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棺

　　第五章
　　“烛天理而向明，万象无所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相非相，则见如来。”道声在黑暗中咏诵，如同光海倒贯黑天，绵绵不绝倾斜于人世间。
　　道声在李劫生耳中反复洗练着，黑暗中不见时光流转，在一字一句的经声中，他察觉到自己的眼瞳开始有如光如电交织的纹路开始蔓延。
　　而每一寸纹路的蔓延，都带来增一分钻心的疼痛。
　　“我会给你留下一些东西。”
　　脑中回响着烛九阴所说过的话，他知道这神话存在给它留下的东西肯定不一般。到如今的所见所闻，那个金光佛性的神秘男子，神话存在烛九阴，威慑万古开天帝，还有那所谓的黑暗动乱，这个世界太过于光怪陆离，要在这个世界顺利地活下去，他需要烛九阴留下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在烛九阴口中知道自己还活着，在无数黑暗岁月煎熬下，这无疑成为他忍受住万般疼痛最大的动力。
　　这个世界越是要忘了你，你越是要昭示自己的存在！待到破棺之日，在这孤立无援的世界里，要生存下去，这便是最好的依仗。
　　李劫生的眼瞳深处，光电般的纹路如蛇虫一般扭转移动，似乎正在毫无规法的盲目侵蚀，又像在慢慢构建至繁的大道阵纹。
　　纹路的蔓延极其缓慢，轻易不可看出，而在李劫生心中，那每一寸移动是钻心刻骨的，每一次的蔓延都如同拿小刀在他眼中刻画，如此清晰的蔓延，他甚至可以凭借疼痛记清纹路的走向，在心中构建出一副极其清晰的道图。
　　黑暗中的时间缓慢地流逝，这一次，疼痛使李劫生无法像以往一般沉睡，每一次刻画都强烈牵动着他的神经。他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事，便是聆听那如雷贯耳的道音，以及根据疼痛慢慢一线一画地描刻出那副道图。
　　眼瞳中的光电一点点交织蔓延，道音也不知重复了千千万万遍，岁月，在黑暗中缓慢地逝去。
　　外界。黑暗动乱再一次成为过去，时代变迁，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杰辈出，亦有曾经的大能陨落，山河变转，连星图的轨迹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道曾经凋零，而如今，一个灵气又将攀至巅峰的时代即将来临。
　　这一世，将有无数的天才无数的妖孽争锋，又或无数的普通人法道而行争一番天地，星河大地，将再次震颤！
　　大世将临，有人跃跃欲试踏上证道之路，也有人慨叹生错时代，因为每次极端鼎盛的来临，都伴随着无尽的血与骨，悲歌和黑暗。
　　然后，尽管见过神秘金光佛陀和烛九阴，看过开天帝荡尽宇宙迷浊暗流的无双姿采，李劫生对于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仍旧没有太多的概念。
　　万墟百境中，这是一个同样死寂的日子。
　　这是一个不高不矮的山坡，而同样不高不矮的千万座小山在这里密布，形成无尽的沟壑。放眼望去，是一片草原树海，额外的青翠，而与这生命之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沟壑之中黑暗无底的深渊，冰冷荒寂。
　　这山坡之上，有一口布满铜绿的朱红色小棺，棺身刻满奇禽异兽，万灵千山，又刻满古今简史强者异事，似乎这不多的刻画，涵盖了天地万物古往今昔。
