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凤

　　刘崇山刚走到镇口，就见不远处的黑幕里，一辆牛车火急火燎地往镇里赶。寂静的夜里，哪怕隔了几十丈远，刘崇山还是听到了水牛呼哧呼哧地喘气声。刘崇山有些奇怪，这年头水牛可是精贵的很，把牛往死里使唤的事情，基本少有发生。
　　牛车走到镇口牌坊下，不知是弯转的急了，还是拉车的大水牛故意使得坏，右边木轮在牌坊下磕了一下，板车立时往右边一栽，不动了。
　　车上的汉子，忙下车查看，却见右侧的轮轴已经断了，眼看牛车是走不了。那汉子不由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有些哭腔的说道：“娘子，你再挺挺，到镇口了。但是车轮坏了，我背你过去。”
　　刘崇山走了过去，看到牛车上，一个妇人侧躺在上面，一手摸着隆起的肚子，小声地呻吟着。这是要生产了，刘崇山心下了然。
　　那汉子见刘崇山走过来，祈求道：“这位兄弟，能不能帮我看下牛车，我娘子要生了，可牛车偏偏坏在了这里。”
　　刘崇山在汉子期待的眼光下，摇了摇头道：“管不了牛车了，我看你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把人弄进去。你把牛栓到一边吧，这年头没人敢偷牛的。”刘崇山下午刚有看过律令，在枫林国，偷牛可是大罪，杀牛甚至要被砍头，实在牛走不了了或者老得干不动了要杀它，也得官府办手续才行。
　　见那汉子迟疑了，刘崇山又道：“你赶紧做决定，再晚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氧气，可能会没命。我建议你把车板子拆下来，我帮你一起把人抬进去。”
　　听刘崇山这么一说，那汉子咬咬牙，把牛赶到一边，把牛绳绑在了一棵小树上。然后，他小心的把妇人抱下来，放到一边的草地上。
　　刘崇山和汉子合力，把牛车掀到一边，免得车子挡了路。然后，在刘崇山的指挥下，两人从车身上使劲地踹下来一块最大块的板子。
　　一切准备完毕，汉子抱起产妇放到木板上，让她侧身躺在上面。刘崇山背过身子，反手抓起板子的一端，道：“你在后头顾着她点，我在前面走。对了，你可千万让她抓紧了啊。咱们走慢点，小心为上。”那汉子应了一声，连连道谢。
　　好在是两个人抬，尤其是那汉子担心产妇掉下去，基本让产妇全趴在了他那一头。所以，刘崇山尽管气力小，但还是受得住，不然，抬一会就抬不动的话那就尴尬了。
　　“对了，兄弟啊，我不认识路。要怎么走，你说一声。”刘崇山憋着劲，说道。
　　“去医疗署，找稳婆。”那汉子言简意赅地说道。
　　“好，去医疗署。”刘崇山附和道，“兄弟，我不知道医疗署在哪啊。”
　　“我知道，我们先往前，到前面的铁匠铺再左拐。”
　　“好，我知道了。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就不会早点送过来吗？”刘崇山感觉手有些酸疼了，赶紧分散一下注意力道。
　　“村里的婶子们说我娘子是难产，他们没法子，我只好来镇上找医疗署。”那汉子有些气喘的说道。
　　“是这样啊。”刘崇山点点头，他想起来，这里可不是地球，可没有什么妇产医院。
　　“对了，我是白沙河村的李元豪，还不知道恩人尊姓大名？”那汉子感激地问道。
　　“快别这么说了，什么恩不恩的，就是路见不平帮一把，人之常情。我是刘家村人氏，叫刘崇山。”刘崇山回答道。
　　“原来恩人是刘家村人，我娘子小凤也是刘家村的，倒是巧了。”那汉子答道。
　　“啥？你娘子叫啥？”
　　“小凤啊。崇山兄弟应该认识吧？”
　　“认、认识吧。”刘崇山有些无语，这不是巧了吗？
　　又走了一段，总算到了一栋青砖房前。不用李元豪说，刘崇山也知道是到地方了。只见大门上边上，挂着个牌匾，“溪下镇医疗署”六个大字在月光下一清二楚。
　　把小凤轻轻放下，李元豪赶紧跑过去敲门。
　　在焦急的等待中，门终于开了。一个值守模样的人探出头道：“有何事？”
　　“我娘子难产，麻烦叫署中稳婆和医师帮忙接生。”李元豪急道。
　　那值守看了眼庄稼汉打扮的李元豪道：“稳婆都出门接生去了，署里已经没有稳婆了。”
