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孟前辈，你不认得我了？”
　　白发孟良君笑道
　　“我与你第一次见面，如何认得你？”
　　睢无悔恍然觉悟，缺心眼的梦无距太过真实，一时间叫他没有反应过来。
　　“啊，是了。孟前辈，小生睢无悔，是被朱羽殿的几个怪人捡到的。”
　　孟良君道
　　“我知道你，不过你不是被我师他们几个捡到的。”
　　“嗯？”
　　“你是被一只小妖雁捡到的，两个多月前，时至霜降，奉元北国一年一度的寒风刮起，那只小妖雁要南迁过冬，就把你叼走当作它南迁过程中的口粮，原本你是要死在那只小妖雁口中的，只可惜妖雁碰上了朱羽殿，你便死不成了。”
　　睢无悔想到，妖雁？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分明是那个盘曲弯剑，是人手腕上纹着的盘曲弯剑，这与妖雁有何干系？
　　“小生能够不死，还要拜老疙瘩力排众议，不然朱羽殿的几个怪人早就把我扔下去了。”
　　孟良君道
　　“你说的是容煜吧，听说你入殿之时，一身骨骼皆无，和容煜很像，他想救你，可以理解。”
　　“不错，朱羽殿中，他们都不以本名相称，今日我才知晓老疙瘩叫容煜，现在的朱羽殿中，容煜似乎比其他人要高，可小生看不透他究竟比其他人高了多少。”
　　孟良君偏头陷入了追忆中
　　“容煜······他曾经比其他人高很多，比我也也高不少，现在，最多只是高一点点而已。很久以前，奉元北有个如日中天的帝国，叫做蒙恒帝国，其中的帝便是煜帝。那个时候，圣人还未证得帝关大道，奉元也不叫奉元，而是叫大朱朝。大朱朝和蒙恒帝国共同谋划了一件事，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具体是什么事，过了改朝换代的现在，已无人能知晓。”
　　睢无悔稍作思索便想明了某些事
　　“那件事失败了，对吧？”
　　“不错，失败的代价很大，大朱朝的妖帝不知去向，大朱朝中很快便开始群雄割据，内战四起，人族借势崛起，自妖帝之后人族中也诞生了圣人，圣人越过帝关而称帝，称帝之时，便是元启初年，奉元建国。反观蒙恒帝国，煜帝跌落下帝关，帝国国力也是一落千丈。大朱朝崩，旧帝无踪，奉元新帝即位，而其他国家又无帝者称霸，遂天下失衡，蒙恒帝国渐渐演变为奉元的北庭都护府，自那以后，世上也无煜帝之名了。”
　　睢无悔想想，只能想到老疙瘩整日潇洒的样子。
　　“元启年间好像没有大国纷争，煜帝是自愿退位的？！”
　　孟良君不再谈这件事
　　“我与我师的约定，到了进行之时，想不到我师竟然真的找到了五圣神俱醒的行者！前几次都不算成功，这次应该是有希望了！”
　　“孟前辈说的是大天元吗？”
　　“不错，世上的资源有很多，但最珍贵的资源既不是神圣草木，也不是稀世金铁，而是人，生灵。大天元衍生于无数生灵的生命、灵智、神魂之中，无数生灵的体质和机缘不同，他们蒙醒所仰仗的圣神也不同，一般的行者很难完整收纳大天元，所以，前几次都不算成功，可你，五圣神皆醒，很有希望！”
　　睢无悔问道
　　“大天元在何方？”
　　孟良君指着这片尸房宫
　　“在这里，在尸房宫中，在这阿房山之中，无尽生灵的葬身之处，我也为这葬万灵之处做了一些小小的贡献。”
　　突然之间，孟良君伸手举过头顶，尸神吊顶自行错开一个洞口。
　　睢无悔看到孟良君的手延伸延长，长出吊顶洞口之外，不，不是肉体在真是延伸，而是道在延伸增长。
　　孟良君收手，自天上抓下来一锦衣人，如同抓着一个口袋地僵草人一般攥在手中，又扔到地上。
　　吊顶尸身洞口再次自行合上
　　地上的人惊慌失措，满脸不可置信。
　　“你！为何是你？！孟良君！你就是持掌北国大地的持国罪魔罗？！”
　　孟良君笑道
　　“呵！几百年过去了，奉元中还有人认得我？”
　　锦衣人道
　　“天下谁人不识君，君便是孟良君，谁人不知？！”
　　“既然你知道了，那便做我尸房宫中的一员吧！”
　　锦衣人抬头看了看，看到了全是由人尸身构筑的尸房宫，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冷汗还未留下，他便接到了尸房宫墙壁之上，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死在何时，是如何死的。
　　睢无悔对这这类锦衣有点印象
　　“世家中的人？”
　　孟良君招手，一块银色鱼符飞来，鱼肚向右蜿蜒，像只是一个右半边。
　　“道基为混阔星河，江南上世府的，身佩鱼符，也是奉元廷御中人，大理寺寺丞，姬黔杏，他好好查他京都的案不就得了，非得到天州府阿房山来。”
　　睢无悔不得不感叹孟良君的霸道，有廷御与世家双重身份的，也算个人物了，只是来看一眼阿房山，便命丧孟良君之手，上哪说理去？
