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厉不明当然没有下毒，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刚才的那位黑牙商人在张渡边进来的时候就偷偷溜走了，他想继续查下去只能借助张静安父亲的力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张渡边与剔骨党有关，那么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查查。
　　并没有任何人找厉不明要解药，厉不明在房间里急得来回踱步，没耽误一会，厉不悔就多一份危险。
　　房门推开，来的人是张静安，此时的张静安已经洗掉了身上的污泥，还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黄色的上衣，应该是风衣裁掉了胯部以下的部分，下身一条黑色紧身的麻布裤子，这身装扮倒不像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更像一位干练的女杀手。一头短发比厉不明的还要短，干净利索。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厉不明在出师多年，走过了大半个游洲大陆，也很少见到这样出尘的女子。
　　“大叔！”张静安叫了厉不明一声。厉不明从慌神中清醒了过来。这声大叔把厉不明叫的不是滋味，可是想到自己已经三十岁，而眼前的小姑娘最多二十出头，张渡边的年纪也应该不到四十，厉不明觉得这声大叔挨的不冤。
　　“要解药？”
　　“不是，我倒希望那匕首上真的有毒。”
　　厉不明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尴尬的挠了挠头。
　　“你为什么要杀你父亲？”
　　“不用你管！”
　　厉不明触了霉头，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也自己也不能干什么，毕竟自己还有求于她。
　　门口传来敲门声，厉不明起身开门，门外站着那位寻思者，虽然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但厉不明还是从那银白色的机械手臂认出了他。
　　“大小姐”寻思者看到了张静安。张静安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他又转头看向厉不明：“城主有请。”声音里充满了不满和敌意。张静安刚要开口又停下了，目送厉不明走出了房间。
　　厉不明来到城主的房间，房间充斥着葡萄酒的味道，厉不明注意到大厅台阶的下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箱子，箱口虚掩着，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厉不明没有看清，但从灯光照在箱子上，厉不明能看到里面泛出的银光。
　　“慧炬院找我什么事？”
　　“找人！”厉不明答。
　　“厉不悔？”
　　厉不明很惊讶：“你知道我小师弟？”
　　“我不但知道，而且就在这个房间里，他刺杀过我。”说完张渡边脱下风衣，里面穿着一个无袖的皮背心，右臂上包着纱布，很明显受伤不是很久。
　　“不悔为什么会刺杀你？他后来怎么样了？”
　　“因为我告诉了他一个秘密，我虽然不认识厉天道，但我确实认得其他姓厉的，就在南边的黄沙中！他是剔骨党的新领袖，他就是慧炬院前任的掌门厉风海！”
　　“什么！”厉不明握紧手中的长剑，心中的愤怒马上就要爆发而出，对慧炬院的污蔑是绝允许的，任何人也不能，慧炬院和剔骨党是死对头，厉风海是无论如何不会加入剔骨党，剔骨党也不会认他作为领袖。
　　张渡边走下台子，围绕地下的箱子走动着。
　　“一个月前，他来找过我，带着这个！”说完张渡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了厉不明。
　　这是一枚铜色的奖章，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上面的图案有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的看出奖章的正面是一个鸟类的图形，后面是几行字，字体已无法辨识。
　　“这是？”厉不明大拇指抵住剑柄，如果听到自己不满意的答案，他想要动手，想要让这个秘密马上消失在这荒漠之中，哪怕自己万劫不复。
　　张渡边注意到了厉不明情绪的变化，但他没有任何防备，反而转过头去，背对着厉不明缓缓说道：“没错，这就是你们曾经人类第一帝国的奖章，前面的雄鹰代表着你们慧炬院的第一任掌门厉正深，后面的字就是徐天定的第一帝国的信条‘废土重生，我辈涅槃，杀尽异族，再主游洲！’”
　　厉不明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在眼前，这个奖章他见过，他的师兄弟们也见过，就在慧炬院里，老掌门无数次拿出先辈的话激励他们，他们都听过这枚奖章的历史，可是自从老掌门消失，这枚奖章也就不见了！
　　厉不明垂着头，仿佛所有的信念在这刹那间都被抽离身体，如果这件事让师父知道他会怎么做？想到师父，他记起了师父临行前的教诲，少说，少听，多问内心。他要自己把事情弄明白，他不愿相信厉风海会是剔骨党！他要自己证明。
　　“他来叫你为了什么？”
　　张渡边说：“他送给我一个礼物。”张渡边缓缓打开箱子。
　　厉不明睁大了眼睛，这是一把钻孔马刀，一把马刀的形状，单身刀尖处有一个缺口，这种设计大大的减少了刀体的重量，让使用者能更加快速的变招，虽然重量的减少让这把刀无法对骨人和智人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对付起人类来却事半功倍，真正令厉不明惊讶的是这把刀的刀柄镶着一块淡蓝色的宝石，他在《名刃录》看到过，这是一块漆水矿，能让使用者不知疲倦，战斗时充满力量，而这把刀叫做“人屠”。
　　“没错，这就是人屠，就是外族人镇压人类时使用的武器。”
　　“人屠不是在‘深海’手中吗？”
　　“厉风海说，这不是真正的人屠，他们已经掌握了人屠的制造方法，成千上万的人屠将会出现在人类的战场上。”
　　厉风海居然会把刀口对准人类，厉不明想的头疼欲裂也想不出缘由，这更加确定了他要查出真相的原因。
