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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进入，桑浔将单手提着的穆椟放到一张床上，那床上本来仰天躺着一人。不过在桑浔将穆椟放进被子，与那人并头躺着的期间，不管被如何触碰，那人都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西州明白，那老人应该是离世了。他不明白桑浔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她能够听到别人的呼吸？
“进来？”桑浔放好穆椟后，弯腰爬进了另一边的床底向他小心叫道。西州踌躇着不想进去。“你不进来试试。”桑浔并没有说有什么后果。
西州打了一个冷战，想到了无数种可怕的可能，最后还是委曲的爬了进去。“你不进来，想干什么？”桑浔凑到他耳边嘀咕道。
“我们又不是床底侠。古人说，整天呆在床脚底下，人会变矮。”
“床底侠！”桑浔轻笑，“有这个东西吗？我只听说每个人的床下都有鬼，它们趁人睡觉的时候就会跑出来玩，高兴的时候还会跑到人的身上玩鬼压床。”
“那岂不是他们现在就在我们身边。”西州向墙边挪了挪。桑浔一把抓住他，是如此的用力，西州吃痛，差点叫了出来。她说，“这是对你吓我的惩罚。”
西州想说是你先吓我的，结果被桑浔捂住了嘴。
就在这时，西州听到穆椟“哦哦”叫了两声，对面的床上响起叽叽嘎嘎的摩擦声，咕哝道：“这是哪里。”随后，他听到穆椟杀猪般的叫了半声，“救……”。应该是发现了身边的死人。不过，他的脑筋转得快，如果嚷嚷起来，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虽然受了惊吓，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份涵养功夫，西州望尘莫及。“是哪个混蛋将我捆在床上。”穆椟低声咒骂。
西州干脆躺在床下的阴影里。只见穆椟半坐在床上，正在左右扭动和挣扎。不过，不管如何动作，他的身子都离旁边的死人远远的，几乎紧贴着墙，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他脸上冷汗直冒，不过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不能解开绳子，看起来又可怜复又可笑。可是想到弄他过来的目的，他又只好冷眼旁观。期待他能够经此折腾后，正视审计的问题。
“你是谁？”就在这时，这边床上的老人醒了。西州听到头上的床板嘎嘎嘎的响了一阵，猜到头顶床上的老人坐了起来。
穆椟也是够大胆的，竟然没有感到有多吃惊。听声音很是平静。“我是……”，穆椟愣了一下，“霍顶，我叫霍顶。”他在听汇报的时候，记住了这个没有来回应询问的人。急中生智，报了出来。
“你就是霍顶？”结果床上的人大为激动，提高了声音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东西，克扣我们的机器人，说好的每人一个机器人呢？结果整栋楼上只有五个机器人，每台机器人要照顾三十个老人，这几天还由于干鸟的审计，又抽走了四个，现在这层楼上只剩下一个机器人。”
他跳下床，跑过去站在床边，指着穆椟身边的死人道：“你看看他，都死了快两个小时了，机器人还没有来将他弄走。”
“我叫霍顶，但不是你说的那个霍顶啊！”穆椟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什么人名不好报，为什么非要报霍顶啊。
“不要骗我！”老人绕着床踱步，戟指道，“你就是霍顶，不然人家为什么不将别人绑在床上，而是将你绑在这里呢？”
“我也不知道啊！这位大爷，你行行好，帮我解一下绳子，好不好？”
“不好！”老人停下脚步，“我搬到这间屋才几天，这张床上已经死了三个人，第一个人吃了药，然后就一睡不醒。第二个人肚子突然痛，整整叫了一个小时，才痛死。现在你身边的人得的是喉癌，吃不下东西。是被饿死的，你看他是不是很瘦，瘦得皮直接包在骨头上了。”
穆椟看了看仰天躺在身边的老人，身上发冷，只觉得老人的那一双无神的眼睛一直怔怔的看着自己，就象在做无声的控诉。他确实如那人说的般，密布老年斑的皮肤松松的搭在骨头上，血脉细得就象用笔画上去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老人踱了几步，见穆椟停止了挣扎，沉默不语。他反而着急起来。
