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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玄涛碧海 / 第四章 困 四

第四章 困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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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贤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来回想着小阿毛的那个问题:对于生离死别,自己很熟练吗?
  其实陈贤知道,自己不仅很不熟练,而且他还往往觉得自己已经被完完全全地困在对过去的人的悼念之中,也困在祖辈的阴影之下。他虽然闯荡过大江大海,也爬过火山,入过深林,但他似乎怎么也无法逃离出他心底里的困境,也逃离不开周遭人物的困境——在这个时代中他四下可见的苦难。
  他其实打心底里羡慕这个小阿毛,他和自己小时候也许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之处——无忧无虑地崇拜英雄,认为英雄就是这世间无所不能的人,拯救苍生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
  他小时候也崇拜自己的曾叔祖,总听老一辈的人说当年抗击反贼黄萧养时,曾叔祖是如何如何英武,阵前杀敌是如何如何勇猛,获赐玄涛剑的时候又是如何如何落落大方,在听闻董兴纵兵抢掠之时又是如何如何正义凛然,在海贼扰袭村庄之时他又是如何如何傲然挺立,给那些恶徒迎头痛击的。年幼的他都把这些事迹铭记于心,但他怎么都无法理解晚年之时,曾叔祖为何就变了一个人,成了族人口中所说的消极避世之人。
  如今,他恍然之间也似乎成了他人心中的英雄。可他何德何能?他知道自己不仅没有上斩奸吏,反而差点往下落草为寇。他本希望仗剑为人打抱不平,却何曾想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过卷到了明争暗斗的漩涡之中,说白了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如此而已。
  他原本满怀热血,闯荡到嘉延城时,当地夷人声泪俱下地恳求他加入他们的队伍,以保城中华倭番夷生活和乐,免于干丝腊人的劫掠杀戮。那时的他,心中也曾激荡着大义,好抱不平,向当地夷酋豪言:“只需管我们能够饱食一日三餐,甘泉洌酒能饮个不停,就定能保你城池无忧!”
  可谁能想到他在墙头上抗击干丝腊人的时候,城内豪族竟始终饮酒作乐,城破之际甚至偷偷派人与干丝腊番酋媾和,以城中华人性命换取当地土夷向干丝腊俯首称臣,竟也能不失封侯之位、钟鸣鼎食。而谁知这土夷之所以与干丝腊人刀兵相见,竟是因为那夷酋每岁必要以泰西番人的头颅祭天,对往来商人也极尽烧杀之能,若将心比心,这夷酋不见得比那来寇的干丝腊人要善良多少。
  他受不了这一身傲气被人利用,受不了即使自己竭尽所能,想要力挽狂澜,都无法能同自己的命运抗衡。他更受不了他的挚友阿毛为他赎罪,反而搭了性命。
  有时候他在苦恼,当初为何就眼睁睁地放着阿毛回到被干丝腊人攻陷的嘉延城里,去救城内引颈受戮的华人。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无论如何,干丝腊人都会攻陷嘉延城,那是或迟或早的事。况且干丝腊人惮惧天兵不是一日之事了,他们若想在吕宋站稳脚跟,就迟早有一天会屠尽当地华人。那些华人在此时来吕宋讨生活,只能是自寻死路。所以这并非陈贤他们守城不力。更何况天兵不来,夷兵无援,干丝腊人一波接着一波地过来,即使是有十个陈贤、十个阿毛,再加上十个马田若泽,也不是干丝腊人的对手。
  在阿毛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陈贤都相当自责。陈贤把挚友的死怪在自己头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马田若泽来自泰西的蒲都丽家国,那国与干丝腊接壤,所以若泽对干丝腊的国力肯定十分清晰。然而那时他都劝陈贤和阿毛不要与干丝腊为敌,可陈贤并未听从他的意见,只是一味鲁莽地想要为当地土夷打抱不平,最终卷入了纷争,断送了阿毛的性命。
  阿毛临行前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纪念我的方式,就是为我好好而活。我们今后一定会再见的!”其实陈贤还算欠着阿毛一笔人情债,倘若不是这句话,陈贤一定会蹈海赴死,但每次他脑内兴起这种念头的时候,他就会想到阿毛的这句话,想起他不能辜负了阿毛的期待。
  也许真正的道别,就是能够与逝去的人和解,去好好地活着,不要辜负朋友对自己的信任和期待。或许阿毛死前想的,就是陈贤每次滚粥吃的时候,都要想起自己。
  想到这里,陈贤才回过神来,发现泪水已经润湿了他的衣襟。于是他拿起床边的玄涛宝剑,出了门,几个箭步就冲进了屋后的竹林里,映着月光舞剑,借此销愁。
  竹如凤尾月如钩,浮云无相风有音。
  玄涛剑锋过处,寒光粼粼,凉风呼啸。陈贤仿佛把所有的愧疚、失意与伤心都揉在竹影之中,用手中宝剑劈碎斩烂。他就这样劈砍划刺,直到明月逐渐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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