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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尽天明。
太阳自天边升起，温暖的曦光洒落在被雪层覆盖的大地上，将一层金黄浇筑。
然而，炊烟却并没有照常升起。
小镇外的大块空地上，散落着无数的魔兽尸身，鲜血自其上流淌，将雪地染得一片赤红。
亦有不少人类的身躯混杂在其中。
此时，战斗还没有结束，一只只幻灵仍然在与魔兽搏杀着。
张子暮面色惨白，眸子带着血丝，却仍然坚持在第一线。
控制着幻瞳进行一道道精准的攻击，且长时间高强度战斗，纵使以他幻具师强大的灵魂力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包括他体内的灵魂力，也已经消耗殆尽。
望着这般惨烈的战场，他微微颔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记忆中的漫漫黄沙是那样凄凉，悠悠羌管是那样萧瑟，铿锵铁骑于烽烟中踏过，皑皑白骨在诉说着家国无归……只是那般景象，终归是记忆中的，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多愁善感的人往往最容易夭折，或是惆怅满身郁郁不欢，或是天真赤诚与这乱世流离相被。
这种人最适合以诗人的身份漫步在诗酒田园间，倘若征战沙场或是踏上朝堂，便是将头颅送到了断头台下，那一柄闸刀高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那只振翅八裔的大鹏，不就是因心中这份天真的憧憬，羽翼于中天摧折，时力亦是不济，左袂为扶桑所挂，唯有遗风传颂万世。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曾经也是这样一个人。
只不过，在见证了一幕又一幕似曾相识的剧情之后，他的心就已经冷了。
于是，他便不再去管这乱世浮沉，携青衣书剑，伴竹杖芒鞋，踏遍万水千山，将他所看到的景象书写。
面庞上温和的笑意，不过是一种习惯使然的伪装。
“魔兽……为什么要攻击小镇呢？”
这是一个男孩的话语。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跪在他父亲的尸身前。
他的父亲是小镇上的居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数十年如一日干着繁重的活计，担负着养家糊口的重任。
他是在修理小镇防御工事的时候，被战斗波及，一道余波击中要害而死去的。
一生普普通通，就连死去都默默无闻。
像他这样的人，在这种强者为尊、弱者为蝼蚁的世界中随处可见。
“人类之间尚且会相互攻伐，魔兽又怎么不会？”
男孩感到肩上一沉，他目光望去，看到的是肩上搭着的一只白暂手掌。
手掌的主人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少年，只是，这个少年的手掌白暂柔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恐怕也不过如此吧，而他的手掌……却因生活所迫，早已遍布伤痕与老茧。
“领主大人。”男孩一惊，连忙行礼。
“努力……活下去吧，在这混乱的世间，活下去。”他听到的，这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必要的时候，仁慈是可以舍弃的。”
“为什么？”他不懂，仁慈是那样美好，为什么要舍弃。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没等男孩继续问下去，张子暮便转身离去了。
他这句话，与其说是对男孩说的，倒不如说是对自己说的。
他，放不下，看不开，悟不透。
“一次次将心底埋藏的感情唤醒，再亲手将之葬送，这就是，这条路上必须经历的吗？”
“也对，获得力量，就要付出代价。等价交换，很公平。”
张子暮喃喃说着，身影已经渐渐走远了。
在他身后，厮杀还在继续。
经过他和诸多高手的努力，那十多只高级魔兽已经被尽数斩杀。
只不过，低级魔兽还在源源不断地补充到战场中，这场战争也就一时还无法结束。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放松。
毕竟，这是兽潮。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正处于无穷无尽的魔兽包围之中。
要是运气不好，有只阶位魔兽从这边经过的，恐怕他们也只能落得一个团灭的下场。
而且，如果张子暮的猜测没错，这场兽潮背后真的有魔兽王者在指挥的话，这一关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度过了。
在发现这些高级魔兽被清理之后，那只魔兽王者势必会做出反应，派遣更多高级魔兽来此，甚至是亲自出手。
趁着这个宝贵的空当，他于原地盘膝坐下，掌心朝天置于两膝上，闭目观想起《老子出关图》来。
接下来恐怕还会有一场硬仗，他耗费的灵魂力，需要好好恢复一下了。
战场别处，那些驭卡使们也在有序地轮换着，显然也是个中老手了。
雪鸢城。
此时的雪鸢城，显然位于这场兽潮的风口浪尖。
无数魔兽汇聚于城下，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座城池。
雪鸢城城主罗伊与白家家主白凌云并肩，立身于城墙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城下的惨烈战况。
林天磊以及那位叶家家主，此时虽然也站在城墙上，却都自觉地落后了一个身位，没有与那两位并列。
城下，无数魔兽与驭卡使的尸身堆积在一起。
