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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相看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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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梆声落,漆黑街头已不见万家灯火,唯有英国公府邸中依旧灯火通明。茶有余热,宣旨的太监刚走不久,张茂换去接旨的常服,着一身墨蓝色道袍坐在堂中,下面坐着一双夫妇。
  “父亲,再别无其他法子了,这仗非打不可吗?”说话的是张锐妻子李氏,身着一身素净宽松的小袖对襟衣裙,看身形约摸已是怀孕近临盆时候。
  “旨意都下了,还能有什么法子,我去便是了,夫人宽心,我多加小心便是。”张锐在旁安慰着,语气温柔,目含深情。
  李氏抚摸着肚子:“能否晚走几日,眼看我这就要生了,我怕……”
  张茂拍案怒言:“妇人,愚不可及!此等小事你也要麻烦你家官人,你又不是没生过孩子,如今你和仑儿也都不错,即便锐儿不出征,难不成他还能替你躺在那儿生不成?官家早就多有猜忌,若是因此触怒官家,我张家这满门荣耀怕是就难保了。”
  张锐起身作揖,声音低沉道:“父亲,夫人此言不虚,儿子此去不知凶险如何,想我张家有多少男儿皆为国战死,如今请旨晚出发上一两日,官家想必是能理解的。”
  “你是终日安逸坏了脑子吗?我怎不知打仗凶险,我如今身边只有你这一子,我自然是不愿你出征的,哪怕将来只做个文官也行,至少还有这世代功勋可为你保驾,也能保住张家门楣,可现如今官家圣意已下,若再推脱晚去,怕是又要新生事端了,天意难测,怎可拿家族荣誉冒险!”张茂是越说越气,既气儿媳没见识、儿子心头软,又气无力挽狂澜。
  张锐心中又觉得此话不假,微微点头答话:“父亲说的确有道理,那儿子就准时出征便是,如此,只能辛苦夫人了。”
  张茂看着这不成器的儿子,左右摇摆,心中更是怒火难去:“你这也觉得有道理,那也觉得有道理,何时能有个自己的主意。”
  张锐不解,低声嘟囔:“父亲这脾气发的好没有道理,如今要去打仗的是我,该是我最难过才是。”
  张茂怒视张锐一眼,张锐立刻闭嘴不言。
  须臾,张茂火气渐下,饮下一碗茶后缓缓将茶杯放入碗托之中,徐徐道来:“你要切记,到了战场决不可这般优柔寡断,要知道战场之上一个犹豫,你的头颅可能就会搬家,哪怕是吃饭睡觉之时兵刃和盔甲也不能离身,如遇顺势,一举歼之,但要看清形势,穷寇莫追;如遇逆境,不要一味死撑,该撤就撤,保存实力。马元帅是老将,曾经随我一起出征过,战场之上倒是个老姜,你定要多听多看,遵循帅令,如此,定可保你无虞归来。”
  张锐垂泪跪下:“父亲放心,儿子都记下了,如今,儿要出征,远在万里,父亲要保重身体,等儿子打胜仗回来。”
  张茂仰天深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行了,明儿就要走了,你们夫妻也好好聚聚,说点体己话去吧。”
  后院星辉堂院里拴着一匹体格高大的栗色伊犁马,此马外貌俊美秀丽,眼大眸明,头颈高昂,毛色光泽漂亮,四肢对称的生有四块白章,乃世间罕有的战马,两个小斯正为马儿擦鬓喂食。几个婢女在客厅之中收拾着包裹,包裹之中仅有几件贴身衣物,其余则为大饼、炒面和炒米等干粮。
  此时,管家刘伯带着三名小斯入内,一小斯怀抱一张开元弓,一小斯手捧一把雁翎刀,一小斯手捧一身金丝甲,刘伯手捧一把鸟铳,“少爷,这是国公爷命我送来的。”
  刘伯是英国公府的老人了,自十岁便来了这府中跟在张茂身边,更是自小就将张锐看顾长大,想来如今也已有四十年光景。
