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年猪宴

　　腊月里的蒙都城，银装素裹，寒风凛冽。
　　然而再冷的天气也挡不住人们喜迎新年的热情。蒙白羽应邀带人来到蒙都时，已是腊月二十四，此时，蒙都城家家户户都在宰杀年猪，忙的不亦乐乎。猪虽然普通，但在蒙都，杀年猪寓意着有头有尾，同时是人们对来年六畜兴旺，五谷丰登的期望。宰杀好年猪，接下来就是吃年猪宴。这年猪宴从另一家吃到一家，没请到左邻右居和亲朋好友来一道吃年猪宴的，便在来日继续宴请。
　　这时，蒙白羽才明白，邀请函中虽说是来参与年初跳坡活动筹备事宜，实是让大家来杀年猪吃。他所带的一行人刚到蒙都，就被热情的人们叫去吃饭，吃了一家又到一家，虽然肚子再无法容下任何东西，但盛情难却，只得继续从这一家转到下一家。上了桌，只要吃了一口菜，或是喝了一口汤，亦或喝了一碗酒，也算得吃了，主人高兴，客人也不吃亏。
　　这样吃了几天，罗西酋长又派罗旭来请他们，罗旭这已是第三次来了。倒不是他们不给罗西酋长面子，而是好客的人们谁先请到客人是谁的，这罗西酋长自然知道，所以并不介意。当蒙白羽一行正要往罗西酋长的石堡去的时候，先前蒙白羽曾去过的酒肆掌柜来了，说要请他们吃饭。
　　“我们正欲往酋长那里去，回来再去你那里吧。”蒙白羽对酒肆掌柜道。
　　酒肆掌柜来了劲：“这可不行，别家你们都吃了，就我家没去。再说我家近，酋长家远，先到我家吃了，再去酋长那里。”
　　“这可如何是好？”蒙白羽看着罗旭道。
　　“我看这样，一些去你家，一些去酋长家，你看如何？”罗旭对酒肆掌柜说道。
　　酒肆掌柜依然摇头道：“不行，你也要到我家去，你还没得吃我家饭呢。要不就用抢，抢到几个算几个，不过罗旭兄弟要自己想想，你才一个人来，我可是邻近的，我只要一喊，便有人过来帮忙，到时候你顶多抢得一人去。”
　　蒙白羽正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谁敢跟我家抢人？”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蓝凤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但就算这般，也压不了她那美艳清纯的气质。
　　“哟，是蓝凤小姐啊，你也来抢人来了？”酒肆掌柜笑嘻嘻的对蓝凤说。
　　蓝凤走到近处，瞪了酒肆掌柜一眼，垮嘴垮脸的说：”还要抢不抢？”
　　“蓝凤小姐都亲自来抢人了，我还能抢吗？”
　　“能，怎么不能，谁抢到算谁的。”
　　“好，我就抢蒙首领一人。”
　　“你……”
　　“好了，不跟蓝凤小姐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就想抢蒙首领，我让他跟了你去便是。”
　　“嘿嘿，这还差不多。”蓝凤脸上绽开了花，“蒙哥哥，你来到蒙都，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好似当我不存在一般？”
　　“我本是要去看望蓝凤小姐的，但大家都很热情，我一时没能走开，我正盘算着如何才能见到蓝凤小姐呢，这不，你来了，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蒙白羽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爷爷还在等我们吃饭呢？”
　　蒙白羽看了酒肆掌柜一眼：“那我跟蓝凤小姐去见酋长，他在信中说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于我，我已来了有几日了，一直未能去见他老人家，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其余人跟了酒家去可好？”
