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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飘去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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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陶元见了任风,便要上前问罪,却发觉他似死了般窝在那一动不动,只偶尔发出呻吟。再细看他左手中指与无名指都少了一截,似被什么利物削断,此时乌黑肿胀,渗出丝丝脓血。任风被何人所伤?岛上又发生何事?陶元急于询问,便用脚踢任风,他却只呻吟两声,双目仍旧紧闭。陶元摸他脑门,竟烧的烫手,寻思:“这厮定是发烧烧糊涂了。”想丢下他自生自灭,又想从他嘴里问些事情,犹豫了番,探身将他背起,大步往宅院前行。
  片刻到了宅院,陶元将任风放在一旁,先推开正房房门,那副竹板拼就的画作仍在。耳畔便回想起当初大小姐读那画上一首诗的音容:“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此间只可以意会,破浪尽头梅雪艳。”当时她还奇怪,说这首诗出自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后两句却做更改,不知什么意思。陶元不懂诗词,但就喜欢看她读诗的样子。如今话犹在耳,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陶元将三间屋子都找了个遍,仍旧不见二位小姐踪迹,心下越发恐慌,鼓足力气张嘴大叫:“大小姐!二小姐!”他内功已具一定火候,此时全力发出,直震得海岛余音不绝,鸟兽惊走,把一旁地上躺着的任风也给震醒过来,睁开眼道:“阿元?我这是死了么?”顿了顿又笑道:“阴间却与阳世一样,还有这座院子。”陶元喜怒交加,喜得是他终于醒来,可以问明原委,怒的是这厮到此时还笑得出来,便走近前揪住他衣襟,如拎小鸡般拽起,喝道:“二位小姐呢?这岛上发生什么事?”任风眨眨眼,左右看了看,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老子还没死?”但他气息微弱,这一笑又忍不住咳嗽起来。陶元怒极,啪的给了他一嘴巴,又问:“大小姐、二小姐哪里去了?”任风毫无所惧,瞪视道:“让我杀了,都是先奸后杀的。”陶元一把将他甩出,砰的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呼吸,寻思:“若如此,我只有杀他为二位小姐报仇了。”但他从未杀过人,做起来谈何容易?正站那犹豫不决、天人交战,忽闻身后有人轻声问道:“阿元?”
  陶元回头一看,竟是惦念许久的大小姐曹华,但见她颇为憔悴,索性人没事,不由欣喜过头,迎上去就要将她搂在怀里,待双臂展开方觉不妥,低头红脸道:“二、二小姐呢?”指着任风道:“这厮说他把你俩都先……都害了,我担心死了。”曹华喜极而泣,抽噎道:“我们以为你死了,太好了,你回来太好了。”又回头扬声叫道:“小玉!”片刻二小姐自树林中走出,老远道:“阿元你没死?”怀中却抱个婴儿。
  陶元愕然看着那婴儿,心里霎那转过许多念头,却仍秉持下人本份,不敢多问。这时曹玉也已走入院子,陡然见到任风,柳眉倒竖,怒气勃发,奔将过去,抬脚狠狠踹在他身上,骂道:“这个畜生、王八蛋,终于让我逮到你了。”回头道:“姐,把剑给我。”曹华将剑递出,二小姐接过剑指着任风,半晌却下不去手,道:“阿元,你替我杀了他。”
  陶元应了声,走到他面前,却也下不去刀。这时任风又明白过来,翻个身看着三人,笑道:“阿元我跟你说件事。”陶元怔道:“什么?”任风嘿嘿笑道:“我得到二小姐身子了,那滋味销魂的很,你这辈子怕是尝试不到了。”曹玉怒极,举剑向他刺去,却被曹华拦住,劝道:“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你杀不合适。”曹玉咬牙道:“阿元,你动手啊。”陶元听闻那句“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惊得半晌没缓过神。难道他真将二小姐强暴了?俩人竟还有了孩子,任风这厮真是太过胆大。
  任风许是烧的难受,浑身抖动不已,却仍笑着:“阿元,我还有个问题,你告诉我再杀我不迟。你是怎么从崖上掉下去不死的?”陶元冷冷道:“老天不让我死,安排许多藤蔓兜住了我。”任风道:“你说我掉下去会不会死?”陶元哼道:“像你这种恶人老天是不会可怜的,掉下去必死无疑。”任风对曹玉道:“二小姐,你虽恨我,毕竟有了夫妻之实。你既想杀我又下不去手,不如将我也丢下悬崖,我是死是活皆由天命,你看这法子可行?”曹玉道:“好,这是你自找的。阿元,你把他丢下去,也当为你报仇。”
