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初城 上

　　初城。
　　一家酒肆外，几个小二合力把一坨黑色的东西丢在店外大街上，嘴中怒骂道：
　　“你这该死的老鬼，躲在酒窖偷酒喝，还往酒里掺水，害我们被老板打骂！”
　　他们骂的自然是被丢出来的那“坨”人，那人穿着破烂不堪，仔细看去，却是一个胡子吧啦的人，脏乱的脸上也实在看不清他的年岁。
　　他还是睡眼朦胧，仿佛还沉浸在那美丽的世界里，也不知道听到小二骂他没。
　　他可能听到了，也可能没听到，他不在乎，也没人在乎。
　　他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在旁边穿着干净的男男女女看热闹的眼神中爬起来。
　　他自得的拍了拍衣袖和身上的积雪，若是一个衣着有品的公子这般动作自然是风度翩翩，但这人做来却让人忍俊不禁，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摸腰上，嘴上喊道：“糟了！”
　　连忙边浑身搜寻边扭头扭身看着四周，这才看到几个小乞丐抱着个酒葫芦在往胡同里跑，他裂开脏兮兮的嘴，露出满是菜垢的牙，指着那几个小乞丐嘻嘻笑道：
　　“小鬼！想跑！还我酒来！”
　　说完在人们叫骂声中挤开人群朝那些小乞丐追去。
　　人群自然不敢拦他，深怕被他蹭脏了衣袖。
　　那乞丐虽然着急自己的酒葫芦，着急想拿回来，但是他步伐凌乱，一脚不知一脚落处，几次差点被积雪滑倒，但竟都没有摔倒。
　　好在那些孩童自以为靠弄巷熟稔已经甩脱了他，几人溜到了河边一株柳树下，便嬉嬉闹闹打开葫芦分起酒来。
　　几个娃娃尝了几口那来自酒家酒窖中的好酒，一个个马上面红耳赤，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问道：“这就这么香，小兄弟分我尝尝怎么样。”
　　小孩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灰衣的男子，那男子正倚在河边梅花下坐着，却不知他已经坐了多久，反正他的身上全是积雪和梅花，就是刚刚说话时才把雪拨开，让小孩们看到了他。
　　几个小孩喝了酒，脑子早有了迷糊，正在那大舌头吹嘘着各人的英勇，特别是看到男子怀中抱着一把古剑，满脑子侠肝义胆顿时激愤，都招手让男子过来，七嘴八舌喊着兄弟，也不知道在喊男子还是喊伙伴。
　　男子自不客气，起身过来拿着酒葫芦就是一大口，喝完长舒一口气，舒畅万分，正打算道谢，却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好你这些小鬼，偷我酒喝。”
　　那些小孩一听这声音，知道是那葫芦主人来了，立马撒腿就跑，趁着酒兴还不忘回头扮个鬼脸。
　　男子哭笑不得，这才意识到这是喝了偷来的酒当了“帮凶”，一时间后悔万千，怪自己嘴馋，眼看着乞丐走近，一把夺过葫芦。
　　乞丐骂道：“原来还有个大鬼，你也好意思偷一个老乞丐的酒喝！”
　　他边说话边心疼的拿着葫芦在耳朵边摇了摇，酒在葫芦里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老头却更心痛了，半壶响叮当，自己出来客栈之时可是装满了葫芦的啊，于是更是怒目看着男子。
　　男子尴尬的脸色通红，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那酒是你的，你别生气，我请你去酒家喝一顿吧！”
　　乞丐鄙夷的看了看男子衣着，这初城大都靠万兽山脉，大多人都穿着猎户猎来的兽皮，只有富贵人家才有华衣穿着，不过男子的这身粗布，可不一定比兽皮衣华贵。
　　“外地来的？你有钱吗？”乞丐问道。
　　男子嗯了一声，然后在身上好一番摸索，这才掏出十几两碎银。
　　乞丐看了碎银一眼，不屑道：“这些可不够吃喝一顿。”
　　男子一怔，他自然知道这初城物价不菲，不然也不至于倚在梅花树下过夜，不过他以为这些钱够小吃一顿了，却没想到乞丐这么说。
　　男子没办法，只得一手拿着剑，一手朝身后行囊探去。
　　乞丐正仰头喝酒，眼角撇到这一幕，低下头来，也不管手脏，胡乱抹了一把嘴道：“你怎么不把剑放下找？”
　　男子还在摸钱，听到乞丐提问，答道：“用剑之人，怎可放下手中之剑。”
　　乞丐一怔，嘴上喃喃男子刚刚说过的话：“用剑之人，怎可放下手中之剑。用剑之人，用剑之人，哈哈哈。”
　　男子已经又找到了几两钱，听到乞丐笑声，以为是在嘲笑他，他心头有些气，但是也没太愤怒，那乞丐不是第一个这么笑他的人。
　　但那乞丐笑了很久才停。
　　男子略带恼怒看向乞丐，见那乞丐脸上却并无笑意，甚至本来混沌的眼中好像有了什么晶莹的东西。