  张锐兴致极高的拿起鸟铳打量:“这比我素日见的鸟铳要小巧轻便许多。”
  刘伯道:“这是国公爷连夜过府拜访神机营谭总督,废了好一番口舌才讨来的,老爷说让公子务必随时带在身旁以防身。”
  张锐心中想到父亲素日是好面之人,竟也为他去低三下四求人,原本没有畏惧出征之心却不由的紧张起来,“但从神机营调配火器是必须要请旨的,现在本就不少朝臣参父亲官高不恭,这样又要被陛下训斥了,没准还要连累后宫的贵妃妹妹,不可,快快还回去。”张锐将鸟铳退回刘伯手中。
  刘伯道:“公子放心,这把鸟铳名曰朱雀,几乎要比神机营平日使用的小一半,射程也要较远一些,那是因为此鸟铳非神机营之作,乃是当时谭家先祖从战俘处得来的,先帝得此物后特命神机营研制,后来先帝就这把鸟铳赐给了谭家先祖,所以这不是神机营之火器,乃是谭家私有之物,也就无需请旨恩赐了。”
  张锐松下口气,放心的接手过来:“如此,我便安心收下了。”
  此时里屋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你们继续整理就好。”张锐交代给小斯后匆忙忙进了里屋。
  只见李氏和一个中年妇人钱嬷嬷以及两个婢女正在哄着啼哭的男孩,此男孩名叫张明仑,年约六岁,是这夫妇二人长子,也是张家唯一的长子嫡孙。
  张锐轻轻捏捏孩子挂满泪的小脸:“我家小明仑这是怎么了?哭的这般伤心。”
  钱嬷嬷拿起一块酥油鲍螺喂进孩子嘴中,小小的孩童便立刻止住了哭声,钱嬷嬷面色不悦,道:“小公子方才听闻姑爷要去打仗,不知怎的就哭了起来,想必也是舍不得,老爷怎么这般狠心,竟叫小公子小小年纪就要受这离别之苦。”
  钱嬷嬷原是李氏乳母,也是随着李氏陪嫁进了英国公府,李家虽不比英国公家门第之高,却也是江浙一带颇有头脸的生意人家,李家人自幼就少有约束,可自李氏嫁入张家后,日日需循规蹈矩,谨遵妇德,但凡有任何稍有逾矩便要遭遇长辈训斥,钱嬷嬷自小宠溺李氏犹如自己的孩儿,日日见得如此,心中早有怨怼。
  李氏见钱嬷嬷话语有所冒犯,正色厉声道:“钱嬷嬷这是什么话,是我素日敬您便愈发没了规矩,竟敢私下讨论起东家了。”
  旁边一婢女见状不妙,抱起孩子,“夫人莫气,小心吓坏了孩子,嬷嬷素日就是个直肠子,没坏心思的。”
  张锐命婢女道:“今天先带着明仑去玉竹轩歇着,让玉娘好生照料。”
  玉娘乃是张锐妾室,原是张家佃农之女,家中过的颇为清贫,一次巡视产业时被张茂看中,遂带入府中嫁与张锐为妾。
  钱嬷嬷带着一干人等退出内堂,此时便只剩下这夫妇二人。
  张锐扶着李氏坐在床头,抚着李氏肩头,轻声言:“为夫知道夫人不易,朝堂之事,波谲云诡,父亲和妹妹身系张家满堂荣耀,不可行错一步,现如今,朝廷中视我张家为眼中钉的不在少数,且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天恩授意,所以父亲和妹妹不能去求。”
  李氏低头拭泪:“我嫁与你多年,这府里府外有多少不太平事我也不是没见过,我怎会不知其中利害,只是,相公,我怕。”
  张锐坐在李氏身旁,将她轻揽入怀,“夫人莫怕,如我此去战胜归来得了功勋,今后张家便太平了,如我回不来......”
  李氏抚摸着尚未出世的孩子,闭目垂泪,“我会好好守着这个家,你且安心去吧,我和孩子们等你。相公你定要平安,你要念着家中还有父亲,还有我,还有仑儿,还有咱们这没出生的孩子,你总是要回来见咱们这孩子一面的,”
  张锐默言,抽出一只手摆弄着床边瓷器里的碎冰,已融的冰水侵透出些许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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