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仙儿

　　一场倒春寒席卷，金陵的大街已经看不见几个人影子，如果非要挑个人多的地方，那一定就在街尾那棵大槐树下面，整个金陵城最大的赌场——春和坊
　　站在槐树底下看坊门，保管是什么都看不着。窗户外面全裹着一层黑幔子，有两层草纸厚，门帘子一年四季都是棉的，从来不带换的。
　　这里面的规矩外行人是不明白，这赌博的十个里头十个都不是啥好玩意，个个争强斗狠，有个输红眼的时候，别管是白天黑夜绝对不带动动地方的，这一白一黑颠倒着，不见光也就不知道时间，玩儿起来就更没个头了。
　　也不知道哪位高人给这春和坊想出这么一招，从那往后里面的人就只见进不见出。
　　今儿不知道怎么了，门帘子大敞着，里面的赌徒们也都眼巴巴的看着门外头，正中间摆上一张大圆桌，上面是八荤，八素，十二个冷盘，最上面还叠着个大盘子，盖这块儿红布，掌柜的站在桌子边上，脸都冻红了。
　　“这白小沈咋配得上这么大的排场？掌柜的要不您先里面歇着他一上街我就去叫您！”青衣小厮一脸献媚。
　　“滚蛋，小炮子懂个球！你真当他白小沈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你也别不服气，要是你一天能带个三五百人进来，我也这样排场请你。城东的贵仁轩请他去了三个时辰，足足多了一百来号人，光茶水钱也够买几个你这样的小炮子了”掌柜的牙颤着指着小厮一顿骂，骂完就舒服了。
　　小厮一边儿陪着笑一边儿递个汤婆子到掌柜的手里：“您说是就是，我的嘴贱，我嘴贱！”说着轻飘飘的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两下。
　　槐树底下聚的人是越来越多，大家伙是都想看看着白小沈到底长个啥模样，是不是三头六臂和三太子一个样，要不然怎么这么厉害，三天，短短三天走遍了金陵城的大小赌场，只要出手那就是大的，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用不了一个时辰。
　　这样一趟下来各个赌场可就服服帖帖的了，不过人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定下了他的规矩，先是二十八碟，再加上一壶好黄酒，每回坐一个时辰，不下桌，不赢钱，这一家赌档一天，每回他的桌上要多抽一成的水儿，赢得钱他反倒是一分不要。
　　赌坊的老板们自然没办法拒绝，昨个儿贵仁轩的盛况一出，各个赌坊更多把他当财神爷爷供起来了！
　　忽的这大街上一阵喧闹，一帮子人挥舞着银票簇拥着一个人上了街，好家伙，老天爷果然是不公平的，给你点东西也不知道收回去点啥，真不知道这白小沈是不是老天爷爷的亲儿子！
　　这么多人拥着，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来，这哪是个人嘛！这分明就是从画上走出来的美人儿。
　　那个水灵儿，这一双桃花眼就跟个钩子似的，直接人的魂儿都勾走了，要不是知道他是个男人，怕不是要迷上了.这身段儿，高挑纤细，那步子一迈，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再想想原先在窑子里面见的那些个姐儿，这才知道什么叫风情。特别是他这手，就跟那汉白玉雕的一样，是又白又细又嫩啊
　　今儿算是开了眼了，这古人讲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诚不欺人。
　　但就这么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却把着金陵城的赌坊都给整明白了，不可思议！
　　“白仙儿！您可算来了您！”掌柜的快步迎上去，一急还差点给滑倒了！
　　“掌柜的好！您可慢着点吧，这天儿摔上这么一下，能不能起来可就另说了。”白小沈伸手扶住掌柜的。
　　“要是您天天来我这春和坊，老头子起不来了也得瘫在床上乐！”掌柜的握住白小沈的手，笑着说。
　　“那可不行，春和坊可离不开您！”白小沈继续寒暄，能混到这份上的每一个是傻子，更别说是赌桌上出来的，这你捧我，我捧你的把戏可没少玩。
　　“咱们也别在整这些了，进堂子里面都是按您白仙儿的要求安排妥当的，有不满意的可别掀桌子。”掌柜的打个请的手势，让过白小沈跟在后面往里走。
　　刚一进去里面可就炸锅了！一个个老的小的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红着眼往上凑。掌柜的也是早有准备，一抬手一群青衣小厮就围着桌子清了块儿地方出来。
　　白小沈也不着急落座，双手一抱拳往四面八方一拜：“各位，都别急，该咋玩咋玩儿，有想凑桌的容我吃饱了再说，今天不玩儿别的就赌个大小，想和我对对的朋友一会儿让我看看你的运气，运气好的我一定把您给陪好喽！”
　　说完就落座，举起筷子来就是一个狮子头。这会儿反倒是每个人吵闹了，一个个都搁哪儿看着，时不时还有个咽口水的。
　　等到白小沈吃到第二十个盘子旁边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赌场里的人哪个不是玩儿到骨头缝儿里的，让他们守着赌桌看一个人吃饭，门也没有。
　　白小沈却停下来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黄酒，眼睛倒是先围着这赌坊转了个圈儿。今天上着赌桌他必须的挑仔细了，别看现在闯下偌大的名头，只要在这赌桌上输上个五六把，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赌客们可不管这个。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吆呼声今天也是出奇的大，一个个的都和那看见肉的狼一样，有几个不长眼的还在白小沈身上偷瞄，不用说一顿打是跑不了。