“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你说的那个霍顶，对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这样吗？”老人到一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杯水回到床上坐了下来。西州看到他的两条腿竖在眼前，就象两根枯柴，宽大的病号服的裤脚，无力的垂下，就象无风时耷拉着的旗帜。他咕嘟的喝了一口水，说道：“很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来一一告诉你吧。”
“我不想听。”穆椟后悔不迭，摇头，“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如果被机器人看到，我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不用担心！”老人喝了一口水，“机器人三个小时前才巡视过去，至少还要三个小时才会到这边来。如果其他地方也有死人，那就可能会迟十几二十分钟。这种情况很常见，见多了死人让人麻木，不是吗？”
穆椟差点哭了出来，心想这也是我担心的，难道我还要和这个死人呆在一张床上三个小时吗？“请帮我解开绳子，好吗？大爷，您就行行好吧。”
“不急！”老人脚尖触地，提取脚后跟，抖着双脚说道：“长夜慢慢，我们聊聊天呗，反正我被你吵醒了，今天晚上别想再有好的睡眠。”
“你将我解开，我陪你聊。”穆椟再求。
“那样就不好玩了。”老人嘿嘿笑道：“我还从来没有跟一个被绑起来的人聊过天，这种体验非常的新奇，难怪很多的人喜欢这个调调。好了，言归正传，我告诉你实情吧。”
“这家养老院中的老人呢。分了很多的等级。最重要的分法，是有家属的和没有家属的。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分吗？”
“关我什么事？”穆椟翻了一个白眼，“就是分死的和活的，男的和女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听你唠叨。”
“因为有家属的老人，会有人来探视，”老人无视穆椟的怨怼，我行我素的说道，“所以在待遇上就会很好，他们每人一个机器人是分配到位的。而没有家属的老人，进了养老院之后，就再也出不去了，也找不到人倾述烦恼，所以待遇就会非常的差，就象我现在这样，三十个人只有一个机器人照顾。”
“这样啊！”穆椟的态度突然变化，他说，“我已经听你说了，你能帮我解开了吗？”
“不行哦！”老人的双脚抖得更快了，整张床都在嘎嘎作响，西州担心他将床抖垮了。“我们要说的事情才开始，你如果想我帮你，就耐心听我说完，不然，就等机器人将你抓起来吧。不知他们会怎么对你？会不会将你扔到公警署，或是干脆让你消失，因为你知道得太多。”
“我听还不行吗。”穆椟靠在墙上，尽量不去看死去老人的脸。“你说吧。不这听完后，请你将绳子解开，好不好！”
“乖孩子。”老人夸奖了他一句。“那是一个长长的故事，”穆椟的心冷了半截，不过老人的声音还在强行灌入耳中，他避也没有办法避开，“医院给我们吃的药有问题，他们一直在用药毒害我们，让我们离了那些药，就睡不着觉，可是一但用药，又会睡得象个死人。脑袋也会渐渐的不好用。”
“可是我看你精神得很啊！”穆椟忍不住讽刺了老人一句，“什么事都记得。”
“因为我没有吃那些药！”老人在床上摸了一把，得意的说道，“看，今天的药我都还留在这里，我含到舌头底下，后面又会吐出来。其他的药都让我从下水道冲走了。”
“你没有吃，怎么会知道那些药的药效。”
“我人虽然老了，但我的眼睛没有瞎，我还能够看。他们吃了这些药的反应，我都看在眼里。只要连吃上一个月，行动就会变得迟顿，吃上两个月记忆就开始衰退。所以我只有在实在没有办法逃避的时候才吃一两颗。”
“人老了，记忆就会不好，吃不吃药都一样。这是星神安排的规律，没有人能够逃过。”穆椟道。
“不一样，这完全不一样。”
“你们开始来的时候就不该吃，为什么吃？”
“因为开始的时候，我们不是吃的，是被下药，很多的老人来了不多久，就会生怪病，他们肯定将有些药混在了饭菜里，后来不加之后，人就会生病，生病就要吃药。”
“听起来，这不是养老院，更象疯人院，他们是在用对付精神病人的手段对付你们。”
“就是这样。”老人拍了一下大腿。“他们就是这样对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