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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窗棱泛白。
案前，韩枫打开IPAD快速浏览了下，随即关闭，电量只剩下了小半。
韩枫铺上宣纸，静静的思忖着羽绒制备和羽绒衣的做法，需要怎样的变通，然后开始提笔画图。
画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倒不是记忆的问题，关键是毛笔不听使唤，落在纸上的细线七扭八歪，而且很快被晕染出毛边。
寻思半晌，韩枫换来桑皮纸，用瑞士军刀裁成A4大小，摞成一叠。然后去火盆里取来一截细炭，用刀细细的削尖。
炭笔嗨皮，在纸上翩翩起舞！
韩枫承认毛笔字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艺术，不过他另有想法。所谓喧宾夺主，过于执着书写的艺术性，阻碍的是思维顺畅的流淌。书写应当回归工具本身，所谓手中无笔，下笔才能有神，闪烁光芒的应是思维绽放的火花！思维，才是最可宝贵的。
下午，韩枫和高冲来到了一家铁铺。
铁铺不大，墙上挂着些做好的器具，多半是镰刀，锄头之类的农具和一些家用的铁器。一个满是皱纹的灰裳老汉坐在门前的矮凳上，正在打着瞌睡，看来生意比较冷清。
“七叔，我们来做些东西，你这可方便？”高冲开口道。
老头睁开双眼，站起来抻了抻衣裳道：“冲哥儿呀，有日子不来了。”
韩枫拿出图纸：“七叔，我叫韩枫，你看看这图纸，有没有问题？”
接过图纸，铁七一愣，细细端详了起来。
图纸栩栩如生，有正面、侧面和顶面，还有立体的，一侧是拆解的每一个部件。这图，竟似活过来的一般。
作为水冶坊的大匠，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妙的图纸，嘴唇哆嗦着，颤声问道：“这图高冲可还画不了，是您画的？”
韩枫点头：“是我画的，也不知道行不行，可能做的出来？”
铁七激动道：“能，太能了，这图神了，就像活的！不过，这东西有木有铁，单我打造不来，咱们去旁边的木匠铺。胡老根手艺没的说，原来也是水冶坊木作的作头，专制车辆和弓弩，水车也做过不少。可惜呀，现在只能给人打造些家具过活。”
木匠铺里，高冲、铁七和胡老根围在桌前，仔细听着韩枫讲解，什么是平面图，什么是立面图，哪个是轴测图，几个关键处怎么办？
随后，韩枫取出几匹赀布，这是之提前买好的。韩枫还在成衣铺预定了裁缝师傅，数日后带着绸布和粗麻布上门。
韩枫道：“根叔，能否将赀布涂上软漆，干了后要有弹性，衣料要能随意弯曲，不能有刺激性气味，也不能伤害皮肤。”
胡老根不知所以，当即叫来老兄弟漆匠刘阿来，大匠刘阿来寻思片刻，只一句话，“你要的不是漆，是软胶。”问题迎刃而解。
事情很顺利，数日后，众人齐聚韩宅。
做完了这一切，韩枫和高冲去镇上庆丰茶楼喝了壶茶，听听老艺人袁三通的评话，就着几块桂花糕垫了肚子。
韩枫兴奋异常，却不是为了评话。
捡到宝了！今天的这几个，那都是水冶坊曾经的大匠啊。
水冶坊是官营大坊，兵器的制作尤其驰名全国。这几位大匠的手艺，在这个时代不说是翘楚，也绝对算得上一流。方才的图样几位大匠一看就懂，这可不是一般的匠人。
如果不是水冶坊的指挥使马铋上任后大肆贪污，任人唯亲，搞得天怒人怨，这几个大匠也不会流落民间。
‘好一个运输大队长!’韩枫心中大赞。
重生在一个冶铁大镇，他有些庆幸，也很感谢那个声名狼藉的马指挥使，要不是这家伙，他可没这么容易结识这些大匠。
归程中，高冲默默地陪韩枫走着，他能感觉到身边这位伙伴的快乐，也感受着心底深处的震撼。
这一天带给他的感觉很奇妙，有几分不真实。
枫哥儿很有才学，和陈抟仙长可以谈笑风生；枫哥很狡猾，一个叫花鸭的秘方，他竟连卖了三次；但是，什么也不如今天的这张图。
