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象无形

　　说品德不可视。
　　倒也不尽然。
　　所谓。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要知道。
　　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并非绝对不可视的。
　　精神和物质，本就是相互依赖，相互转化的关系。
　　就说林凡吧。
　　林凡品德+++……的时候，他的视网膜与前庭神经节，一些形如老榆树上瘿瘤形的突起，正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啪……”
　　“裂……裂……喇……”
　　其中。
　　有一个看上去颇为茁壮的瘿瘤，迅速地裂开，周围的细胞膜也瞬间开始剥离，随之，露出了中间看上去和一粒倒置的水滴钻石差不多的内核。
　　那粒钻石内核。
　　通体散发着一层淡蓝色的神秘光芒。
　　同时。
　　钻石内核的每一个璀璨棱角处，都有一条微微可见的针形细光，不断冲击着形如苍穹般，繁星点点状的胞壁，似乎，每一条针形细光都在试图打开自己正前方某条通道。
　　看上去。
　　那场面就好像是异星战场上，一架巨大无比却又孤独的航空器，正在不停地对着周围发射出无数的伽玛射线，抑或某种超自然射线，不断试探着，试图为自己的困境找到某一些通途。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蔚为壮观。
　　而。
　　通道的那端。
　　似乎是另一个无限大的世界……
　　………………
　　林凡仍旧懵懂无知。
　　他扯着盲人杖，将那个盲人引过了马路。
　　车来车往。
　　人吼马嘶。
　　林又聪左肩背着业务员的标配——黑色公文包，右手牵着林凡的小手，顺着人行道往家里走。
　　街上
　　春光潋艳。
　　繁花点点。
　　林又聪扯着林凡，走进了明日佳园。
　　进园时。
　　林凡礼貌地对门口为他开门的保安叔叔问了声好：“叔——叔——好，谢谢叔叔。”
　　声音又响了。
　　“你对他人表示尊敬并致谢，品德+3……”
　　门口的保安，伸手捋了拎腰间的白色武装带，笑眯眯看着林凡，对他摇了摇手。
　　林凡也伸出手。
　　不过。
　　不是冲保安的。
　　而是冲面前的那一只毛团，他觉得那只蠢萌的毛团，看上去倒挺可爱的，如果放在地下的话，它一定能跑得飞快吧？
　　起码。
　　能快过前面那只撒欢的黄毛小秋田犬。
　　那只原本微微眯着眼睛，看上去就好像正在冬眠的蠢萌毛团，似乎能够和林凡心意相通似的，林凡刚一动要揪着它软蓬蓬、肉滚滚的脖子将它放在地下的念头，它就立刻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什么？”
　　“林凡你这坏球。”
　　明日佳园中间。
　　巨大的花园里。
　　一群老太太正坐在长长的青石条凳上聊天。
　　“明绣奶奶……你们家明绣，啧啧啧啧……那可是真聪明，你知道吗，我们家宋和玉跟明绣是同班同学，宋和玉说，每一次考试，明绣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明绣这孩子，可真聪明……”
　　说话的，是一个人老心不老，依旧扎着一只青春马尾辫的花白头发老太太。
　　旁边。
　　另一个满脸皱纹都写满慈祥的老太太，一手拎着一只卡哇伊的保温瓶，一手捂着嘴，似乎，在竭力阻止那里面的笑声万一因她捂得不够紧，不够用力，而突然间从牙关中间跑出来。
　　“呵呵……宋奶奶，看你说的，孩子还小，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的。”
　　花白马尾辫宋奶奶“哧”一声笑了：“一岁看大，三岁看老……苗好长势才好，别的不说，就说老林家的那个孩子吧……叫什么……林什么……”
　　旁边。
　　另一个戴着顶薄绒帽子的老太太补刀道：“林凡。”
　　宋奶奶牙疼似的一捂腮帮子，“嗞”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对对对，就是阳慧家那孩子，嗬……嗬嗬嗬……你知道吗，明绣奶奶，有一回，我去接宋和玉的时候，有一个老师怎么说林凡的？”
　　“怎么说的？”
　　“快说……咋说的？”
　　宋奶奶“嗬嗬”一笑：“那老师让林凡滚……滚得越远越好。
　　那老师说，“……我们学校，有些学生来这里读书，纯粹就是给小卖部创造经济效益的……我说的就是你，林凡……
　　你这脑袋，已经完全蠢成了花岗岩，我看，用特大号的凿岩机都凿不开……
　　滚滚滚……”
　　宋奶奶又捋袖子又瞪眼，学得维妙维肖。
　　“哈哈……”
　　“嗬哈……”
　　几个说闲话的老太太，看见宋奶奶挤眉弄眼的样子，一下子倒都乐了起来。
　　她们。
　　却没有注意到。
　　花丛另一边的林又聪，一张脸，已经黑得如同抹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
　　林又聪咳嗽一声：“咳咳……”
　　宋奶奶扭头，一下子看见了林又聪，瞬间，她脸上似乎是天生地养的两砣肉“突突”跳了一下，然后尬笑道：“……小林，下班了呀！”
　　接着。
　　她似乎是为了试图弥补一些什么似的，朝紧紧跟在林又聪旁边的林凡伸出了手，大概，是想拍一拍，或者摸一摸林凡的脑门吧。
　　这。
　　通常也是对小孩子表示喜爱的一种最常用姿势。
　　“林凡……又聪明又可爱……你好呀！”
　　这话。
　　伴随着宋奶奶的尬笑，听在林又聪的耳朵里，怎么就那么的刺耳呐！
　　林凡后退一步。
　　刚才，隔着花荫，宋奶奶说林凡的坏话一字不落可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此时，林凡倒觉得，宋奶奶看上去，就跟动物园里那头卷着长长的鼻子往游客身上喷水的老象差不多。
　　他觉得。
　　如果自己能够伸出手去，捏着宋奶奶的鼻子扯一扯的话，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将宋奶奶红红的鼻子扯得跟爱说谎的匹诺曹的鼻子一样长长的——越来越长。
　　林凡往后一缩。
　　躲开了宋奶奶的大手。
　　他梗着脖子，涨红了小脸，对着宋奶奶分辩道：“……哼！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我这一次考试，老师夸我进步了……”
　　林又聪一扯儿子。
　　没必要。
　　没必要跟这帮最会说闲言碎语，也最爱管闲事的老太太们磨牙。
　　她们爱说什么，让她们去说好了。
　　难不成？
　　自己还要扯一些草，每人一把，将她们的嘴巴塞上不成？
　　宋奶奶看着林又聪和林凡的背影，又“哧”笑起来：“呵呵……林家那个小傻瓜……是进步了，从倒数第一，变成倒数第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