　　“老掌门要求你什么？”
　　“他想要通过我，把人屠销往整个联合城，并许若给我百分之十的利润。”
　　人类城邦联合在于天封国的战斗中一直处于下风，但是好在仗着荒漠恶劣的环境才苟延残喘至今，如果人屠流向前线，那么人类战场必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没有答应，所以他们设计掳走了静安。厉不悔独自前去调查，没想到带回静安的却是你。”
　　“她为什么想杀你？”
　　张渡边脸上流露出伤心的表情，小声说道：“陈年旧事罢了。”
　　“静安既然已经回来，你就更加没有理由答应了，人类之间的厮杀南边会让外族有机可乘！”
　　“就算静安没有回来我也不会答应。所以我召回了阿部！”
　　“就是你身边的那个寻思者？寻思者也参与其中？”
　　张渡边点点头说：“阿部从小是个孤儿，我发现他的时候，一群野狗正在撕咬他的身体，我救下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扯掉了一只胳膊，我训练他，虽然他少了一只胳膊，但是战斗起来丝毫不比四肢健全的人差，一日，城里来了寻思者，对他说可以给他一个完整的身躯，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向我请辞，说等他有了完整的身躯会回到我身边报答我的恩情，后来他回来过，那时的他已经有了机械手臂。”
　　“你又派他去当眼线？”
　　“是的。他从小就喜欢静安，可是静安并不喜欢他，经常拿他残破的身躯捉弄他，这也许是个两全的办法。”
　　“他怎么说？”
　　“我猜的没错，人屠的图纸就是他们在西部九连山发现的。”
　　“那又怎么到的剔骨党手里？”
　　“这帮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干，自己掌握了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堆废纸，他们大可以复制上几份卖给任何人。问题出在这漆水矿上他们是如何得到的，如果这个秘密流传出来，不光是人类整个游洲都会乱成一团。”
　　厉不明想起了夜妖，是啊，漆水矿代表着权利，力量，掌握了漆水矿就代表掌握了游洲。如果数量巨大，外族人再次入侵游洲也很有可能。
　　张渡边接着说：“阿部也不知道漆水矿从何而来，是怎么到的寻思者和剔骨党手里。只知道在这黄沙城，还会有新的交易，到时就不知什么样的武器会重新面世，这个世界又会何去何从。”
　　“交易的是谁？”
　　“自然还是剔骨党和寻思者。所以我命阿部混入其中，但几天来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厉不明在脑海中理顺了一下思路，五师叔和小师弟来到黄沙城遭受攻击分开，两人被擒，后来不知为何小师弟脱困救了五师叔，小师弟逃离见到了张渡边，然后自己去调查剔骨党，找寻厉风海。既然小师弟能伤到张渡边那他极有可能并未受伤，他诈伤独自来见张渡边一定是知道了厉风海的消息，又是什么人告诉他的，自己救了张静安是在去黄沙城的路上，张静安又为什么去而复返是个问题，既然剔骨党掳走了她，她又是如何逃脱变成奴隶的，看来也只能找她问个明白，至于黄沙城最新的交易，只能暂时交给张渡边调查，自己要先找到小师弟才行。
　　厉不明回到自己的房间，张静安还在，正坐在桌子旁思考着什么。
　　“能说一说你的事情吗？这对我很重要。”
　　张静安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死在了我亲生父亲之手，那时我还小，我只记得我母亲临死前那愤怒的眼神，她恶狠狠的看着的人正是我的父亲。”
　　张静安“呜呜”的哭了起来。声音是那么的透彻。仿佛是从深海而来的声音。
　　“我的母亲是一个天封国的奴隶，和她的妹妹一起在二十一年前被商人贩卖到了黄沙城，那时我的父亲还是守城大将，一般有姿色的奴隶通常会被城里有权势的人瓜分，我的母亲就到了我父亲的手里，两人朝夕相处逐渐生出了感情，我的母亲怀上了我，可是主仆有别，他俩之间的感情被当时的城主极力反对，我的父亲发誓一定要当上城主，给我母亲一个名分，我母亲也一直在等，这一等就是七年，我的父亲终于离城主还有最后一步，这时城里奴隶发生暴乱，城主的仆人杀死了城主，我父亲带领军队很快平定了叛乱，他也顺利的坐上了城主之位。”
　　“那你母亲为什么会死？”
　　“这个男人利用我的母亲，联系城里的奴隶，许若给他们自由，让他们杀死城主，可是最后这个男人杀死了所有人，我的母亲羞愧难当，自尽而亡。”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把我母亲和奴隶的通信放在了我的房间，并且约我在城外见面告诉我详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出城去，到了约定的地点，一位老人自称是当年老城主的管家，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我很气愤，当时就想找我父亲问个清楚。可我忽然被迷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正在荒漠中，身边都是剔骨党的人，我尝试逃跑，可是不一会又被迷晕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躺满了剔骨党的尸体，一位拿着重剑的白衣剑客救了我。”
　　“白衣剑客？”
　　“对，可是他要去沼泽，而我一心想回去和父亲对质，所以我俩就分开了。之后，我在回去的路上被抓做了奴隶，正好商队也是回黄沙城，所以我就一直跟着商队而行。”
　　事情对起来了，张静安这里的线索也就断了，看来商队里也有剔骨党的眼线，想在张静安进城之前在把她掳去，白衣剑客在厉不明心头萦绕不去，在游洲大陆上，能有以一敌十，又是这种装扮的人只有一个团体，那就是天封国的“白鸽骑士团”。
　　“白鸽骑士团”是由天封国精锐部队中的精锐组成，受主教萧克爽直接指挥，从事最绝密的任务。手中的重剑削铁如泥，是用天封国最坚固的钢铁所制，对待智人和骨人可以一刀断其手脚。
　　天封国和沼泽蚁人族并未有任何冲突，“白鸽骑士”此去的目的又是什么，可厉不明现在已经无暇顾及，找到厉不悔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