他是水冶镇的祖师爷，开创了水排鼓风冶铁的高隆宰相的后人。虽然后来高家没落了，却转为了技艺世家。
这张图，代表着技艺的另一种巅峰，所谓志同道合，枫哥儿，也许真的会成为一生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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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师傅，借个火！”
黑暗中不大看得清，一个男人，带着鸭舌帽，帽檐丫的很低，看不清脸。韩枫打着了火机，双掌拢了前伸过去。
那男人凑了近，点着了香烟，深深的吐了一口。
韩枫道：“不用谢。”
忽然，后面一双手掌绕过来将他的口鼻牢牢捂住，韩枫一惊，死命的挣扎，腹部却遭到了重重一击，痛苦的想蜷缩起身体，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韩枫喘不过气来，眼冒金星，视线慢慢的模糊，失去了记忆。
黑暗中，两个人将韩枫推下了水，噗通！韩枫渐渐地沉向了水底。
“小子，如果有下辈子，记得少管闲事。有些人，你惹不起！”
“呵呵，到地狱去后悔吧，在那里，你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
从噩梦中醒来，韩枫抱头坐起在床上，满身透汗。黑暗中，有轻声的呢喃，“这一世，我不要再做一个好人！”
忽然，门口传来叩门声，“枫哥儿，快起来，我们抓住了两个盗贼！”
火把在黑夜中烈烈作响，火光中，地上的两个黑衣蒙面大汉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了布团。一角的视野，腿上有血迹，旁边一个捕兽夹也有血痕。
韩枫笑道：“飞哥儿，你的捕兽夹品尝到了美味，两个？”
叶汉傲娇道：“另一个，只是被竹尖扎透了脚掌，武功不错，还要挣扎，被我一个石灰包迷了眼，可是他们的嘴很紧，不肯招供？”
韩枫奇道：“你也用石灰包？你不是最讨厌阴谋诡计吗？”
叶汉羞涩道：“是你点醒了我，你都能如此卑鄙，为何我还要执着？”
韩枫大怒，拿起尖刀，贴上半盲那人的手筋，他剧烈的颤抖，却欲喊无声，韩枫道：“你看，咱们玩个游戏，你如果不招，我挑了你的手筋好不好？”说着掏出了他口中的破布团。
那人哭到：“我招，我都招了啊。”
韩枫不待他再讲，重新塞布入嘴，道：“冲哥儿，咱们将两人分开问。两位，玩个游戏，既然你们是亲兄弟，考验亲情的时刻到了。如果你们的口供能对上还则罢了。如果对不上，一次，你们的一条手筋。”
半刻钟后，韩枫和高冲对了二人的口供，口供不一致。
一个说，是明月楼的宁老板找过他们兄弟，说是要取回那两百贯；另一个说，韩枫等骤然间得了不少钱，他们见财起意，意欲劫了去！”
都有些道理，高冲和韩枫意见相左，方飞则道：“他们这是不相信我们会动手啊，挑了他们手筋，再问一次呗。”
高冲和方飞东厢，韩枫进了西厢笑道：“兄弟，不相信我们会动手哈？请记住一个真理，十几岁的少年是不能惹的，因为我们不计后果，手中没有轻重。叶汉，按住了他。”
韩枫扒开了那人的眼皮，温柔的用雪水给他冲了冲，接着是另一只，那人的眼中剧痛，浑身抽搐，却被叶汉压住，动弹不得。
韩枫笑道：“好汉兄，现在你的眼睛半废，如果再不说实话，你的眼睛就会真的废了，现在别动，给你擦些菜油清洗。”
终于，口供对上了。
原来那二人当天在明月楼吃酒，听到韩枫当众的话，尾随着推方飞和叶汉去踩了盘子，不用跟近，一百贯的重量，令独轮车的在雪地的车辙痕很深。
小蝉站在前院门，惊恐的捂住了嘴，“少爷，这是！”
韩枫上前抱住小蝉，带她回转里院，一边安慰道：“别看，有些小血腥。只是两个盗匪，意欲盗窃而已，一会我们送去朝元洞，道长们必定能感化他们。现在乖乖回去睡觉，照顾好巧儿，做个好女孩。”
九龙山中，夜色如油，黑沉沉的只有牙月的微光。
