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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被涂改的定抚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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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走出东王府邸,洪天贵福重重地吐出胸中的浊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他在东王府内待了一个多时辰,被迫跟杨秀清讨论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话题,为了自身安全,他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恪守低调的原则。
  杨秀清心眼多,老是发挥他那与生俱来的套话本事,句句挖坑,要不是洪天贵福时刻拿捏着分寸,每句话每个字都咬嚼良久,尽可能顺着杨秀清的意思讲,今天他都未必能走出东王府大门。
  回想起刚才如走钢丝般的聊天过程,洪天贵福心有余悸地擦了擦干燥的额头,坐在东王府的门槛上,盯着人烟稀少的街道发呆。
  说不好他在想什么,一会儿回味着杨秀清之前充满了弦外音的话,一会儿思考着工匠兄弟们的劳动生产,一会儿猜测着今天午饭烧了什么好吃的。
  总之,他的最终目的其实是等人来接。
  其他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被接回家了,娘啥时候才来接我啊!
  冬天的太阳晒久了也晕,尤其是洪天贵福还是个孱弱的三岁娃子。
  拿肥嘟嘟的手遮了遮刺眼的太阳,洪天贵福等得不耐烦,只好准备自己走回家。
  “哎呀~”
  破门槛坐久了,屁股疼腿也麻了,费老牛鼻子劲才站直了身体,又感到腰酸背痛腿抽筋。
  望着四下无人的街,想到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一步没迈洪天贵福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幼天王万岁,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身后陡然传来一个糙老爷们的声音,把洪天贵福吓得跑出老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穿着亲兵服饰的大汉正一脸懵地摸着脑瓜子。
  “我……你怎么在这儿?”
  一句没礼貌的口头禅生生憋住了,洪天贵福惊恐地喝问道。不过问句刚出口突然想起来,这人好像一直就在那儿,只是自己精神不集中,没注意而已。
  大汉也被问傻眼了,我是门卫,我不在这儿我在哪儿?这幼天王待在这儿这么久愣是没看到我?我是水做的吗,透明度这么高?
  咦?女人不才是水做的吗?我怎么会自比成娘们?难不成我心理变态?
  想到这儿,大汉浑身一激灵,面色古怪,像狗吃到假豕一样。
  见这位亲兵猛得一抖,洪天贵福还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变了个温文尔雅的形象,说道:
  “呃,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大兄弟你啊,对不起!”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不怪您,是我自己一直没吭声,吓到您了,该道歉的小子!”
  虽然是杨秀清的亲兵,可幼天王比他级别高得多啊,他本身又是个老实汉子,怎敢接受洪天贵福的道歉,唯唯诺诺地回歉
  “幼天王万岁,您是要回去吗?我背您!”
  嘿!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妙哉妙哉!
  “哈哈,那怎么好意思呢!来来来,蹲下吧。”
  “……”
  洪天贵福爬上了大汉的背,心里不禁深深地鄙视着自己欺负老实人。
  回到临时天王府赖莲英的住处,只见两丫鬟正收拾碗筷,洪天贵福愣在门口,瞪大了双眼。
  “呦!贵福回来啦,你秀清叔叔给你烧什么好吃的啦?”
  赖莲英提着棒针和毛线球准备到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织毛衣,看到洪天贵福回来了,随口问道,完全没注意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
  “娘啊!您咋不派人接我回家吃饭啊?”
  “嗯?你杨叔没留你吃饭?”
  “留……了。”
  咕噜咕噜!
  洪天贵福的肚子及时响了起来,赖莲英看了看他“面黄肌瘦”的样子,皱眉道:
  “你拒绝了?”
  “啊。”
  “唉!你这孩子真是……香兰,快去弄点热菜来!”
  一旁叫香兰的丫鬟忙应一声退了出去。
  “娘啊,我饿着肚子不说,还跑了那么远路,腰酸背疼的您不安慰我还说我!不开心!呜呜呜~”
  洪天贵福像模像样地撒娇假哭,赖莲英并不买账,嘲笑道:
  “瞎说,小孩没有腰!”
  “……”
  盏茶工夫不到,饭菜又摆了几样,洪天贵福抓着一个馒头啃了几口,正准备夹肉干,门外风风火火跑来一人。
  正是那位太平军旅帅,原来是李开芳手下的手下,现在已经正式借给洪天贵福办事。
  “借”是洪天贵福特意强调的,这个字在政治上有特殊的意义,虽然结果就是刘备借荆州的不还,但纸面上还是有借有还的借。
  洪天贵福给这位旅帅安排的任务就是搜集武昌城内的大小情报,分类记录在册,同时顺便关注一下城内的局势变化,如果有恶性的突发事件就立刻通知洪天贵福。
  所谓的恶性突发事件,基本就是指定抚令所引起的百姓骚乱。洪天贵福把《城邑定抚令》交给洪秀全审阅没有直接通过,洪秀全曾说会帮儿子修修改改,然后在武昌试行。但是洪天贵福这段时间忙忙碌碌也没来得及看他改成啥样。
  反正洪天贵福是有心理准备的,给洪秀全改,拜上帝教那扭曲的基督教义铁定是成吨的往里面添。
  不过想来也不会太糟糕吧,毕竟历史上似乎并没有记载太平军在武昌时发生了什么激烈的军民纷争,或许洪秀全的思想还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太天马行空,可能不容易让人接受,但短期内忍耐还是没问题的。
  抱着侥幸心理,洪天贵福全身心投入到了网罗人才的工程中,谁曾想到底还是出问题了。
  旅帅看起来十分着急,都没向一旁的又正月宫赖莲英行礼,直奔洪天贵福而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还得了!”