　　“那行，蒙首领都这般说了，我要是再不让去，便有些为难人了，但首领要抽空到我家来，我那内弟现在跟着金芃大哥混得风生水起，还多亏了首领呢。只希望能有个机会感谢首领才好。”
　　“金芃哥给了他施展才华的机会，该感谢金芃哥才是，但也是他自己争脸。”
　　“金芃哥是给了首领面子，才收了他，这自然也要感谢首领的。”
　　“好，改日我约了金芃哥到酒家去，到时候酒家备好几大坛酒就是。”
　　看着酒肆掌柜释怀后，蒙白羽才跟了蓝凤前往罗西酋长的石堡。到达石堡时，只见那石堡已经变成了冰堡，只觉寒气逼人。当步入堡内时，一股融融的暖气扑面而来。
　　“这石堡可真是宜居之所，记得初到蒙都时，还烈日当空，进到这石堡内，却清凉相宜，如今外面是寒风刺骨，里面却暖气融融。”蒙白羽叹道。
　　“蒙哥哥要是不嫌弃，便般来这里住下。”蓝凤道。说这话的时候，蓝凤的声音虽然很小，语气也很淡然，可内心却浪涛般翻云覆雨。
　　蒙白羽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说话，他知道，罗西酋长只有一个孙女，没有孙子，谁要取了蓝凤，是要入主石堡的，蓝凤这是在向他吐露内心的行迹。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尤杨，再无她人的位置，便装着没有听到蓝凤的话，只是轻迈步子继续往里走去。
　　蒙白羽虽然装着没有听到蓝凤的话，但蓝凤确信他听到了，只是不愿应答罢了。她心中微微抽动了一下，一股痛楚涌了上来。她明白，他心中有一个人，她几次前往巫齐山寻他，他心中的那个人知道，而他心中的那个人几次去巫齐山寻他，她也知道。只是二人都未曾得到他的表白，所以都不能名正言顺的说谁抢了谁的谁。
　　其实蓝凤和尤杨几次到巫齐山寻蒙白羽，都逃不过一个人的眼睛，那就是护城长老杨雄。杨雄嘴上虽不说什么，内心却醋瓶早已打翻。一个穷小子，一个亡命天涯的穷小子，怎么能引得两个绝世佳人如此神魂颠倒呢？这可是对他这既俊又富的人莫大的打击。要说蒙白羽是伏虎英雄，那只是传言罢了，那日郎基挑战他的时候，他可是承认了自己并无修为的。可即便是这样，她们为何还对他放不下呢？而自己，却是真真的身怀绝技，却得不到蓝凤的爱慕。而蓝凤呢，本是个不爱刺绣的人，见了他后，却变得爱针线活了，这是不是就叫不长眼？
　　这也难怪蒙白羽经过城门的时候，杨雄对他并没有好眼色，说起话来还带着刺。但因蒙白羽是罗西酋长看重的人，所以杨雄并未为难于他，但却派人盯了梢，无论蒙白羽见了谁，说了什么话，杨雄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蒙白羽跟着蓝凤进了石堡的消息，也早已传到了杨雄的耳中。
　　“蒙首领来啦，快入座。其他人呢？”当蒙白羽和蓝凤来到厅堂时，罗西酋长和梅老先生已入座吃了，见他到来，罗西酋长站起来喊道。
　　“实在抱歉，让酋长久等了。”蒙白羽面露愧色，“先生也来啦。”
　　“知道你要到酋长这里来，老夫就先过来了。”梅老先生道。
　　“其实我已吃不下了，但来蒙都已有些天，一直没来拜会酋长，跟了蓝凤小姐过来，主要是来看看酋长，饭就不吃了。要是没碰到蓝凤小姐，怕我现在还脱不了身呢。”
　　“你是不想来，你要真想来，那有脱不开身之理，又没有人绑了你的手脚。”蓝凤忿忿的道，“人家请，你就脱得开身，我们家请，就请不动，几天请不到人。”
　　“我……”蒙白羽话到喉咙，卡住了。
　　“好了，既然到了就坐下吃一点吧，大家热情，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和昊天先吃开了，怕你们又来不了。”罗西酋长说，转头看了罗旭一眼，“罗旭，你就陪蒙首领喝两碗，年轻对年轻，老对老，我就专对付昊天。”
