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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按摩与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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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涵26岁,河南南阳人,但从未去过丹江口水库以及伏牛山,只知道诸葛亮。十三岁这年,他跟随父母来到杭州,因为杭州有个盲人按摩学校。父母不再老家务农,在余杭区找了家工厂开始上班。他在学校呆了四年,学了点按摩技巧,也学了点盲文,刚刚够生活的那种,最重要的是,认识了一群失明的朋友。
  这家盲人按摩诊所开在余杭区的狮山路上,狮山路算老余杭的商业中心,沿街开满窗帘店卫浴店,以及水果店,进口食品店。店铺隔三差五地倒闭易主,隔三差五又开起新的,不管何时过去,都有店铺在装修。按摩院边上原先开了一家理发店,老板据说擅长理复古油头,还在杭州一家报社的微信公号上花钱做过推送文章,没到四个月又倒闭了。工人渐次进场,砸掉木条、砖块,正中是一把脖颈坏掉的转椅,有时候做到一半他们就笑嘻嘻地将一个工人推到椅子上,不断转圈,直到那人头晕求饶为止。
  李涵对于会开出什么样的新店一点都不好奇,老板徐渠跟其中一个工人交换过香烟,回来说是摸啥面包店,老板娘秦悦抢白道,莫卡,她以前叫过几次闲林镇上的奶茶外卖,对这个牌子很熟悉。
  他们已经算狮山路最早的店铺之一了。背后是小区,前排建立起来,本意就是做店面,统共两层,说是复式,其实更像民房。不少店铺老板直接将家安在楼上。按摩店开了已有四年,前老板也是个盲人,安徽蚌埠人,14年说想去广东碰碰运气,在群里问人愿不愿意接手,白送四张按摩床。徐渠父母是杭州郊区的农民,自己家的四层楼房有三层,都是租给打零工的外地客人,每个月有两万来块收入。有个房客很爱丢钥匙,连丢了好几把,每次打电话来讨要,说让再送把新的过去,徐渠母亲为此很生气,怀疑客人做不可告人的勾当。但她更头疼的还是徐渠的自立问题,他一说想接手开个按摩店,父母便很痛快地出了二十万,将店面盘了下来。秦悦刚开始招进来是做前台,做了一年多,和徐渠结了婚。墙上还挂着一副“健康如意”的十字绣,红绿黄配色,但绣起来想必很费时间。上一任店主的装修他们原样保持了下来,徐渠问过要不要把装饰品带走,前店主抬头看了看,搬了把椅子打算摘下,中途反悔了,大概嫌又丑又大,说,留给你们得了。
  店里现在共有五个技师,三个工人,老板老板娘自己也得干活。但徐渠很爱偷懒,一个小时按不到五十分钟就叫客人下床,客人被按得七荤八素的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夫妇二人在五人里,视力最好,鼻子贴在纸上,还能写字做账。客户老太太见了,评论说,这哪里看字,嗅么明明是。徐渠就哈哈大笑,从不生气,另外两个福建技师,一个叫小吴,一个叫小顾,稍微能见点光,只是一旦仰头思索什么问题,从客人视角看去很像翻白眼。李涵是唯一的全盲,也是唯一的北方人。
  这里一个钟头收费一百二,一小时半收费一百四,挂的是中医按摩的头衔,但是众人的经络和穴位实际只学了半吊子。李涵拿过铜人试手,但是人体有人体的温度,也有人体的特殊,学了几次他就烦了,但按多了很清楚什么点客人会痛,客人一旦痛了,就会觉得按得很到位,回头问李涵,到底哪个部位出了问题,他一概答曰,劳损点,不见得按到穴位才会痛的嘛。客人也都接受这样的说辞。实际上呢,颈一到颈七不能按,太一霜降在上,太一一伤,第二天容易犯困,很多客人按完后觉得好睡,觉得他们按得不错。有些老太太按完还会上瘾。因为疼而上瘾。这里办卡满七百送一百,办卡的占一半。
