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摩尔广场，原大东市小窖区的核心商圈，里面的核心建筑摩尔商场占地51万平米，商业面积47万平米，建筑面积119万平米，是一座集娱乐、办公、运动等多功能为一体的城市综合体，曾经是小窖区最繁华的地方，现在外面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围绕着整个商圈有三个公交站点，周围都是一些开发完善的楼盘，在这座城市化较早的城市里，大多数马路都是两车道的情况下，通往商场正门的那条主干道已经是四车道，连接马路两边的是一座人行天桥，上面的植被早已经疯长，但几年的时光，还不至于能侵蚀钢铁。
　　底下是东倒西歪的汽车，以及随处可见的，卡在各处的破烂衣服，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未风化的骸骨，有的则很明显被某些东西踩过，变成一堆碎骨。
　　林语走过去的时候跟圣佑打了个招呼，就是摆摆手，点了个头，就这让E小队的人小小震惊了一下。
　　最惊讶的是周天祥，他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你跟林语的关系很好？他竟然会主动跟人打招呼！”
　　“有聊过一会，还谈不上认识吧。”圣佑摸着后脑勺，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表情会变成这样。
　　“他是A小队的队长啊！如果这回不是你……”黄宇插嘴说着，但立马转口道：“果然，整个人的气质就是不一样，就是酷！”
　　“他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张目嚣有点不爽的盯着林语的背影，莫名的说了一句话，“不过的确是一个有实力的人，不像某人。”
　　陆明在一旁坐着，没有参与进来，他在擦拭着武器，手微微的颤抖着。
　　周天祥一下子想了很多。他跟林语是同一期的军人，无论是作风还是风格都很清楚，对方绝对不是一个会主动向新兵打招呼的人。倒不是因为他的阶级观念有多重，而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印象中他就从没有跟自己打过招呼。
　　是因为伊祁学院吗？即使是林语也要对这个身份高看一眼啊，话说一开始的人选不是他吗？
　　周天祥感叹了一下，但是无论他怎么看，圣佑都是一个普通的新人，没有那种超级新人的傲气，甚至还比绝大多数的新兵讲礼貌。
　　不对啊，那混蛋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天祥哥，我有点紧张，怎么办？”
　　周天祥正气愤的展开联想，突然就被人从画面中间劈开。他注意力转回来，发现说话的人长着一张好像从早期耽美漫画里面跑出来的主人公的脸，正一脸灿烂的看着他。
　　屁啦，紧张的脸会这样！
　　周天祥白了圣佑一眼，但这时他也发现了一个真正紧张的人。乘着黄宇在和圣佑说笑，他不动声色的走到陆明身旁坐了下来。
　　“天祥哥。”陆明礼貌地打着招呼，手中不停的擦拭着他武器。这是把突击步枪，原型是贝瑞塔ARX-160，通过改进装备了大弹夹，子弹的设计偏向于侵彻力伤害，具有更显著的贯穿性。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任务的时候，真的是怕得要死。”周天祥笑着道，他没有看陆明，像是在自言自语，“当时我们清扫的地方是一座文化馆，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当看到一大群豕人向你冲来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根本就压制不住。当时我们很多人控制不住，直接开枪了。”
　　“一进去就开枪了？”陆明惊讶的问道。
　　“是啊。那座文化馆一楼的展览馆采取的屏风是木制的，有很多缝隙可以看穿到对面，几乎是在我们进去的同时，就被豕人看到了；当开枪后，整栋楼的豕人都苏醒过来，文化馆内到处都是它们的吼声、奔跑声，人待在里面就跟待在深海一样，到处都是挤压你的压力，感觉几乎无法呼吸。”
　　“然后呢，然后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逃？”周天祥看着陆明，拍了他肩膀一下，然后指着他手中的武器，“我们不需要逃。”
　　“我们就站在大门口，把所有冲击过来的豕人通通杀掉。动物终究是动物，永远都无法威胁到我们人类。当我们下定决心的时候，它们就应该乖乖的退到一边。不，它们甚至比动物还低级，任何动物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杀都会逃跑，只有这些东西，不管有多少同类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会一直无脑的往前冲。这种像游戏中的丧尸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可怕的！”
　　“对了，它们还不会传染！”
　　陆明看到一脸自信的周天祥，内心稍稍安定下来，他对自己手中的武器也很有自信，但他真正害怕的是那些存在教科书中的家伙！
　　“如果，如果这里变成“豕户”呢？”
　　周天祥笑道：“放心啦，截至现在，已经有三年没有产生新的豕户了，目前全世界已经公布的豕户有一百八十二处，最近的豕户还在东苏市，距离这里有四百多公里，你根本不用担心会有那些东西跑过来。”
　　“对，对哦。谢谢天祥哥。”
　　“不用客气，而且，我一定会在你前面的嘛。这是老兵的责任！”周天祥再次拍了拍陆明的肩膀，然后站起来走开了。他知道这种心理障碍只能由自己克服，陆明需要时间独处，这是所有新兵都需要经历这样的磨炼。
　　所有？
　　周天祥看了看正在接受任务安排的林语，又看了看一直保持笑容的圣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是不一样的。
　　但是徐志旭绝对不是那一类人！