　　“这是要喝醉的节奏啊。”蒙白羽心有余悸的说。
　　“门首领放心，这酒不是‘三日醉’，没事，没事。”罗西酋长乐呵呵的说道。
　　蒙白羽本想再推辞，但转念又想，既然来了，总得吃两口，以表心意，于是入了座。
　　当罗旭正要入座陪酒的时候，蓝凤把他支开了：“你去做别的事，既然爷爷说了，老对老，年轻对年轻，那我来对对蒙首领，看看蒙首领的酒量是否如我。”蓝凤说着，坐到了蒙白羽身边的位置上，屁股还未碰到凳椅，手已伸出去稳稳抓了酒盅。
　　其实蓝凤是气她向他表露内心痕迹时他装聋作哑，而此时她见了梅老先生，便想到了尤杨，心情更加低落，只想好好醉上一场。
　　“我可不敢与小姐喝，我如喝赢了，别人会说我只会欺负女子，要输了，这脸也不光彩，我看还是算了吧。”蒙白羽低声道。
　　“不喝你来做甚？”蓝凤突然哭了起来，“我都学会绣花了，可你也不来看我，我去巫齐山找你，你却避而不见，如今来了蒙都，却又当人家是透明人，视而不见。蒙哥哥，你还是把我喝醉了吧。”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罗西酋长叹道，“蒙首领，这是你惹出的事吧？既然心中有事，就到别的地方解决，别在这里障了我和昊天的雅兴。来人，给我把凤儿送回去。”
　　听到呼声，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立刻走了进来，不由分说把蓝凤带了出去。
　　“蒙首领，你还愣什么，还不去跟凤儿解释清楚。”见蒙白羽还坐在凳椅上，罗西酋长提醒道。
　　蒙白羽只得跟了蓝凤的后去。见蒙白羽跟着出了石堡，蓝凤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使蒙白羽感到莫名其妙。
　　“你们都回去，我跟蒙哥哥走走。”蓝凤对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瞪了瞪眼。那些侍卫倒也好说，转身回了石堡。
　　“蓝凤小姐这是耍的什么把戏，倒是把我吓着了。”蒙白羽走到蓝凤身边，轻声问道。
　　蓝凤用她那清纯的双眼瞪了蒙白羽一眼：“还不是为了救你，你没听爷爷说了，老对老，年轻对年轻，这就是说非喝醉不可。”
　　“我倒是明白酋长之意，但蓝凤小姐以这样的方式来救我，倒是新鲜得很，只是这样一来，就……”
　　“就什么？”蓝凤急忙打断了蒙白羽的话。
　　“就扫了俩老的酒兴。”
　　“俩老扫不扫兴我不管，我只管你不醉就行，要不我那卧房又要酒气冲天了。”
　　蒙白羽突然觉得眼前这姑娘再不像印象中那么单纯，她平时像纯净的水，让人看不到一点杂质，但其实她深如大海，让人看不见底。她这么一闹，尤杨自然很轻易从梅老先生口中知道，他想回去向梅老先生解释清楚，但既然出来了，又如何再进去？其实又何须解释呢，尤杨也没有说过喜欢他的话。梅老先生也不是尤杨，又解释什么呢？
　　“蒙哥哥在想什么呢？是在生气吗？”蓝凤见蒙白羽皱眉不语，于是问道。
　　“生什么气？我是高兴，既不挨喝酒，还能再睡美人床，这是何等美妙的事。”
　　蒙白羽和蓝凤没有注意到，此时，高处有一双冷冷的眼睛在看着他们，暗处还有一双愤怒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当冷眼见得蒙白羽之时，怔了一怔，但随即又恢复了冷冷的眼神。而当听到蒙白羽说可以再睡美人床之时，那双怒眼再按耐不住怒火，“嗖”的一声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蒙白羽。