  这里的中医按摩馆当然不止这一家,对面还有一家叫做行易堂的养生会所,装修得古香古色,雕窗画栋,进门便有石狮卧佛,熏香二十四小时不断。让人疑心进了道观或是寺庙。可能装修太好,令人望而却步,反不如这家朴素的小馆心安。
  一楼是前台和接待,进门后穿过一个大厅就是黑漆漆的厨卫。厨房有两个,一大一小,大的是操作间,有煤气灶,小的是洗水池,积水里堆满技师用剩的碗筷,墙壁的白瓷砖上布满油点污渍,厕所没法看,马桶壁上全是尿渍与黏屎。客人逼急了,踢开马桶盖,蹲在白瓷圈上,根本不愿让自己的屁股沾一下。吃饭多数是外卖,偶尔做一顿。吃上一旦随便,体重上便容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小吴小顾又瘦又小,瘦到龅牙突出,脸颊深凹,但李涵却是个小胖子,穿着标准号的白大褂,下盘扣子看去岌岌可危,随时会弹开吧大概,所以多数时间干脆敞开着;莫名晒得很黑,大概诊所二楼有个大窗户终日照耀的缘故,不说26,说46也有人信,因发际线太靠后,又理得很短,头顶还蒙着一层白色皮屑。原先隔壁理发店还营业的时候,他很喜欢一个叫做Carl的理发师,觉得手法很好,现在只能走一条六百多米的长路,去横山路上的老式理发店剃头。店主是个干了四十多年的小老头,一把推子吃天下,客人伸手一摸,脖颈发凉,头发只剩下刺刺拉拉的一小撮。好在穿得好和长得好在这里都没什么意义,反正也看不见。这样一来倒是很省钱。他们从不先入为主,他们向来一视同仁。
  店里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二点。大半夜真有人会跑来按摩,吃完夜宵喝多了,跑来要求按摩一个小时,按着按着就会睡着,再被技师们推醒。有些足浴店专门做晚上生意,晚上办卡的人更多。要是视野开阔一些,以狮山路为原点,往外多走两公里,会发现这里开着大量的酒吧和小龙虾店,而小龙虾店到了冬天就变成了羊脊骨火锅店或者烧烤店。为了晚上的客人,店里墙壁上挂着几盏灯,瓦数和款式都很随便,像是从八十年代某个小镇里抠下来的,一概发白、污秽的光。
  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是不是太久了?李涵觉得倒也不会。既不能看书,也不能看电视,闲下来最多坐在沙发上发呆聊天。这样也好,跟客人聊也是聊,这样还能挣钱,不管怎样,都得趁着年轻多攒点钱。技师底薪原先是三千,一七年开始,涨到了四千,按摩价格也跟着上来了点,底薪加提成,平均下来,每人每个月也有一万。很大一笔收入,河南的朋友们现在每个月也就两三千。钱多起来的时候,花销也宽裕不少,外卖盛行起来后,大家也会跟老板娘拼单,叫个下午茶或甜品犒劳自己一下。他们用的最多的超市叫久久便利店,是由住在后面小区的夫妇开的。李涵对店主的父亲最有印象,老头是湖北黄冈人,白天开超市,以前晚上还开一家移动台湾手抓饼铺,兼卖关东煮,摊头摆着几大包散装速冻丸子,对半切开,和金针菇、海带、魔芋丝、豆腐煮在一起,过段时间就加点开水进去。没生意的时候他经常坐在车后默默抽烟。李涵经常花五块钱去他摊子上买来吃。开了一年多,生意太惨淡,老头估摸做不下去了,专门给女儿女婿送外卖,夜晚外送价格比白天贵六块,每次没看见人,就先听见纸袋的窸窣和年迈的咳嗽。
  按摩床上铺的是一种洗到半透明的白床单,看起来很干净,实际上特别耐脏,白大褂也是同等材质,里面不论穿多旧的毛衫也没人在意,白大褂一罩什么都解决了。晚上技师都休息在按摩床上,大家已经很习惯局限在192×75的标准规格翻来覆去,也很习惯伙伴的呼声。女生住在隔壁,靠着晾衣架的位置,晾衣架上最外挂着长短不一的白毛巾,里面是女性内裤和胸衣。谈不上隐私吧,毕竟都看不见。