  陶元愣了愣,问道:“真要杀他么?”曹玉怒道:“难道我真要和他做夫妻不成?”陶元看向任风,这厮已闭目待死,叹口气,将他背起,四人又来到悬崖处,陶元揪着任风衣襟,逼迫他站在崖边,脑海中又想起许多从前的事。
  从前俩人同在商船底舱划桨,就在前后挨着坐,每日在监工眼皮底下虽少有交流,也算是朋友,后来又大难不死流落这荒岛,真可谓是同生共死的难兄难弟。怎么在这海岛侥幸活下来后,就闹到如今地步?曹玉见他犹犹豫豫,不耐烦道:“你起来,我推他。”就要上前,曹华见任风眼神狡黠,忙拉住妹妹,道:“你再让他带下去陪葬。”任风见被识破,哈哈大笑:“大姨子,你可比小玉聪慧多了,可惜我还没尝过和你睡觉的滋味。”陶元闻言大怒,终于手一抖,将他推了下去,任风转瞬不见,哈哈大笑声却经久不绝。
  三人均觉空落落的,曹华道:“咱们回去吧。”到了院子,陶元仍如从前般烧火做饭,吃饭时那婴儿总是哭闹不休,曹玉怒道:“你个野种,闹什么闹,老娘将你也摔死得了。”越想越觉委屈,不由抽噎起来,喃喃道:“我这以后可怎么见人。”曹华安慰道:“等以后咱们回去,便对人说这孩子是你和二表哥所生。你俩原有婚约,此时……此时他也没了,虽然未婚先育有所不妥,总比……总比让人知道实情好。”曹玉嗯了声,失魂似的啃着土豆。原来此次出海,她俩那表哥也随同上船,却随曹老爷一同葬身大海。
  没了任风,二位小姐在陶元伺候下又恢复往日生活,说起这些日子她们去向,曹华道:“你摔下悬崖那天,任风那畜生以弓箭逼我交出宝剑,回到院子将小玉捆缚后要侮辱我。我虚以委蛇,趁他不备,夺过宝剑砍断他手指,任风惧怕利剑,转身将小玉抱走。我追他不上,待过了半天寻着血迹找到他时,他已将小玉……后来我救出小玉,也不敢回这院子,就找到个从未去过的地方躲了起来。这些日子……阿元,幸亏你回来,否则我姐妹俩早晚不是病死饿死也得被那畜生祸害死了。”陶元寻思,任风那厮定是手指伤处没处理好,引得发了高烧,又担心这姐妹俩来寻仇,便也离开院子,却被自己撞见。若是当时没碰见他,或者他自己发烧也要烧死了,这么一想,将他推落悬崖的愧疚之心算是稍减。
  又过月余,曹玉每日跟孩子发火,曹华道:“阿元,已经一年多,也没人来接咱们,咱们想法自己回去吧。”陶元自此便准备制作木排。
  大海波涛汹涌,简易木排极易翻船,他便照量粗大树干来做材料,又砍来些结实藤蔓,用水浸泡后将木头链在一起,再将猎到的兽皮做帆,日出月落,两个月后,一只带棚木排终于做好。
  三人将这些日子晒好的肉干、土豆、野果搬上木排以做粮食,备好淡水,曹华又将些竹简和从正房翻出的陶埙带上,这天清晨风和日丽,说道:“咱们走吧。”
  上了木排,陶元用木杆推离海边,眼见与小岛渐行渐远,一股莫名情绪浮上心头。曹玉道:“姐,你说咱们以后还会回来么?”曹华也怔怔的看着海岛,叹道:“就当这是一场梦吧。”
  小木排在海上便如沙漠中的一粒沙般渺小,陶元依着日头挑准方向,顺风张帆,逆风划桨。这日晚上,一轮圆月如玉盘般挂在天上,远处偶尔传来海鸟或鲸鱼的鸣叫,海面宁静深邃,曹华抱膝坐在船头,取出陶埙吹奏起来。曲调悠扬空远,又带些苍茫落寞。陶元听得如痴如醉,曹玉也搂着孩子在曲声中不觉入睡。
  一曲吹罢,曹华笑问:“好听么?”陶元词藻甚少,不知如何赞美,只是重重点头。曹华道:“这是我在那屋里翻出的竹简上谱写的曲子,若我没猜错,该是南宫雪所作,也或是沈浪与她共同创作。对了,我这阵子也将你屋内竹简尽都看过,原来那西厢房便是给沈浪与南宫雪的两位公子住的。他们待父母仙逝后便做了木排离开此岛,之后的事就没记载了。阿元,你说他们回没回到中土?”陶元道:“小的想,他们该能回到吧。”曹华嗯了声,又问:“你说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陆地?”陶元不忍让她失落,却也不愿骗她,老实道:“小的以前只是划桨,巡航的事却不大懂,也不知何时会到。”果然曹华长叹口气,半晌才道:“你常年航海,闲来无事,不如说说咱们需注意什么吧。”陶元道:“大小姐,我不得不跟你说,咱们这船太小,在这大海之上实在风险很大。一来期盼不要有大风暴雨,二来不要遇见大鱼特别是鲨鱼,还有在到陆地前要节省粮水,否则在这海上渴死也会有的。”
  但凡事哪有一帆风顺的?虽然天公作美,这些天还没遇见过阴雨天气,但终究让他们碰见了条大鱼,且是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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