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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江湛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倪优是在高一入学时。
倪优全年级第一的成绩作为新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言，一口流利的英语夹杂着几句带着上海腔调的普通话。
而当时的江湛刚被父母从山西接来上海，满嘴的山西口音，在满课堂都是吴侬软语的上海话里，他一说话就惹得老师同学哄堂大笑。
半大的孩子面子上挂不住，成天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想着退学回山西当个暴发户算了。
他爹那时候忙得不行，没时间管儿子，就和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至今江湛还无比感激当时的那个班主任，在后来他和倪优的婚礼上亲自将班主任请去了婚礼现场，称班主任就是他和倪优的媒人。
当年班主任接到江正则的电话后，在教室后门观察了两天，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叫来倪优，让她去帮助这位山西来的新同学。
从此以后倪优就成了他的同桌，也是唯一一个听他满嘴山西口音，不会嘲笑他的人。
倪优纠正他的普通话发音，偶尔也会教他几句上海话，如今江湛满嘴流利的上海话就是当年倪优教导的成果。
“我喜欢你上海话怎么说？”
“‘我’用上海话发音是ngu，‘你’的发音是nong，我喜欢你，吾恰撒侬了。”
—
做了一晚美梦的江湛翌日一早神清气爽，昨天的胃疼仿佛不复存在，浑身充满了干劲。
倪优有自己固定的作息，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锻炼，雷打不动，江湛醒来时枕边已经空了，餐厅里倪优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餐桌边喝着咖啡划拉着平板。
江湛倚在墙上多看了两眼。
他向来觉得自己的脸帅的一塌糊涂，无人能比，只可惜当年高中时贴吧里评选校草时还有成绩一项。
就这一项，江湛错失校草之位。
现在他身体里是倪优的灵魂，疏离冷漠，从骨子里透着的拒人千里，看着可真带劲呐。
“媳妇……”
倪优放下手中的咖啡，“待会你得去趟思南公馆，有个朋友在那举办生日party，邀请了我，你去一趟。”
“男的女的？”
“女的，她叫卜薇，是我四年前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挺久没见了，礼物我放桌上了，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担心江湛到时露馅，她又嘱咐道：“卜薇是卜明森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但性格还不错，你不用太紧张，就像和你那些朋友一样好好相处就行了。”
“卜薇？”江湛看着倪优递过来的手机里的合照，照片里倪优微笑看着镜头，身侧一个笑容甜美可爱的女孩子热情环抱着倪优的腰，头枕在倪优的肩上，看起来亲密无比。
对江湛来说，只要不是男的，这样的party他乐意至极。
“媳妇你不和我一块去吗？”
“我今天得去你公司一趟？”
“公司？”
倪优将平板搁他面前，“你的助理发来了最后通知，你再不去公司，他就带着公司员工跳槽离职。”
江湛摸摸鼻子，“小题大做，也没几天……”
临出门前倪优再三嘱咐江湛，“少说少错，宴会上你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能不喝酒就别喝酒，卜薇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不会为难你的。”
“明白，你放心媳妇，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知道该怎么办，不会让你露馅的。”
倪优这才稍稍安心，“你公司方面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江湛想了想，“公司一般是赵启明在管，江时洲管技术，施宁管财务，没什么了。”
“那你呢？”
“我？我管给他们钱。”
“明白了。”倪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换下手机。”
江湛如获至宝，开心换了。
倪优开车前往江湛的公司。
江湛创办的公司远离市中心，在一处新型创业园区租下了一栋五层的办公楼，还有两层地下室，每层四百多平米，用于工作和研发。
具体的研发项目倪优不太清楚，这些年来江湛也没和她聊过太多有关工作方面的内容。
来到办公园区，刚一上楼就听到办公区域气急败坏的声音。
“电话老板接了没有？没接？没接，你们两个跟我一块去江总家里逮人！”
气急败坏的声音骂骂咧咧：“老板老板不在，财务闹着要走人，CTO撂挑子不干，我真他妈倒霉，大好前程不要，忽悠过来干这比狗还累的副总，钱没看见几个，技术又迟迟突破不了，这破公司，迟早要完！”
倪优：“……”
她走进办公区域。
站在办公区域中央的男人气得喘粗气，从公司骂到江湛，又从江湛骂到公司，最后以一句“老子不干了！”结束。
但办公区域的员工个个早已见怪不怪，冷静干着手头的工作，对骂骂咧咧的男人视而不见。
“江总！你终于来了！”有员工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倪优，连忙大声喊道：“赵总！江总回来了！”
“他还敢回来！”赵启明回头怒瞪着他，“你这孙子，给我滚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倪优也没说话，跟着赵启明进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赵启明将两封离职报告扔她身上，“你自己看看！”
倪优打开一看，一封是财务总监的，另一封是CTO的。
