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探

　　数日之后，澄明茶楼门可罗雀，只有一人还在二楼独饮。
　　此时，暖阳西坠，晒太阳的婆子、巷子口做买卖的人家、给人忙活完的帮工都陆续往家赶了。一条被磨得漆黑光滑的石板路歪歪扭扭，系上了百来户人家。以前的门户都是对着的，巷子又窄，光拢不进来，所以虽说在茶楼上看，天还不算太黑，但巷子上行走却已经需要打灯了。穿行在巷子里，透过两边紧闭的窗户缝隙，可能有点点晕黄色烛光晃动的影子。
　　离王继昌女儿被掳已有两天，这也是当地人烦闷枯燥生活中的一个茶后谈资。一些有女儿的人家更是诚惶诚恐，有想带去远房亲戚家暂住的，有加固房子的，甚至有赶紧找婆家的，可谓花样百出。
　　楼上半盏茶凉透，桌上瓜子点心用尽，这人远看斜阳，心有所思。不一会，他从兜里掏出茶资放下，便匆匆起身下楼。见他步伐轻盈，跺地无声，这人便是夏翊，借着市井之言，获悉洛岔岗近日之事，故闻风到此。
　　一直到了二更，街口也掌起了灯笼，深巷子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夏翊挨冻在外面溜达了老半天，终于知道是动手的时候了。“我的娘，我好像给自己找事了!大半夜不睡觉，在巷子里溜达。各方夜游神麻烦保佑一下，可别让那些脏东西靠近我，我胆子小，容易被吓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罢，将手上的佛珠摇了一摇，算是对脏东西示威了。
　　随后，夏翊在一个角落换上夜行衣，腰上别着百宝囊，软鞭盘在腰间。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便飞身上墙，借着百炼爪，一套小攀爬的功夫上了楼顶。这起身到落定，快且干净利索，特制的飞爪声响也很小。待到从屋顶纵观整个院子，依然是那么静悄悄，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
　　行至书房，就听得屋内一阵琐碎的言语之声。夏翊心想其他房内烛光暗淡，无人挑烛怕是已有睡意，唯独这个房间灯明纸亮，故忍不住好奇心翻开盖瓦俯身观看。
　　就只见书房内，三架烛台照的屋内通明，一捕头装束的人正在眉飞色舞地向一老者讲解图稿。这捕头浓眉阔目朗身显得一身正气，只不过讲的唾沫横飞，眼神中藏不住的得意神情，看得出是心直口快的性子。
　　在他旁边，站定两名老者，五六十岁的年纪，常年的养尊处优，看的出的富态。他们衣着丝绸的素雅长褂，厚狐狸绒的镶边，佩了玉的腰带。两名老人形貌相近，一个灰白相间的发髻，眼皮低垂，眼角泛着青晕，面容清瘦一些；另一个面有红光，只是小眼睛带着一些血丝，两绺胡子垂肩，手上一把八宝琉璃扇尤为瞩目。就只见略带银发的老者在一旁频频点头，暗有钦佩的神色；而另一位老者尚有一脸愁容。
　　这两位正是账房王冀弦和本院的主人王继昌。
　　不用介绍，这捕头便是洪盛洪捕头，就见他插手在胸道：“王员外，你看这个安排如何？按照这淫贼的惯例，明日必会前来小姐闺房，到时候我们正好来一个瓮中捉鳖，将他一举拿下。这样，若能得保小姐平安自然最好，如若不然，我们定让他一命赔一命！”
　　王冀弦躬身施礼道：“那就有劳洪捕头了，一切就遵从捕头大人的意思去办。我已交代过护院通力辅助洪捕头行动。至于开销用度方面，您只管开口就是。”
　　洪捕头一听来了精神，爽声笑道：“那就多谢多谢啦。待明日我们将这淫贼拿下，我们再饮酒祝贺。”
　　听到捕头的一番话，王员外也连连称谢。不过看得出他内心实则忐忑不安，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王员外心想，这淫贼犯下多起案子，每一次都能风里来云里去的，一点都不留痕迹，定然有他独到的办法。多少捕快想设网抓他，甚至连他的面都未曾看到，今日他们故技重施估计还是难有作为。
　　眼看快满三日，一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在那畜生那边饱受凌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脑袋里尽是女儿绝望的嘶吼声，让继昌心如刀绞一般。更何况在凌辱致死之后连个全尸都不留下，继昌现在真的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那淫贼对面，举刀跟他拼了。但现在的他，只能呆在家里，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任凭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去。王继昌想到这里，双拳紧握，泪如雨下。
　　看到此情形，冀弦与洪捕头多少有些尴尬，知道员外爷还是在心疼自己女儿，也不再说什么。洪盛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抱拳告辞，继昌忙将人引送到门口。
　　王宅门口，洪捕头表情凝重地跟继昌说：“老弦头，今日我特意晚间来此，就是不想太过张扬，以防贼人有所防范。此番计划，你们二人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要与家奴言讲。家里的人该调派出去的就调派出去，留几个可信之人即可。我们的人明天就会化妆改扮进来设摆机关埋伏，切记切记！”
　　冀弦再次拱手施礼：“一切劳烦捕头和你们兄弟了，若能将贼人拿获，那可帮了我们大忙了，你们就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我们到时候一定会有重谢。”
　　“言重了，此乃分内之事。告辞！”洪捕头说罢，起身离去。
　　屋顶上，夏翊听的真切，心中暗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要是赶明儿来，这招呼风里去的家伙可不得一一报应在我身上？要是我被抓住，就算长八张嘴都洗脱不清。估计他们一定会把我当成风里去，看那老头的样子，恨不得生吃了我的肉。好险好险。不过，赶明儿我到是要早早的过来，看看这捕头老爷有什么手段捕盗抓贼。
　　夏翊深感不虚此行，刚要起身回去，就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快速飞窜进书房。夏翊使劲揉揉眼睛，莫不是看花眼了？是谁这么晚还潜入书房？而且与其说潜入，更像是光明正大地进去，这屋子里的灯光还未熄灭，老员外爷还在屋子里呢。
　　带着一连串的好奇，夏翊再次扒开盖瓦偷看。就只见屋子里依然是灯火通明，书房里面茶点、图稿一一具在，但员外爷的人却不在了。这空空荡荡的房间多少显得有些诡异让夏翊后脊梁有点刺痒，仿佛有个身影一直站在背后。
　　突然间，三架烛台突然全部熄灭，屋内、屋外瞬间陷入一团漆黑。夏翊吓的差点跳起来，赶紧甩出百炼飞爪，准备纵身离去。但是还未等他起身，眼前一团紫云飞过，夏翊只觉得胸口突然间发闷刺痛，还没来得及想发生了什么，便眼皮一翻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