　　“这可如何是好？”李元豪大吃一惊道，“医师呢，有没有？我娘子午时发动，再拖下去可就危险了。”
　　那值守摇摇头道：“署中稳婆确实都不在，医师也都外出看病去了。你愿等就在此处等着，若是等不得就去别处看看吧。”说罢，那人就要关门。
　　“且慢。”刘崇山忙走过去道，“学生刘家村刘崇山，敢问这位官爷，署中稳婆都去了何处接生？”
　　“这我哪里能知道，我只知道几位稳婆确实都没在署里。”那值守见刘崇山书生打扮，难得多解释了一番。
　　“毕竟人命关天，这位官爷能否告知在下，几位稳婆，有没有家就住在附近的？”
　　那值守迟疑了下道：“倒是有一位牛氏稳婆，就住在窄巷那边。”
　　刘崇山转过头，问道：“李元豪，你知道窄巷在何处吗？”见李元豪点头，刘崇山吼道：“那你特么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找来。”
　　那李元豪旋即反应过来，疯了一般往一个方向跑去。
　　刘崇山叹了口气，他才不信稳婆都去接生了，这年代，有几个生孩子的会请专业稳婆去家里的。无非都是叫上街坊邻里生过孩子的来帮忙，除非万不得已像小凤这样，实在生不下来，才会要请专业的稳婆。
　　今天下午，刘崇山将《法统》看了个大概，同时也了解了枫林国基本的一些信息。整个国家，居然只有五个大府，每个府下辖五到八个镇不等，妥妥的小国一枚；而每个镇的组成，除了镇衙门，其它便是婚配司、医疗署、征兵处、财务部以及农事部门（注1），他们由镇长或者乡长领导，而镇长或者乡长，直接受到府长任免。
　　刘崇山开始的时候，其实并不解，为何这世界会有强行婚配一事。但了解到枫林国的人口之时，便有些明悟了。无他，只因为人口少。不管是婚配司还是医疗署，其实都是为了增加人口来服务的。而这最终，其实还是为了征兵服务的。试想，没有人口，哪来的兵员？
　　不得不说，枫林国这些部门的出台，很针对时弊。只不过，想法很美好，至于下面怎么做的，有没有作出成效，这就两说了。譬如今天，看到这个医疗署，刘崇山是直摇头，这特么其实就是个摆设。署中预备了稳婆，看似是为了服务于百姓，但其实，关键时候屁用没有，你甚至连人都找不着。
　　刘崇山走到小凤跟前，见她紧闭着双眼，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连呻吟声都已经微弱地听不见了，便赶紧提气道：“小凤，李元豪马上就叫来稳婆，你再撑一撑。”
　　那小凤听了，微微地睁开眼睛，喃喃道：“山哥，我怕不是做梦吧，怎么是你？”
　　刘崇山笑了笑道：“可能是缘分吧，我在这世上难得第一次做件好事，就遇见了你。”
　　小凤闭上眼，轻声道：“谢谢你，山哥。”
　　“谢什么？乡里乡亲的，还能见你在大马路上生孩子啊？没事啊，在坚持下，稳婆就来了。”
　　小凤微微地说道：“山哥，我不行了。等见了我男人，你帮我告诉他，小凤没能给他生下孩子，让他别怨我，也别怨我爹娘。”
　　“小凤，你说什么傻话，是他欠你的，他李元豪欠你的才对。”刘崇山咬着牙道。
　　“山哥，小凤好疼啊，小凤好累啊...”小凤的声音小了下去。
　　刘崇山忙抓住小凤的手喊道：“不行，你不能睡觉，千万别睡。”
　　可是，那只骨瘦的手，再也没有动过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崇山蹲坐在小凤的尸体旁边，见到夜色里的李元豪，背着个婆子，气喘呼呼地往这边跑。
　　刘崇山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站了起来。
　　“恩人，快，稳婆来了。快，抬我娘子进去。”李元豪气喘如牛，把婆子放下来，冲着刘崇山道。
　　刘崇山走到他身边，摇了摇头。
　　李元豪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了刘崇山一眼，然后，发疯地扑倒小凤身上。
　　夜里，嚎哭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注1：为何会有现代名词，后续会有解释。说不定是双穿文呢？（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