“施宁和江时洲跟咱们认识多少年了？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就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和你们合伙开公司，搞得现在朋友都没得做。”
赵启明坐在沙发上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为什么要离职？”
“因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赵启明压着火看向倪优，“江湛，我跟你这么多年兄弟，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如果你不喜欢新能源这个行业，不在乎咱们这个公司，你当年何必把我招到一块开这么个破公司？拿着你砸水里的那点钱去投资房地产，计算机，娱乐圈，哪一个不赚得盆满钵满？你一个富二代，想玩有的是行业给你玩，何必来玩我们呢？”
“你觉得，我是在玩？”
“不然呢？你在乎这个公司吗？你在乎过我们的心血吗？多少次研发你说不行就不行，说换方向就换方向，你尊重过江时洲的成果吗？”
说完他深吸了口气，“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江时洲这一次是铁了心要离职，你自己去请他回来吧，施宁那边你也想想办法，多年朋友，她又是财务总监，缺了她公司还怎么转，反正这事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他两如果不回来，咱俩也散了算了。”
临出门前他嘀咕骂道：“这破公司，迟早要完！”
倪优沉默许久，看着这间颇为宽敞的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
桌上杂物很少，一左一右两个相框，一个是她和江湛父母的全家福，另一个是四人合影，三男一女，一个是江湛，一个是刚刚出去的赵启明，另外一男一女则是赵启明口中所说的要离职的CTO和财务总监。
这三人倪优从前见过，知道他们和江湛是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一块吃过几顿饭，但后来因为工作原因，和他们交流并不多。
倪优曾听说过一句话，不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如果你不想失去这个朋友的话。
她还记得刚毕业那几年，在江湛嘴里，倪优听得最多的就是赵启明江时洲和施宁的名字，大学到创业，一路走来这么多年不容易。
她翻出赵启明的电话，打了过去，头一个没接，倪优又打了一个，终于接了。
电话那头过于安静，以至于江时洲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江时洲？你在哪？”
“家里。”
“我来找你。”
“找我？”电话那头虚虚笑了一声，“如果是因为辞职的事你就别来了，我没什么好和你谈的，就这样吧，今天我走了，以后见面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不让我走，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说完，电话挂断。
看着挂断的界面，倪优果断起身朝外走去。
—
江湛将车停在思南公馆外，跟随着侍者的带领来到会所。
卜薇的名字江湛没有听说过，但卜明森的名号他如雷贯耳，上海有名的金融大佬，从前是干实业的。
从实业顺利转行金融，还能赚得盆满钵满，卜明森算是首屈一指。
“倪小姐，到了。”
“谢谢。”
思南公馆是上世纪遗留的经典建筑，独立式的花园洋房有五十多栋，其中卜薇生日宴会的这所酒店是思南公馆重要组成部分，极具老上海建筑特色，一走进其中，有种漫步上个世纪上海滩的错觉。
“小优姐！你终于来了！”外廊下一个穿着Prada今年春季白色亮片礼服的小姑娘朝他走来。
和江湛在倪优手机里看到的一样，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笑容灿烂，特别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看向他时，眼底仿佛闪烁着星辰大海。
他学着倪优平日里的表情与情绪，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了过去，“生日快乐。”
“谢谢小优姐！”卜薇顺势将礼物收下，熟稔地挽住他的手臂往里带，“走，我带你进去。”
手挽上手臂的瞬间江湛下意识甩开了她的手。
不怪他不尊重，实在是除了倪优之外，他几乎没有和陌生女孩接触这么亲密的时候，从卜薇身上飘来的香气更是令他无所适从。
卜薇微微一愣，小声问道：“小优姐，怎么了？”
江湛只得尴尬笑道：“不太习惯。”
卜薇脸上落寞转瞬即逝，但她很快就他甜甜笑了起来，“没关系，小优姐，我带你去见见我爸。”
卜薇的热情渐渐让江湛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
从他和倪优高中同班起，他就没见过倪优身边有什么特别玩得好的朋友，倪优的冷，冷在骨子里，优越的骨相和皮囊让她一眼就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有一个对她这么热情的朋友，江湛也打心里为倪优感到高兴。
边往里走，卜薇脸上笑容就没消失过，话也没停过。
“我还以为小优姐不会来我生日宴会了呢，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你就回那么一两个字，电话也不接，一问就是在忙，小优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丈夫缠着你不让你出来？”
江湛看了眼卜薇。
倪优和卜薇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
连他们结婚的事都知道？
“不关他的事，是我最近有些忙。”
“我知道小优姐你忙，可再忙也要放松一下，你刚回国，得好好休息，你丈夫都不关心你的吗？好过分。”
江湛缓缓打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