无边的黑暗中，一团光亮在山路上缓慢移动，山路上，两个大汉被五花大绑，踉跄走着。没有办法反抗，因为他们被挑断了双腕的筋腱。
高冲被留下，守着家里的两个女孩。
山巅处，风如虎吼！
两个大汉嘶吼：你们不守信用，不是说将我们交给朝元洞吗？这是哪里？”
韩枫笑道：“这你们也信，骗傻子的，只是为了你们乖乖配合，自己走到坟场。认命吧，如果有来世，去投个好胎。”
叶汉满头大汗，虽然他是武将世家出身，从小练习武艺，可却没杀过人，因为他还不曾上战阵。
韩枫笑道：“汉哥儿，杀个人真的很难吗？”
方飞嬉笑着，上前抓住一人的头发，那人哭喊着，“别杀我，我都招过了啊，我们还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啊！”
“啊！”尖刀刺入了那人的胸膛，刀很稳，正中心脏，然后一挑。
另一人僵在了风中，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真的发生了这一切，他们从来只是杀别人，那只是几个少年，宁老板你真是害死了我们，心口好凉，身上如此疲乏，似乎自己飞到了空中，下面是一个火把，火焰在跳跃着……
韩枫哇的吐到了地上，真的看到了这一切，自己还不如汉哥儿！
韩枫强忍不适挺了过来，上前俯身，环紧了尸体的脖颈，然后用力一拧，咔嚓！头颅转过了另一个方向。
“杀个人很难吗？汉哥儿，另一个归你。”
牙月洒下清晖，山谷深沉幽邃，黑暗似乎能吞噬一切。
两个黑影从上空飞下，穿过云层，继续坠入深不可测的谷底。
叶汉道：“枫哥儿，我们是不是太狠了些！”
方飞晒道：“汉哥儿，你只是没见过血，跟我多打些猎就好了。你看枫哥儿，比你强太多了，你长得这么魁梧，可惜了！”
韩枫笑道：“如果我说，他们的老母，五十岁还能生得出他们，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借口很拙劣？如果我说，那数百贯如此沉重，他们入宅得手后，必然会先杀我们灭口，这样才能推走铜钱，你的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叶汉长长的吐出口气：“那是该杀，他们手上的人命必然不少。”
韩枫笑道：“对喽，汉哥儿聪明。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人写过一篇狂人日记，几千年的历史，只是一部人吃人的历史。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吃法而已。这个世界的吃人的人层出不穷，想不被人吃，我们就要学会吃人。与吃人相比，杀几个想杀我们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方飞道：“狂人日记是谁写的。”
韩枫道：“一个叫鲁迅的人，说了你们也不会知道。我曾经是个好人，后来我才明白，好人也就是软弱的人，被吃的人。所以，这一世我就决定不再做一个好人。只不过，我不吃好人，我只吃那些吃好人的人，因为他们，真香！”
叶汉挠挠头疑惑道：“好复杂，枫哥儿，你在说绕口令吗？”
方飞道：“这一世？你还有另一世吗？”
韩枫笑道：“我不是在珍珠泉溺水昏迷了吗？已经两世为人！”
“切！”叶汉和方飞挑起了中指。
韩枫大笑道：“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总是没人相信呢？”
忽然间，山谷传来凄厉的狼嚎声，此起彼伏，渐渐而近。几人大惊，方飞道：“不好，这是狼群，我们快去山洞躲避一下。”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路跟随，惊怖中，他们不敢回头，一路奔到山洞，却见入口处的裂隙隐隐透出火光，三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