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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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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宋小福这么有钱的只是凤毛麟角,南桥村戴着的还是贫困村的帽子,不光是南桥村,这一带几个村庄都是贫困村。
  这个村庄南边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河流上有座三孔石拱桥,这座桥据说是汉代的一位太守建造的,它加强了河流南北数个村庄的交流,故而这座桥所在的村庄叫南桥村。宋小福曾经请人勘察过这座桥,勘察的结果是这座桥是近现代建造的,真要是汉代建造的,其文化内涵和历史意义完全不亚于李春设计的赵州桥,或许历史上真的有过这座桥吧。
  此时南桥上,现任支书宋小福和老支书黄生正看着滔滔绿水流向远方。
  宋小福说:“老支书,我想修条路,要想富先修路,不修路我们永远这么穷。”
  黄生说:“我们几任村支书都想过这个问题,不修路我们村的荔枝和粮食运不出去,我们穷,外面的东西引不进来,我们还是穷,可正是我们穷,所以修不起这条路啊。”
  宋小福说:“上面没有钱,叫我们自己想办法,我算了一下,将村里的主路硬化大概要两百万,真是一个大数目。”
  “让每户集资修路是明显不可能的,我们村虽说有1300户,4000多人,补贴之后按人头算每人要300元,每户三个人算每户要出900元,这可是大数目啊,每户每季的玉米是1000斤,玉米今年1元一斤,这相当于一季的玉米收成了。”
  宋小福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只怪我们这里太偏僻了。”
  风吹过绿水的表面,吹过南桥的石孔,吹过河畔的大头竹,吹过新老书记的衣襟,老书记黄生缓缓道来南乔村的历史:
  南桥虽说可以追溯到汉代,但是真正的历史开始于明末清初,从明到清的改朝换代不只是皇帝换了姓氏,就连旧朝的官员也要换,有两位大臣带着家属来到了这里,这两位大臣一位姓黄,一位姓宋,这就是我们村宋黄是大姓的原因,逃难的地方,能不偏僻吗?
  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这里是丘陵地带,山好水好,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吧,不是山好水好我们村能有那么多人吗?我们村的人口是一般村庄的十倍了,可惜啊现在农耕时代已经变成信息时代,我们不得不戴上贫困帽,要换以前我们村可不穷。
  宋小福感慨了一句:“人越穷生得越多,生得越多人越穷,无情无尽的恶性循环啊。”
  “计划生育实行好多年了,效果有目共睹的,人多人少都有好坏。”
  宋小福问黄生:“我还是想要修条路,老书记你一定要给我想想办法。”
  黄生将头一转,说:“这种事你不要问我,你应该向流星许愿。”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思想没滑坡,但是也想不到好办法,只能求助你了。”
  黄生严肃地思考了一回事,说:“要么请求社会帮助,要么上面给钱,要么自己掏钱,社会帮助就免了吧,不是特大事件一般不要用这个渠道,自己掏钱更是行不通那个,只能想办法让上面给钱了。”
  宋小福给镇上和市里都递交了策划书和可行性报告,市里没有回复,但是收到了刘镇长的电话回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宋支书看我老刘的脑袋值几个钱,你就砍了拿去换钱!
  宋小福说:我堂堂一个4000号人的村子村支部,所有的经费还不够铺100米的路,这不是给我们镇丢人吗?
  刘镇长说:我手里要是有钱我还要你干什么?你既然能当村支书兼村主任,就有能力去搞钱,要不然你就回家抱孩子去,还向市里写信,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宋小福说: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要我搞钱,没问题啊,但是你不能给我带紧箍咒啊,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那么好的事?
  刘镇长: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就行,一切切合实际量力而行,其他我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问。
  得到了领导的应允,宋小福开始了它的修路集资的路程。
  既然镇里和市里没有没有办法,省里和国家总有办法吧?
  宋小福给大学时候的同学刘军打电话:军哥,听说你都高升水利局副局长了,恭喜恭喜啊。
  刘军和宋小福是同宿舍的舍友,刘军接到舍友的电话很意外,当一个多年不联系的好友突然给你打电话,要么是有事相求,要么是有喜了,反正这两件事对你都不是好事。
  刘军说:宋总啊,好久不见了。
  宋小福宿舍当年每个人都有当老板的梦想,所以彼此间称呼都带个“总”字,比如陆总张总。
  宋小福说:想起我们当年的事情了,找你聊聊,想当年我考试都是蹭你的橡皮,用的都是你的草稿纸,连出门忘记带伞都是你撑我回来的……
  刘军:你打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现在你要还的话我也没意见,不过给你撑伞这件事我可要和你说道说道了,要不是我的伞天天撑的是你,我至于大学时候没有女朋友吗?我捎个被困大雨中的学妹不好吗?
