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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六章 众望期待一朝失 读书悬梁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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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秋天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日子,也是收获的季节,算算时间,华中陆去参加乡试也已一个月有余,不管是否中举,也该是回家的日子了。金双儿早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还穿上过年才穿的锦衣,也许她有她的小心思,怕华中陆骑着高头大马,随着差人回家报喜时,她会给他丢脸。
  华夏虽考前嘴上说不希望华中陆这么早中举,但内心中还是带着一些小期许,特意挑选了一款鳌龙踏浪端砚,准备等华中陆回家后送给他。华中台也亲自做了两首诗。一家人就这么殷切期待着华中陆的归来。
  第一眼看见华中陆的是金双儿,但她完全没有认出他来,原来那个意气风发、自信不疑的华中陆不见了,从他的双眼中看不到一丝神采,整个人就像一支失去颜色的画笔,全身被灰色的气息所笼罩。
  金双儿知道这次乡试,华中陆一定落榜了,赶忙收拾起内心的失落,温柔劝说道:“少爷,没事的,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三年后再来过就是。”
  华中陆没有回答,甚至连头也没抬起来,还是低着头往前走,好像压根没有听见金双儿的话。
  金双儿不解地望向走在后面的童叔,只见童叔摇摇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中陆,你回……”华夏听见动静,带着华中台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然而看见华中陆的状态后,笑容就戛然而止。
  华中陆依然像没有看见父亲和弟弟一样,也没有打招呼,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一关,躲了进去。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童叔身上,急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华夏发问道:“童叔,中陆这次考了第几名?他离中闱差距很大吗?”
  “不,少爷这次根本没有参加乡试。”
  “什么,为什么?他的理想和目标不是就是科举中选吗?”金双儿站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问道。
  “是啊,哥哥都已经去府里了,为什么不参加考试呢?准备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那一天吗?”华中台不解道,“是我一定不会的。”
  “童叔,你先喝口水,慢慢把过程告诉我们。”华夏说,“是否考试其实不重要,关键是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老爷,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去杭州府路上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虽然少爷每晚在客栈依旧读书到深夜,但第二天精神也一直很好,有时看见漂亮的景色,还会停下来画一会画,经过河边还会捡一些奇形怪状或者五颜六色的石头。
  到了杭州府,我们就住进了魁星楼,里面已经住了好些应考的学子,之后每晚少爷就会去找那些学子聊天,我猜是比学问之类的,反正少爷每晚回来都高高兴兴的,估计都比赢了。
  直到考试的前几天,少爷回来后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问他也不愿意告诉我,这可把我急坏了,我以为少爷病了,去请了郎中给他看,他不让进。我也不敢留下少爷一个人回来报信,直到考试前一晚,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我猜少爷可能是中邪,就去了当地著名的玉龙道院,听说吕洞宾和刘海蟾都曾在这里修炼,应该法力很强。于是请了观中元妙道人上门施法,可奇怪的是,元妙道人来到少爷房间后,没有施法,看了半天,说了句,“天纵英才,此人与道门大有渊源,本道道行尚浅尚浅,不敢班门弄斧。”就匆匆离去了。
  我去酒楼给少爷买的几个小菜少爷也不吃,我可是急的团团转,就担心影响到少爷第二天的应考,没有办法只能先帮少爷准备好第二天的文房。谁知道,第二天少爷完全没有去应考的意思,我好说歹说他也不动身,最后还是错过了入闱的时间。
  没有办法,我只能带着少爷回来了,回来的一路,少爷就是这个样子,晚上也不看书了,也再没看他动笔画画写字,话也不说,就是低头走路。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具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也问不出来,老爷,还是您亲自去问他吧。”
  “你辛苦了,去休息吧。”华夏说,“好歹中陆平安的回来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双儿,麻烦你准备一下,把后院的鸡烹煮下,中陆爱喝清淡的,不要多放盐,还有留下的那些烤麸,放些他爱吃的黑木耳,一起拌下吃。”
  “好的,老爷。”