　　“孟前辈为何杀他？这个姬黔杏对前辈不利吗？”
　　“若是对我不利，我不一定会杀他，但对奉元不利，我则必杀之！”
　　“什么？对奉元不利？对奉元不利的不是······前辈你么？”
　　孟良君一阵无言
　　“无悔，世上的事并不是明面看上去是如何，就是如何的，我是如此，这个姬黔杏也是如此，我师亦是如此，个中深意，你不亲身去体会是不会懂的。”
　　睢无悔抱拳道
　　“晚辈知道了”
　　孟良君走出尸房宫，睢无悔随踵而至。
　　孟良君伸手在面前缓缓挥过，漫天寒雪顿时消融了一刻。
　　睢无悔朝孟良君挥手的那边看去，四周拔起的是阿房山，阿房山绵延不绝，将尸房宫团团环绕，尸房宫的上房，阿房山的中心，无数条气柱从阿房山各个角落汇聚向那个中心，汇聚的中心形成了一个由那种气勾画成的东西，这东西形似玉圭，尖首长条，圭身素面，素面之上似乎还刻有文，那些文字很大，只是睢无悔离得太远，还是看不清楚。
　　“那是？······”
　　“那是道的气息，精气。”
　　“精气？”
　　“不错，精气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①
　　这么远，睢无悔也还是感到了精气的美妙梦幻，其中有道的气息，道的气息对行者来说是不可抵挡的诱惑，他恨不得现在就吃进体内！
　　“我现在可以吸入精气么？精气的美好······无与伦比，让我感觉，道就在那里，就在前方！”
　　孟良君娓娓道来
　　“蒙醒是为醒圣神，打道基，如婴孩初醒。昊啸春秋则如稍长几岁的小儿，哭哭啼啼，大啸是为道术，以此向天下春秋昭示自己的存在，春秋境以啸音锤体血肉，澎湃血气。精气一直存在，但前二者不敢贸然吸入，否则便会由内崩坏血肉而亡。待昊啸春秋圆满后，血肉血气锤炼有成，进入四海境，成为真正的行者，成为求道路上的成年人，才敢吸纳精气，以四海境的呼息法来吐气，呼出废息，若习不得呼息法，吸入精气后，留存在体内的废气呼不出，对求道不仅无益，反而大有危害。”
　　睢无悔点头道
　　“原来如此，以我现在的骨和血气，我有自信敢吸入精气，但却未习得呼息法，那便呼不出废息，吸入得越多对我的害处就越大！那我只要习得大龙行者呼息法，岂不就可以越境求道了吗？”
　　孟良君笑道
　　“求道本就没什么先后，这种划分只不过是为了照顾后来者罢了，你要是有本事，直接去求帝关大道也不是不可！”
　　孟良君的话改变了睢无悔的求道思路，原本他从老叫花那里理解到的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从此以后就不是如此了。
　　“孟前辈！······”
　　“你也由我师教过，叫我师兄即可。”
　　“孟师兄，师弟受教了！”
　　“师兄也不能教你了，我的道已经发生变化，正如你我之师的道一样，若是早些时日过来，师兄也许还能传你大龙呼息法，只是现在······”
　　话毕，睢无悔脚下浮现了几朵云，托着他飞向阿房山上，那个精气玉圭之前。
　　踩在云朵上，站在玉圭前，睢无悔明白了孟良君所言非虚。
　　四方阿房山上汇来的精气种类多到无数，都是从葬身在阿房山上的人，或者说生灵中而来的，那些精气中有的映照出龙烟，大龙云游天海，浩然渤大，有的映照出常在神凤，九尾凤羽绚烂神气，龙飞凤舞。有的再映出皓华黎虎，玄冥玄鹿，丹元朱雀，无数个五圣神的虚象融在精气中，不时发出吼啸，似在咏唱。
　　以五圣神为舞姬，在玉圭前献上了一场通天彻地的咏舞，就像是在对着玉圭朝拜膜拜一般。
　　玉圭上的大字，睢无悔看清了，但却不知其意，不是他所能懂的文字。
　　“不是这个时代的文字······”
　　精气充斥在睢无悔身边，他赶忙闭起气，一手捂住口鼻，精气无孔不入，飘来他头顶，身下，他又赶紧闭眼，捂住耳朵，再捂住下体前后，可这就又暴露了两个鼻孔。
　　这种状况下，他索性扯下衣料，塞进鼻孔中，堵住鼻窍。
　　精气玉圭上的文字一个个冲出冲起，冲进睢无悔体内，有的文字进入他的龙烟门户中，更多的则是进入其他四圣神门户中。
　　大字不多，只有几十个，但每个没入其体内的字都很慢，像是经历了一次次蒙醒灌顶一般。
　　直到两刻之后，睢无悔再也闭不住气，几十个大字才全部进入他体内，进入五大圣神的门户中，在五大圣神边上静静飞旋盘绕。
　　“呼！”
　　玉圭上的文字全部冲出之后，精气柱突然断流，玉圭也瞬息便崩溃，庞大无匹的精气之流动乱起来。
　　极大危机感袭来，睢无悔起初还有点不以为意，精气动乱到了面前时，他才突然想到，这不是梦无距道境世界！这是现实！
　　“完了！”
　　孟良君在远方招手
　　睢无悔脚下的云朵飞退，几息便回到尸房宫，玉圭崩溃而引发的精气乱流才没有伤到他。。
　　孟良君喃喃道
　　“真的成功了，阿房纹圭崩散，大天元崩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