  听了旅帅的汇报,洪天贵福当时就急眼了,筷子一撂,馒头一扔,小手像啄木鸟点头似的对着旅帅摆。
  旅帅会意,身体蹲下做出准备背人的姿势,洪天贵福微胖的身躯往上一趴,回过头对赖莲英道:
  “娘!饭我不吃了!江湖救急!走啦!”
  话音刚落,旅帅就背着洪天贵福跑出了门,拐了个弯消失不见。留下赖莲英反应不及,又生气又担心。
  哒哒哒……
  这位旅帅身体素质不错,平时训练也刻苦,背着洪天贵福一溜小跑穿过了五条街巷,来到了大朝街口。
  街口聚集着旅帅手下的一百多号人,他们奉命在此等候。
  他们身旁的一排墙上贴满了布告,内容尽是洪秀全修改过的定抚令!士卒们交头接耳,讨论着定抚令的条款。
  旅帅背着洪天贵福来到这里,立刻有几名卒长上前迎接,换人背上幼天王,在墙边停下脚步。
  洪天贵福昂着头扫视着那一张张白纸黑字,脸色逐渐阴沉,周围的士卒见气氛不对也都安静下来,静候幼天王指示。
  冬日寒风吹卷过武昌城的街,墙上几张没贴牢的纸被掀起一角,哗啦啦作响。一百多太平军士卒围在街口,不敢出声,嘴里呼出的热气中水汽遇冷凝结,变成白茫茫的水雾,升腾缭绕、烟云氤氲。
  洪天贵福浏览完全部的定抚令内容后,闭上了双眼,呼吸粗重急促,努力压抑着胸中怒火。
  说到底,定抚令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不能全怪洪秀全,本来洪天贵福制定的时候就有缺陷。
  城邑定抚令的灵感来源于后世解放战争人民军队接管大城市的经验,洪天贵福刚穿越过来急于表现自己,才匆忙制定了这么一个玩意。
  虽然他尽可能地全面顾及时代背景的差异,但不是专业人士哪里能考虑得周全呢?再说了,洪天贵福前世的专业学习成绩一点也不好,法令的条款格式几乎全靠摘抄后世成文法律文献,难免不伦不类。
  如果没有让洪秀全瞎编乱改,或许这残次的法令还能凭借超越时代一百六十多年的法律思维让人耳目一新,发挥奇效。
  洪秀全任性妄为、涂涂改改,瞻前顾不着后,破坏法令的整体逻辑,愚昧的封建迷信混杂着公平正义的法治理念,彻底让定抚令不伦不类,形聚神散。
  比如,洪秀全执意要彻底推行圣库制度,不肯采用洪天贵福的梯级献金政策,尤其是对待地主富绅的态度,一律抄家。
  这种粗暴野蛮的方式是洪天贵福坚决反对的,太平天国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政权,不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义匪团体,以暴制暴不得长久的,怀柔笼络才是王道。
  再比如说男女分馆制,洪秀全将这一条郑重其事地添在了开头几条之中,措辞严厉,将禁欲的枷锁套在全城百姓身上。
  要说太平军内部实行男女分营,那无可厚非,毕竟这项制度真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军营内出现越轨现象,保证太平军将士上阵杀敌没有后顾之忧。
  但普通老百姓也要分馆入住,打碎他们的家庭,这就太过分了,哪朝哪代也没这种神奇操作啊!就连中世纪的西欧教会禁欲也没这么干过。
  高冷的天父次子洪秀全也不是一点不通人情,在男女分馆的那一条款中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无奈加了条但书,准许夫妻一个月可以同居一天。
  这类完全与洪天贵福理念相悖的条款不是特别多,但就想一锅粥里的一粒老鼠豕,污染了整个法令,让本来就美味的粥,变得更加让人难以下咽。
  农民领袖没有科学的理论指导,也不会轻易接受所谓的科学理论,因为他们的文化程度低,受封建思想毒害太深,容易以自我为中心。
  洪天贵福碍于年龄、资历、声望等原因,没办法直接跟老一辈人叫板,只能慢慢解决问题,寻求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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