　　白小沈忍不住站起来往赌桌上走也不停就是走马观花的看，到第五个桌终于让白小沈找到点儿好玩儿的了，索性就站在一边儿看着。
　　桌上是一个员外，一个苦力，再看摆到台面上的银票，俩员外加起来也没有苦力一个人前面儿的厚。
　　白小沈笑了
　　赌博最好的地方就在这儿了，它能把三教九流的人都聚到一块儿，赌桌上拼的就是运气，其他的啥也不好使！
　　“白仙儿要不上来耍两把！让我老陈也会回本儿！”陈员外把钱再递到苦力手上开口说道。
　　“那可不成，小哥儿财运这么红让我挡住了可不成！”白小沈淡然的说一句。
　　这么明显的杀局白小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早赢得是纸，留到最后的才是银子，要是这俩员外能让他带着这沓银票出了赌坊的门，那他们早不知道在哪条巷子里冻死喂也狗了。杀猪之前一定要把猪喂的饱饱的走不动道儿了再杀，那感觉简直了！
　　俩员外看了一眼白小沈又把目光转回了赌桌上，反倒是那苦力直勾勾的盯着白小沈看个没完，看着看着还咧嘴一笑，漏出他那黄的通透的牙，这白小沈倒是也不在意，赌桌上看的是运气和钱，有钱有运气就算再丑十倍也有的是人排队找你搭伙儿
　　他们赌的也不是什么考心眼的玩意儿，一个人一个骰蛊仨骰子，庄家定下是比大还是比小，赌小要是庄家最大就掀庄家的锅，庄家的钱一人一半儿，剩下两个人再拼个大小，输的那个在自己的赌本儿里再拿出二分之一给赢家，要是庄家最小那不好意思了通吃，一人二分之一的孝敬。
　　这么玩儿最大的好处就是个人留个面子，多多少少还能带回点儿去，白小沈估计也就是因为这个这苦力才答应凑桌。
　　现在赌桌上的局势已经挺微妙了，看这陈员外的意思是要开开荤了！
　　“白仙儿要不你上桌凑一把？”陈员外再次请白小沈入局。
　　“我这二十八盘刚吃进去饱的很，站着消消食儿，您该怎么玩怎么玩儿不用管我！”白小沈提过茶壶给自己倒上杯茶一饮而尽，另一只手揉着肚子，笑盈盈地站在那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仙儿就是会养生、规矩，一会儿咱要是转运了一定请您吃个红。”陈员外笑着一拱手。
　　话里有话透着客气但里面却暗藏了玄机，赌博赌博十赌九骗，常年混迹赌场的谁手上没点儿活计，陈员外想出千先要跟白小沈通个气儿，要是玩到一半出点儿啥岔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白小沈也明确的告诉他了这事儿我不参与，我吃的很饱，这点儿小钱儿我看不上！
　　要知道这赌坊也不是傻子，一盏明灯摆在明，万盏明烛藏在暗，专门抓那出老千的，至于暗灯更不知道有多少，混迹在赌坊里头，这出老千被被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打一顿，赔上赌资，重了卸几根手指头也没有人说嘴儿，但凡是赌博的就怕出千儿，看不出人家怎么出千，运气再好也是送财童子
　　他俩就俩人自然是轮流坐庄直接一局定输赢，陈员外先坐的庄也不含糊，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一出手就是五张直接押上，苦力半天没有反应，盯着白小沈越笑越高兴，看的白小沈直发毛。最后还是陈员外敲了敲桌子解了围，苦力撇撇嘴跟了五百两。
　　“赌小！”陈员外说着就将骰蛊照在骰子上一并提起一阵摇，苦力倒是没那么花哨简单的扣在桌子上划拉了两下，眼睛就没离开过白小沈，自从他一来，苦力的注意力就都在他身上，至于赌博说不出的敷衍。
　　“开！”陈员外砰的一声把骰蛊砸在桌子上，中气十足。拿起骰蛊，一一二！一除非苦力要出三个一不然他赢定了！瞬间陈员外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脸通红眼里也布满了血丝儿。
　　白小沈不禁哑然失笑，但凡着桌上有一盏灯，陈员外都死定了！明明没人家那个本事还偏偏学人家整那花哨的，袖里乾坤，配上水银骰子都摇不出三个一也是十足的废物，别看他摇蛊摇的那么跳实际上真正换骰子藏骰子都是在往桌上砸的那一下，用那一声盖过了骰子和桌子碰撞发出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骰蛊上，就用这个时间将换下来的骰子藏到身上，不入流千术。
　　白小沈闯金陵一十八家赌坊哪怕要是用一次这样的招儿，手指头一定得少几根。
　　苦力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把骰蛊扔到了一边儿，五百两银票往前一推：“你赢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陈员外一阵恶寒
　　“怎么滴，小兄弟是输不起？那这五百两我不要了便是，我陈家没多少钱但还不缺着五百两！”脸上的汗似乎让他不卑不亢的声音成了个笑话。
　　苦力没说话直接把身前的银票往赌桌中间一推：“梭哈！”他没看陈员外反倒是挑衅的看了白小沈一眼。
　　陈员外脸上一阵发白，等了一会儿，把身前的银票也往赌桌上一推，但是同样是推，整齐和散确实两个状态。
　　从苦力把那一叠钱往赌桌上一推，白小沈便开始正经八百的开始打量他，不管他的千术到底如何，光这一推便不是平常人做的出来的！
　　这次陈员外骰蛊摇的比之前更快，但是落下来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儿声音。
　　“完成了？”苦力脸上的笑似乎更开了，手指往骰蛊上一弹，同样没有一点儿声响。
　　可就在那一刹那之间白小沈的表情却整个的冷了下来。
　　“要不这次让白仙儿给我们开骰蛊好了？不知道白仙儿意下如何？”
　　苦力淡淡的一句在白小沈的耳朵里却仿佛是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