  宋小福:得了吧就你那熊样,在女生面前支支吾吾的能有什么好结果?
  刘军:切,你看人家郭靖傻得可以吧?还不是照样追得上黄蓉,你看人家许仙呆头呆脑的,“以伞传情”还是一段佳话呢。
  宋小福笑了笑,因为这样的回答无异于当口承认自己傻,宋小福说:既然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多,现在再帮我一次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刘军一听这句话就知道是有事相求了,于是故意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点,说:你说什么?我这里风太大听不见。
  宋小福:军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我打的是你的座机,办公室哪里有风啊?
  刘军:有话快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了你这个扫把星。
  宋小福:也没多大的事,就是我想修条路,没钱。
  刘军:唉,小事一桩,你自己不就是个有钱人吗?没毕业就是百万身价了,我们科技大的杰出校友啊,我还记得毕业典礼的时候你是作为学生代表上去发言的。
  宋小福:我自己掏也还是缺啊,什么都自掏腰包吃亏是小事,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是大事。
  刘军:这件事你找我?我给你钱你也只能用来建水库和修河道,于修路八竿子打不着。
  宋小福:那你就给钱我修水库吧。
  刘军:想得美,给你钱从我开始往上往下起码要十个人的签字,你的计划真有可行性也要等到猴年马月。、
  宋小福:开玩笑的,不过你得帮我想想修路的办法。
  刘军沉吟了一会,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宋小福:我肯定愿意啊,就算给你刘副局长当秘书我也愿意。
  刘军:滚,我要是收秘书可是违纪的,副省级以上的领导才有秘书。你们邻市的水电站已经开始动工了,这其中涉及到移民问题,要是你们村争取到一个移民点的名额,钱不就有了吗?
  宋小福:我就知道你有办法,那你就帮我牵牵线吧。
  村委会的会议桌上,宋小福主张用那不够铺100米路的钱来将村东南的水库旁的封育区平整,用来接受移民点的考察,村委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不主张孤注一掷,理由是万一选不上,一切都变成泡影了。还有一派是主张大刀阔斧地干一场,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但是一派占得人数少。
  9个委员中只有3个同意,同为支持者的副书记黄永亮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小福却笑了,他说:“既然各位不同意出钱这个方案,那将土地平整这个计划应该没有有意见吧?”
  封育区原本种的是松树,但是一年前一场大火将一切烧了个光,现在说是封育区,其实只是杂草丛生,计划重新种上松树,种松树的时候要找人,许多村干部都会找自己的三姑六婆,现在不种树了,肯定会影响到他们的小利益。
  宋小福玩的是心理战,先让他们把目光放在利益更切身的村委会经费上,然后再引出利益更小的封育区平整,关注的重点变了,支持率就会大大的不同。
  果然,会上只有负责林业的委员杨康反对。
  会后,副书记黄永亮与宋小福说:“平整的封育区这个方案我和你多次核实,没有问题,上面也没有意见,可是钱怎么办?我算了一下,就算把村委会全部的经费放进去也不够。”
  宋小福说:我就没有打算用村里的钱。
  “那钱从哪来?”
  宋小福目光盯着黄永亮的公文包,起初黄永亮还以为是自己的公文包被人翻过了,最后才明白宋小福是让他出钱的意思。
  黄永亮下意识捂住口袋,说:“老子起早贪黑才挣了几个钱,你别打他们的主意,这是我的合法收入,天皇老子来了也拿不过来。”
  “黄副书记,为人要舍得,你当年精选委员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南桥村是我家,我一定像诸葛亮那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死不至于,只不过要你点钱而已。”
  黄永亮说:“那是一点钱能解决的问题吗?要真是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你,可那是很多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宋小福说:“好兄弟明算账,我现在需要25万,你认领一下吧。”
  黄永亮艰难地伸出5个手指,宋小福一看立即眉开眼笑,说:“五五开?好兄弟果然没让我失望。”
  黄永亮捂脸一边苦笑,一边摇头,继续伸出5个手指,宋小福还是笑着说:“5万啊,那也可以啊,剩下的交给我。”
  黄永亮把他那张开的手掌往桌上拍了拍,继续伸出5个手指,宋小福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拍了一下那张开的手掌,问:“黄永亮你什么意思?”
