据说当初王武分家，看中了他家的地方，那么大的一块山地，不过只是送了一只生蛋鸡！想想都心疼。
　　在子旺家吃了晚饭，桃子山打着饱咯回了家。路过祠堂的时候，又仔仔细细寻了一遍，依然没看见有什么扫地的老人。叫他十分失望。好在晚上睡得特别的瓷实，醒来都已经大亮了：可能昰自己家的缘故，显得心无杂念，粘床就着了。
　　桃子山也不是什么乔情的人，想到就做。子旺要使牛开始耕田了！他可有的忙火，加上桃二爷硬摊派租给的地，一起得有四十亩呢。好在有两头耕牛，当然，这两头耕牛也是子山家早几年租给他的。爷儿俩个耕田，小儿子挖田角，都忙得两头黑。子山便找到王武家：他家活儿松点，只租了二老爷家十亩地。
　　秀才是亲自动手，和王武两个人搭挡，在三真殿的山角下必经之路上，找一个敞亮的地址结草为庐，简简单单搭了一个休息的亭子。再从家里扛上几条长凳，两把茶壶，几络瓷碗，一个茶馆便有模有样的形成了。
　　三天以后，正式营业。当然，象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呵，什么手续也没有。在这里的政府部门还根本就没想到用这种形势搞硬性管理呢。叫上大旺家的一个女人过来烧茶，秀才公要当炉卖茶了。
　　一块牌子挂在当道：左联一串小字是“问道签解惑”，右联是“口渴茶正浓”，中间一行大字是“一文钱一碗”。正所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牌子刚打出来，道上的人喜笑颜开：香客们走上五里十里的山路，有谁不口渴？以前都得找道头溪畔自行解决，干不干净那也顾不了啦。现在好了，走到山下居然有个茶馆。喝上一杯茶，休息一下再往上走，气也匀了，心也舒畅。岂不美哉！又有谁不愿意呢？何况钱也不多！更何况还有当地最年轻的秀才公当炉呐！
　　秀才，在老古板手里，那可是一块过硬的招牌。有名有利，有才有德。是当时社会成功人士的一个标杆。有点象现代社会的大老板一样，人人都想仰视，个个都想上去捧捧臭脚。秀才的茶庐一开，吃茶的不吃茶的，有事的没事的都想进去溜一圈，显文弄乖地扯上几句，体验体验和秀才公零距离接触的快乐感觉。
　　乡里乡亲闻听都笑逐颜开，趋之若鹜，只有一个人咬牙切齿，脸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恨不得冲上去一脚踩平，方解心头之恨！这人就是桃二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