驭卡使虽然不必与魔兽近身搏杀，但为了维持与幻灵之间的联系，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因此，在与魔兽战斗的时候，也就不免会出现损伤。
这几位雪鸢城的巨头看着这一切，面色依然平静，并未有什么变化。
“来了。”罗伊突然开口。
随着他话音落下，数道强烈的气息自兽潮中爆发开来，发出一声声吼叫，似乎是在向雪鸢城中那些强者示威。
兽潮顷刻间让出一大片空地，为这些王者腾出战斗的空间来。
与此同时，也有数道身影自城头一跃而下，每个人都挑选了一位魔兽王者作为自己的对手。
这数道身影，是一位位驭卡使。
只是他们看上去却与寻常驭卡使有着很大的不同，首先是气息要更加强大，单是站在那里就令人生畏惧。
其次，他们身旁也没有幻灵，反而是身上笼罩着一道道虚影，举手投足间都伴随着强烈的能量波动。
阶位强者！
这些站出来与魔兽王者对峙的，赫然都是阶位强者。
“那是我林家的一位老祖，我在画像上看到过！”一位林家少年紧攥着拳头，面色涨红，情绪十分激动。
“那不是叶家几十年前的那位天骄吗？传闻中他不是走火入魔死去了吗！”这是一位垂垂老者，他拄着拐杖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显然，此刻的他内心并不平静。
“那是……”这样的声音，在别处也有响起。
有人认出了这些阶位强者。
他们，曾经都是雪鸢城名动一时的人物，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却在今日齐齐现身。
认出他们的，有的是看过画像的后辈子孙，有是则是曾经与他们争锋过的同代人物。
战局，一触即发。
……
祁心然也与几位少年天骄一同登上了城墙，手中攥着卡牌，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突然间，她睁大了瞳孔，眼前一片空包。
一块巨石，正向着她砸来。
“轰——”
一声巨响，这块巨石被一道流光击碎，碎石散落在城头上。
一块巨石，就擦着祁心然的脸庞飞过。
她咬着牙，颤颤巍巍地从地面上爬起，就在刚才，她还以为自己要遭遇不幸，后背都被汗水浸湿。
忽然，她发现一道熟悉的人影挡在了身前。
眼前这人虽然背对着她，但她一眼就认了出来，白诗依！
刚才击碎巨树救下她的人，正是这位白家大小姐，或者说，是那只傲立在一旁的雪鸢幻灵。
【卓越】冰羽雪鸢。
“快点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能插足的战场。”白诗依并没有回头，这般清冷的声音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经常与她斗嘴的白家大小姐吗？
祁心然忽然觉得，眼前的白诗依似乎并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就这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让她觉得以往那些斗嘴不过是笑话。
是因为子暮哥哥吗？祁心然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失落。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所谓争风吃醋，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她说得没错，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这是一道温和的声音，其中却又伴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祁心然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披着一头金发手执长枪的卡奥斯。
“魂冥之海，星光为御，幻灵觉醒——黄金狮王！”
【卓越】黄金狮王
卡奥斯长枪轻触地面，用另一只手从卡袋中抽出一张卡牌，令咒低吟，卡牌化作点点青芒。
同时剥离的，还有他掌心浮现的十点星光。
“吼——”
一只威风凛凛的金色雄狮出现在了城墙上，它睥睨着城下的兽群，仰头一声巨吼。
“你终于也踏足这个领域了。”白诗依看了卡奥斯一眼，淡淡说道。
“十星极境，还真是……”卡奥斯低头看了一眼掌心，不由叹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张子暮和白诗依的刺激，他恐怕早就放弃这些年压制境界的苦功，以九道灵魂星突破阶位了。
十星极境，是一个传说中只有真正的天骄才能达到的境界。
这不仅是天才与妖孽的差距，也代表着一个机会，一个融合卓越品质卡牌迈入阶位的机会。
阶位之前，驭卡使对卡牌的应用也只限于卡牌本身的力量，阶位之后，却是另一条路，一条驭卡使与卡牌为一的道路。
或者说，阶位，是驭卡使道路的另一个开端。
与一张卡牌达到完全同步，将之炼入己身，这就是阶位之法，很简单，却又让一些人毕其一生都无法达到。
十星极境，炼化卓越品质卡牌，会让日后的路走得更远。
他按照父亲的要求，将境界压制了几年，也试图追求这个不可及的境界。
只是，阶位易成，极境难破，极境又如何是能轻易达到的。
他本来已经开始动摇，准备放弃。
可看到白诗依、张子暮接连踏足这个境界，他心中的不甘，却再度让他升起了斗志。
终于，他成功了。
谁又知道，这个过程中他付出了多少汗水。
“正好又来了两头阶位魔兽，一人一只，如何？”白诗依轻轻抚摸着身旁低垂头颅的雪鸢，提议道。
“好。”卡奥斯点点头，应下了白诗依的提议。
黄金狮王载着他，自城墙上一跃而下，冲入了兽群中。
十星极境，可战阶位，他早就想用事实来验证一下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