  黄永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能出5000,这是我工资卡里全部的钱了。”
  “不是,你不是开了个腐竹厂吗?一年也有几十万的收入啊?”
  “是有几十万收入没错,可是那几十万没有装到我的口袋里啊!”
  宋小福疑惑:“那你的钱去哪了?”
  “大部分在我老婆的银行卡里,小部分在我爸妈的口袋里,我手上能有这5000块就不错了。”
  宋小福这才想起黄副书记是位妻管严。
  宋小福说:“好兄弟委我而去,看来钱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
  “你去哪里搞钱?”
  “哪里有钱去哪里,去银行,带个头罩去麻袋去。”
  “你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宋小福说:“我像是在开玩笑的人吗?不过钱我出,接待的事交给你了。”
  黄永亮说:“接待费报销吗?”
  “不报销,你全出。”宋小福看着黄副书记抽动的嘴角,改了一句“报销一半。”
  黄永亮是唯一一位知道封育区土地平整的钱是宋小福出的人,他没想到那位还穿着大学时期学生装的亲自下田种地的村主任是怎么搞到钱的,难道被“双规”时候的传闻是真的吗?
  宋小福时间紧迫,因为第一批移民工程已经开始了,他申请到的是第二批的移民点,专家组说一个月内就来考察,为此宋小福还不惜欠下人情债找来了学习土木工程的高中同学。
  这位同学姓白,现在已经是某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了,要务在身,他表示可以叫几个实习生过来指导,宋小福说实习生可以不来,但是你必须到场,毕竟同学一场,他还是来了。
  韩愈说“术业有专攻”,这位学土木的工程师果然是专业的,他和他的助手带来了各种测量工具,甚至动用了航拍,整个勘察和规划的过程只用了4天,4天忙碌工作的结果只有十几张A4纸,白工程师将那沓纸交到自己手上时,宋小福还不敢相信这就结束了。
  宋小福只看到了一个个看不懂的图和密密麻麻的注解,他觉得脑袋要爆炸,反正他是看不懂。
  白工程师笑了笑说你看不懂没关系,给专业人员,让他们按上面的做就行了。
  事实证明,白工程师的设计方案是很科学的,施工人员说没见过这么专业的方案。
  考察组的人很快就到来了,他们对这个选点很满意,这让陪同的宋小福和黄永亮松了一口气。
  宋小福心说:你们能不满意吗?这是我们村最好的一块地了,靠近省道,又在蓄水湖旁,风水先生都想在这里要一份宅地,能不好吗?
  考察组组长问宋小福:“你觉得你们和其他地方竞选移民点有什么优势?”
  宋小福说:“我觉得最大的优势在于离城里和镇上都近,我老婆就在城里上班,每天从家里开车出发半个钟就到了,至于其他的你都看到了。”
  考察组组长说:“我看到了也是这一点。”
  宋小福说:“那你是同意我们村作为移民点了?”
  “我说的不算话,这要开会决定的。”说完考察组组长在宋小福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不过你们村是我唯一见到的自己掏钱的。”
  尽管考察组的人没有表态,但是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宋小福知道这件事是稳了,而他也知道这件事稳了的很大原因归功于自己掏钱将土地平整。
  宋小福的主意灵感来源于一句广告词:时尚不一定要耀眼,但一定要与众不同。想在这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那就自己吃点亏,为别人省钱了别人自然会来帮你。
  宋小福吃了小亏,但是南桥村赚大了。
  南乔村成为了第二批移民点,作为120户600人移民的新家,这里也叫新村,移民宅建规划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规划师建议将村口的位置改到新村里,他拿着尺子指着地图说改了村口,村民出城距离缩短两公里,更重要的是可以低成本地修一条相对直的干路。
  宋小福一听规划师的建议,豁然开朗。他通过黄支书了解到现在的村路是为了减少对耕地和联系更多的户口而定的。
  宋小福想起一个寓言,内容大概是一只羊一边吃草一边走,弯弯曲曲地走了一条路,后来一群猪也沿着这条路走,再后来人也跟着这条路走,人走的时候一边骂这条路怎么建造地弯弯曲曲,但是还是走下去了。正如鲁迅先生说的“这世上本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宋小福这次连电动车都没有骑,沿着村路从村尾走到村头,他有一种“这里的山路十八弯”的感觉。。
  修一条新路很有必要。
  新村建造用了三年,新路的建造用了两年,那时宋小福的老婆杨柳仙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因为她去上班现在只用二十来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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