　　蒙白羽觉察到不一样的空气，抬眼一扫，只见一黑影已袭向自己。蒙白羽正欲躲闪之时，却发现如是自己躲闪开去，黑影势必一掌击中身边的蓝凤，于是只得用身子迎了上去。蓝凤也发现了那袭来的黑影，但当她推开蒙白羽之时，却发现眼前这男子稳如泰山，丝毫推他不动。蒙白羽生生接了一掌，眼睛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而那黑影也被笼罩在蒙白羽身上的淡淡光罩弹了开去，掉落于黑暗的角落，消失了。
　　“蒙哥哥，你还好吗？来人啊，有人潜入堡里。”蓝凤大声叫道。
　　听到叫声，那几个刚回屋的侍卫立刻转身冲了出来。
　　“小姐怎么啦？”
　　“有人袭击蒙哥哥，之后窜往角落去了。”蓝凤指着黑影消失的地方道。
　　“追。”一侍卫一声令下，上前冲了过去。
　　正喝酒的罗西酋长和梅老先生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冲了出来。
　　“怎么了？”罗西酋长冲到后急切的问道。
　　“没事。”蒙白羽道。此时，他嘴里已有鲜血溢出，那血染红了整个下嘴唇。
　　“给我仔细搜。”罗西酋长怒道。
　　“你俩可看清袭击之人了。”梅老先生也冲到了。
　　“未曾看清，那人蒙着脸。”蓝凤哭着问，“蒙哥哥，你还好吗？”
　　“死不了，蓝凤小姐放心。”蒙白羽道。
　　罗西酋长顾不得查究黑影的去向，立刻拉了蒙白羽的手往石堡里走。他必须亲自查看蒙白羽的伤势。
　　蒙白羽和罗西酋长进屋后，高处那冷眼发出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没想到短短数月，这小子竟有了这般修为，此乃大患也。”
　　这一袭击，在蒙都炸开了锅。这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事情，而还是发生在酋长的石堡里，而且袭击的还是传说中的伏虎英雄。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和勇气，才敢潜入酋长的石堡去袭击人？
　　但好在蒙白羽并无大碍，第二天就能行动了。天亮后，随行早早来到了石堡，本想发作一番，但未见蒙白羽有所指示，便都沉默不语。蒙白羽向罗西酋长辞行，但罗西酋长没有同意，说需要他留下来养伤并协查凶手，只同意让他的随行先行离开。但蒙白羽执意要和随行一道回去，罗西酋长只好答应，但叮嘱蒙白羽路上要多加小心，至于凶手，他会查察，决不纵容。
　　知道众人要离开，这家送来了一块猪肉，那家送来一份猪肝，半天功夫，年猪肉已堆积如山。蒙白羽本想拒绝，但来人说：“你们没有年猪，也没什么好的东西送，就送几块猪肉给你们过年。”每每这时，蒙白羽都热泪盈眶。
　　“块过年了，大家好好回去过年。”罗西酋长对众人道。
　　“酋长在信中说要晚辈带人前来参与年初跳坡活动筹备诸事，事情一点未做，却就这样回去了，心中真是不安。”蒙白羽道。他自到蒙都后，就一直忙着应邀去各家吃年猪宴，此时才有机会提起此事。
　　“此事蒙首领勿要操心，我已命人前去筹备。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但因诸事羁绊，一直不能脱开身到巫齐山去，所以才请了你们过来。”罗西酋长说着看向一旁已经包裹好的一堆东西，“耽搁了各位时间，来了也没什么好吃的，真是过意不去，这点小年货大家带了回去，也好让孩子们过个好年。”
　　“多谢酋长关心，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了，快过年了，各自家中都还有些事情要做。”
　　蒙白羽吩咐随行收拾好各家送来的年猪肉和罗西酋长赠送的年货，再三道谢之后，才启身回程。蒙白羽一行离开不久，蓝凤也悄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