　　棺盖上，整体古朴无波，和人间所有的棺材盖一个模样。奇异的是，这棺盖之上，有淡淡却又存在了极久岁月不曾褪去的指痕，痕迹金光流动，仔细凝视，似乎有千万大悲大苦的佛陀在浅唱轻诵，而这佛唱，在莫名之中压制着这口古棺。
　　古棺轻微地颤动，似乎是这佛唱声令其微颤，又似乎是这大悲音压制着棺中某个欲破棺而出的生物。
　　不管如何，被这神圣慈悲的慈悲佛唱压制的古棺，总透露着邪恶与不详。
　　这一日，天穹灰暗，这古棺似乎应着这偏阴的天气，颤动比以往来得更加激烈。
　　在这千万小山壑之外，有一座小山，山上有座灰败枯寂的小坟，坟头尽是杂草与新翻开的泥土，透着隐隐的诡异之感。
　　这片山壑，渺无人烟，尽是荒寂枯败，更奇异的，不仅没有人迹，竟连鸟兽之影也不曾出现过，死气与诡异似乎是给了这片山壑一个清晰的写照。
　　讽刺的是，唯一能让人感觉到生命存在的，竟是那座透着浓浓诡异与孤寂的小坟，那新翻开的泥土，在这渺无生迹的地域，足以令人想到很多东西。
　　天穹的灰暗似乎又凝重了几分，隐隐有黑气自上而下袭来，这一切令这片大地显得异常诡异。
　　山壑群中，矮坡上的朱红色小棺仍在颤动不止，且随着天色的越发浓重，那颤抖更是愈加剧烈。
　　而当那黑气压至这口古棺时，那佛唱声愈发洪亮，甚至隐隐有诸佛身影显相，似乎正隐隐与那黑气对抗。
　　时间消逝，到得最后，整片天地似乎都陷入了黑暗，只有那古棺的周围金光流转，是这世间唯一的光明。佛唱声更是洪亮得充斥了天地之间，有引渡众生万灵的大气势。
　　黑气与金光不断碰撞，在这绵绵不绝的对抗中，竟隐约有了汇融的趋势。茫茫天地间，都被黑气与金光笼罩，隐约分成了正反两极，如同一幅巨大的太极玄图。
　　两者的汇融，便如同太极玄图中两条巨大的阴鱼与阳鱼在水中交融。黑气慢慢渗透到了金光之中，缓缓绕上了正在吟唱的诸佛金像的巨指上，如同蛇魅一般缓缓围绕并且愈发紧密，佛像身上的金光随之开始渐渐暗淡，那佛眼中本如同炽阳般的金芒也变得不再那么刺眼。
　　整幅太极玄图中的阴鱼阳鱼的游动愈发激烈，且阴鱼占据了整幅图的绝大部分。随之可以看到的是，诸佛法相愈发暗淡，周身都萦绕着黑气，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恶寒。
　　“咔。。。”随着一道脆响传出，诸佛金像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到一个最终的临界点之后，开始了全身的崩溃，那脆响声便如潮水般倾斜，绵延不绝。
　　一刹那间，天地似乎都被黑气笼罩，太极玄图由于失去了关键部分的阳鱼，也似乎隐入了黑暗。
　　黑暗之中，那坡上的棺椁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棺盖上的金光慢慢消散，棺盖随之艰难地滑动。
　　随机，一道身影如同挺尸一般坐起，长发倾泻而下，透着及眉的黑色长发的脸庞，一眼黑暗空洞，一眼收满万天星辰。
　　那道身影似乎陷入了魔怔。但黑气却开始缓缓按着一个轨道流动，最后竟被纳入了他那空洞的黑眼中。
　　在黑暗中的时间流逝总令人难以捉摸，似乎黑气未被收尽，那道身影也不肯动弹。
　　随着黑气在他空洞的左眼中被纳入，天地似乎那得了应有的些许光明。直至黑气在他左眼前形成最终的一个漩涡，天穹终于被光明刺破，隐约如同诸佛黄昏之后的人间黎明。
　　“这个世界越是要忘了我，我越是要昭示自己的存在。”黑气一点不剩的被纳入了他的左眼中，他突然开始呢喃。
　　随即，身躯从棺中一跃而起，似乎要刺入苍穹。
　　沉沉地落至地上后，他的口中吐出一口滚烫的白气。
　　“这个世界，我李劫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