  吃饭的时候到了,一家人坐在那里等着华中陆出来,气氛有些异样的严肃,平时爱说话的童叔也没有出声,安静得很不寻常。华中陆好歹是出来了,可也没有很大家打招呼,入座后就埋头吃饭。华夏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觉得时机不对。还是华中台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
  “哥,三年后我们一起去参加乡试,这样也挺好,到时候我们可以比比谁的名次高。”
  “嗯。”华中陆低着头应了声,空气再次陷入安静之中。
  “二少爷,大少爷知道你也喜欢雅石,在去杭州府的路上,特意帮你也捡了几块呢。”站在后面的童叔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开口想先转移话题,于是从怀里掏出三块小石头,“你看这些都是大少爷在河边捡的,一白一红一黑,都鸡蛋大小,好像人脸似的,我经常听戏里唱三国,你看像不像刘关张啊,哈哈。”
  华中台接过石头,还是不依不饶,问道:“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倒是说给我和爸爸听啊,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也不会怪你什么。”
  华中陆还是没有言语,扒了几口饭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于是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金双儿害怕出什么事,想赶上去看看。华夏做了个手势,示意金双儿不要去,自己也顾不上吃饭,跟了上去,并带上了华中陆的房门。
  屋内一切如故,只是少了平时华中陆会散落在房间各个地方的各种书籍,他一个人坐在案台边,呆呆得盯着桌上的烛光看。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们,就不用勉强,你已经大了,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华夏淡淡地说,“我只想和你分享个故事。”
  “山上有一块石头,一半做成了佛,一半做成了台阶。台阶不服气的问佛:我们本是一块石头,凭什么人们都踩着我,而去朝拜你呢?"佛说:"因为你只挨了一刀,而我却经历了千刀万剐,千锤万凿。”此时它沉默了,人生亦是如此,经得起打磨,耐得起寂寞,扛得起责任,肩负起使命!人生才会有价值!……看见别人辉煌的时候,不要嫉妒,因为别人失败过得经历过得比你多…”
  “谢谢,爸爸。我没事,我只是遇到了一个人。”华中陆终于主动开口了。
  “一个人?”
  “爸爸你觉得我在学习上努力吗?”
  “你怎么这么问?你是我见过最刻苦的孩子,从来不需要我督促什么,而且学习面很广,知识丰富,各个方面都非常优秀。我很为你骄傲!”
  “学习面广?知识丰富?爸爸别说了,这次我才知道光努力是没用的,世界上就有那么一些天才,无需付出很多时间,但成就也能超过你一辈子孜孜不倦地努力,悬梁刺股干什么?反正再拼命也不可能超过他们,其实随波逐流也挺好。”华中陆眼神中那种无力感更重了。
  “孩子,你愿意把那晚的故事告诉我吗?让我帮你分析下,也可以给你些建议。”华夏感觉非常担心,微微皱起了眉头。
  华中陆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父亲说了。
  “那晚我依旧在魁星楼的五经阁与大家论道斗诗,他就来了。”
  “他一进来我就觉得他与众不同,皮肤特别白皙,在男人中我从未见过有如此白的,鼻子高挺,有一些鹰钩,嘴巴很小,五官都十分深邃,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把他识别出来。”
  “他进来后,介绍自己姓子桑,名昭,这个姓氏很特别,顿时就吸引了我的注意,这几天我每晚在五经阁,鲜有对手,也希望有新的朋友可以切磋。他也注意到了我,我们默契地坐到了一起。”
  “这次的比拼我真的输得很惨,背经输了我不可惜,但政论上,他的理解比我高几个层次,再比作诗,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爸爸,你知道平时我是有点自负的人,当然不甘心失败了,于是同他提出比琴棋书画,谁知道……谁知道……,他会拉一种四弦琴,我根本没有见过,音色清亮圆润、抑扬顿挫,在绘画上,也有一种新的手法,用鸡蛋蛋清作画,色彩鲜明、肌理细腻……”
  “那晚我完全输了,原本的骄傲和自尊被他轻易地踩在了脚下。”
  “爸爸你知道吗?他甚至还会蹴鞠,更别说他家清贫,一直是靠他经商养家!!什么是天才,这就是天才,我在他面前算得什么?我每天苦哈哈得不睡觉读书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用,在他的天才前面一文不值。”
  “我有什么脸和他一起参加乡试?每天挑灯夜读的意义何在?反正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超过他,就让我安贫知命算了。”
  说完,华中陆把头埋在两臂中,不敢看向父亲的眼睛。
  华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想了片刻说,“自古就说勤能补拙,但我知道现实往往很残酷,但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天才,世上也会有他们安身立命之处。”
  华夏轻轻抬起华中陆的头,把它靠在自己的肩头,“你在读书时你快乐吗?”
  “我也不知道,之前因为我目标是金榜题名,读书从来不觉得辛苦,但是否快乐我也不知道。”
  “你不想再参加科举也没有问题,读书它的过程有时比它的结果更重要,你细心体会一下试试。”华夏沉默了片刻,又说:“有些问题我也给不了你答案,答案你要在生活中自己寻找。”
  “谢谢你,爸爸。”
  这一晚,华中陆靠在父亲的肩头流着泪睡着了,睡得很熟,比以往的每个夜晚都要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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