　　男子内心一叹，这乞丐看起来也似有些过往啊。
　　慢着，乞丐？剑？是他吗？
　　男子再仔细看了看乞丐，蓬头垢面的他确实没什么辨识度，但那股藏在疯癫之下的落寞，却还是被男子懂得。
　　男子本不是顺意之人。
　　男子轻声道：“别看天了，这雪花眯眼，我们喝酒去。”
　　乞丐哈哈一笑，用脏手一把拉住男子，朝着城中一家酒店奔去。
　　初城的酒店中，在用作招牌的帆布“酒”字右下有一个小小的“初”字的酒店都是城中有名的去处，因为那是城主府的招牌。
　　这些酒店价格自然要贵些，不过酒店的厨子都是此业名家，服务也很周到，还不时有说书或戏场，而且因为是城主府的产业，从没有人在这些酒店闹事，所以这些酒店都很安全。
　　这就是叶十三和李玉虎在这住下的原因了。
　　二人自从离开桃园后，已经有一月有余，他们打算去寻山拜师，但是却又不知道去处，只好来初城打听消息。
　　他们选择在这个酒店住下的原因，一来是担心那周家的寻仇在这酒店安全些。
　　二来叶十三因为典当给藏宝阁老板的镜子去而复返，怕再遇到藏宝阁老板不好说话，所以带着李玉虎挑了离藏宝阁好几条街的这家酒店。
　　此刻正是吃饭的时间，虽然是在冬季，但是这家酒店的却还是客如流水马龙。
　　叶十三和李玉虎在靠门的位置，点了些菜，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酒店大堂正中位置有一张书桌，桌上一个扶尺，说书的先生正掷地有声的说着五将降魔的传说，这是人们最爱点的桥段，只听他道：
　　“我们生活的这个大世界的名字叫做青灵界，传说以前曾有一次魔族入侵青灵界，所过之处，一片生灵涂炭，魔兵所到之处，魔灵花盛开，整个青灵界被魔气萦绕，那些异族竟然将当时的先民当成野兽一般，用来果腹，百姓手无缚鸡之力之力，只能任由屠戮。”
　　有人打断道：“你怎么把我们百姓说的这么弱，我们可是能去狩猎妖兽的人，别说一只鸡了，就算普通老虎狮子，谁不能轻松战胜？”
　　那说书先生扇子一摇，看了说话那人一眼，那人一副猎户打扮，说书先生道：“传说在古时候，那时候的人们都资质愚钝，能修炼的人万中挑一，所以就算是普通的野兽对百姓来说也是凶猛无比。”
　　众人都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那猎人哼了一声，这大汉有些不信说书先生的话，毕竟他们村可每个人都至少是练气二三层。
　　说书先生继续道：“靠当时我们青灵界的实力，根本不能抵抗魔族，天庭之主天帝有感念苍生之苦，遂派座下五位强大的仙帝刷领天兵下界对抗魔族。”
　　这时又有人打断说书先生，说书先生一听又不是自己安排的托，暗喜今天听众很活跃嘛。
　　说书先生看了那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出处，是两个穿着兽皮的孩子，不过二人看起来都丰神俊朗，自有一番气质，却是叶十三李玉虎二人，举手说话的是拿着长剑的叶十三，只听他问道：
　　“仙帝是很强大的人吗？比元婴还厉害？”
　　那先生忍俊不禁，这孩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解释道：
　　“仙帝是修炼的尽头之处，比元婴可不知强大了几千几万倍呢！”
　　叶十三听了眼前一亮，问道：“那我可以修炼成仙帝吗？”
　　众人一听叶十三的问题都哈哈大笑，都笑骂叶十三不知天高地厚。
　　那先生也是笑道：“修炼之路何其难，虽然现在大家都能修炼，但是连金丹元婴都算是少见的，更别说那摇摇在天上的仙帝境界了，自五帝之后，这世间哪还有仙帝？”
　　叶十三听了眉头一皱，不过他并不赞成说书先生的话，因为狴犴跟他说过，他一定能变得很强很强，叶十三觉得那肯定就是比所有人都强的境界。
　　仙帝是修炼尽头吗？那就是最强了吧！那我一定能达到的。
　　这时一个乞丐拉着一个抱着剑的男子开门进来，走过叶十三旁边，灰衣男子看到叶十三也拿着剑，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拿着剑？”
　　叶十三听到有人同自己问话，答道：“剑拿着方便拔出来啊！”
　　叶十三想的只是自己砍妖兽的时候拔剑方便，而且他也确实不懂收剑御剑的仙人之法，只是无心一答。
　　那男子却仿佛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眼前一亮。
　　乞丐哈哈疯疯癫癫的笑了几声，不管不顾的拉着中年坐在了叶十三和李玉虎的桌上，抓着东西就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