　　这时，任务安排结束，队长们纷纷返回各自的小队开小队会议，徐志旭转头的瞬间刚好看到周天祥鄙夷的表情，心中顿时纳闷：这个傻吊又发什么神经了。不过他并不太在意，见众人围过来后，他开始讲解待会的行动：
　　“根据A、B小队清除这周边建筑豕人情况得出的结论，商场内可能存有大量豕人，经过讨论，我们决定“钓鱼”，在东门进行，由A、B小队负责。”
　　“我们E队负责西门，兼顾旁边的停车场上坡入口，移动增援的是F队。指挥部设在前面那栋商住小区的大平台上，我们现在开始休整半个小时，然后开始总攻，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徐队……”陆明有点犹豫道：“如果要“钓鱼”，是不是说明我们可以使用热武器？”
　　“如果没有接受到禁止使用指定武器的命令，你只要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就可以立即使用手中的任何武器。”
　　“收到。”
　　“怎么？你怕啊？”徐志旭看着陆明一脸期待的样子，脱口而出道。
　　陆明一愣，慌忙的看向周围，圣佑、张目嚣跟他都是新兵，但是他们两个一直都表现的很出众，他不想自己被人看不起，所以一直在努力克制着，就怕自己的表现很不堪，被人发现。
　　张目嚣肯定是不在意我的，但是会不会连圣佑都看不起我？那些老兵们会怎么看，会不会把我当做笑话一样到处讲？
　　“想那么多干嘛？怕是正常的，你有没有留意到守主门的都是精英小队？A队是林语带领的特攻队，B队是鲁权能带领的肌肉猛男突击队，这种任务是他们负责的。你们负责守侧门是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不会让你们一开始面对过大的压力的。”
　　徐志旭用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个圈，“你知道的，那些豕人在装备了热武器的我们面前，根本就不是事。”
　　陆明的表情还是没有转晴。
　　徐志旭觉得还是赶紧作总结，让陆明有时间可以自己调整一下。他说：“所以不用担心，我们这回只是负责防止豕人从其他门窜出来影响到东门的作战而已。像豕人这种凭本能行动的物种一般只会不断的往东门挤，没问题的，这回就好好见识一下A、B队的作战吧。哦，我们正好在他们的对面，什么都看不到。”
　　陆明的表情稍微放松了点。旁边的周天祥插嘴道，语气有点严肃，“但是以后你们终需要参与到这种任务来，这回一定要记住每一个细节，感受每一分恐惧，今天过后你们就不是新兵啦！”
　　陆明重重的点了点头，想起刚刚周天祥说的话，内心终于感到踏实下来。
　　没错，我们跟豕人不一样。我们是人类，一切行为标准都是建立在科学合理的计算和安排上的，只要按照计划来就好，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我觉得我现在也可以胜任守东门的任务。”张目嚣在一旁不咸不淡的说着。
　　陆明再次愣住了，一旁的黄宇苦笑着，圣佑则一直在看着远处，好像刚刚没在听人讲话一样，周天祥扫了张目嚣一眼，没有说话，走到路边的树下坐下来休息了。
　　“那，待会期待你的表现了。”徐志旭憋了半天，说出这句话后也去树下休息了。
　　对面马路上，一个身高一米九，一身军装被他穿的跟紧身衣一样的壮汉走到林语面前，居高临下的对着林语，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刚刚为什么要和圣佑打招呼？”
　　“不关你事。”林语头也不抬，径直走过去。壮汉站在他前进的方向上，一点都没有让开的意思，然后两个人就撞在一起了，双双的向后退了一步。林语这才抬起头看了壮汉一眼，正好跟壮汉的眼神对上，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后，默契的擦着肩膀走向对面。
　　“玛德，个子不大，骨头真是磕人！”
　　“玛德，四肢发达的家伙，是不是连脑子里装的都是肌肉！”
　　摩尔商场外面的马路上，在九年后终于再次出现人流，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到地上，碎成点点光斑，在人们的身上移动，远距离看，是一副闲散舒适的画面。
　　圣佑把手伸到一处光斑下，光斑移到他手上，他一把握住，然后光斑又跑到他的拳头上。他松开手，光斑又出现在手掌上，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手握起来，光斑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好像没发现被他的手指围住一般，突然他猛地握住，在他握拳的瞬间，光斑就出现在他的拳上。
　　“怎么都抓不住呢。”他张开手，慢慢的向上升，好像要把手中的光斑送回天上一般。
　　远处对面马路，林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伸出手，看向自己手中的光斑后，握拳，然后看着光斑移到拳头上。
　　“……，我刚刚被那个肌肉佬撞傻了？”
　　“准备好了吗？”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到林语身边，他身材魁梧，一脸正气，左手臂上扎着指挥官臂章，手上拿着望眼镜，边看着前方的摩尔商场，边心不在焉的问道。
　　“准备好啦。”林语冷冷的说着。
　　“既然准备好了，怎么不跟队友待在一起，你这样显得很不合群。”
　　“我如果跟他们待在一起，你怎么会有机会过来问我准备好了没有？”
　　“是不是我每说一句话你就要一定要顶一句话？”
　　“不回你不就显得我很没礼貌？”
　　“……”
　　男人放下手中的望眼镜，一脸严肃地对林语说：“注意安全！”
　　“嗯。”林语把手收回来，交叉放在脑后，靠在树上，翘起腿的同时闭上眼，无视男人，开始休息。。
　　男人不再说什么，他看了E小队的方向一眼后便往指挥部的方向走去。等他走后，林语把眼睛睁开，头一歪，又看向圣佑。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希望到时候你给力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