  敏感点的客人如果稍微仔细一点,还是能闻出床上的油脂味儿,如果再仔细一点,会发现那股油耗的味道不仅仅是从床单散发出来的,并且从技师身上发出来的。李涵解释说,洗澡不方便呀,有什么办法。住在店里,只有一个煤气热水器,需要排队洗澡,一个一个洗下来都快两点了哎,干脆让给女孩子们,反正男的也没所谓。
  每个盲人师傅都配有一部手机,有人喜欢小米,有人喜欢华为,很少有人买苹果,因为又贵又不实用,他们听说主要功能是拍照的,“谁要拍照哦?”手机只要有语音功能就好。机器女音像是加过二倍速,读起来快得要命,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法听清。其他师傅不知道是不是普通话不大流利,也可能只是腼腆,总是很少开口,一开口就会被问哪里人。你猜,他们笑着说。客人于是开始胡乱猜测,四川,贵州,安徽,山东.他们又笑,不是呀,怎么可能,往南边猜。客人继续胡说,广东,广西。没有那么南的。哪儿?到底哪儿?像个解谜题目,他们等个一两分钟,才笑盈盈答道,福建。接下去话题又没了。沉默里只有李涵去打碎寂静,他很乐意去跟客人示范手机怎么用,然后强调,“跟你们一样的”,“手机不讲究,什么手机都可以开语音”,你的也可以呀,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
  李涵说一样的时候内心有些解气。这一排房屋是千禧年的时候建立起来的。千禧年的时候据说深广那边的钱特别好赚,倒也不是,李涵的师傅在南京干过一段时间,很有见识,说,长三角的人过得也很惬意。大家那会儿都意识到,盲人的春天来了。服务业会是一个新蓝海。只要你有力气,钱是源源不绝的。所以那时候各地都开了很多按摩诊所,真瞎假瞎的一哄而上,慢慢的生意又不好做了。跟08年有关吧。而且按摩的花头精越来越多,泰式的,精油的,日式的,整骨的。盲人按摩真的都不算啥了。
  千禧年时,李涵刚七岁,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年份,他刚刚接受自己是盲人并且接下来都会是盲人这件事。客人有时会问,到底怎么失明的,李涵应付的还算驾轻就熟,七岁时生了场病。之后呢。生病之后延误了治疗还是怎么了?又到底是谁的失误?他不肯说了,继续低头对着一处可疑的劳损点卖力。
  到杭州后,父母起先在同一家中日合资工厂做制衣工,一一年工厂因为外商撤资和政策调整倒闭。没倒闭前,情况还可以的时候,两人一个月能赚一万二三。之后换到一家叫做鸿雁的开关厂,政府搞退二进三之后,厂子搬到更郊区,原厂址改成了一家商场。现在的工厂是做电器元件的,按天算钱,不交社保,一天两人三百到四百,一个月下来依然是一万二左右。倒也不能说少,但两人特别省。二三十块钱买的电水壶用了好几年,一直说要扔掉,但也没扔,翻盖上的不锈钢盖脱落,煮半天也跳不起来。省钱的人有套特殊的计算公式,算不出其他电热水壶只要三四分钟,而二十块钱的得烧十分钟,非但慢,而且费电。这些年浪费的电费都不止水壶钱了。冰箱还是华日九十年代产的,一米来高,氟早已耗得差不多了,最主要还是容量小,过了个新年,没吃完的食物全都存在冰箱里,一下子就塞满,拿出来放在桌上,堆在柜子上,发现比放在冰箱的保质期还长。屋内不舍得开空调,上年纪后体温下降得很快,父母两人只能盖很厚的棉被,半天过去,脚趾头还是热不起来。半夜李涵听见母亲起身兮兮索索地从抽屉里拿袜子穿,出于愤慨,他拿起遥控器对着左边墙壁按了半天,也没听见任何声响——遥控器里是空的,压根没装过电池。
  李涵喜欢在给客人按摩的时候聊起父母抠门的事情。很多人因为喜欢听他说笑话也会办个卡。笑一笑也算解压吧。今年春节他给父母俩人轮流买了条毛线裤——家里照例不舍得打空调,空调压根就是摆设,而且因为化工厂要求,宿舍里严禁明火,电暖炉也不能用。有些工人偷偷用小太阳,就是那种温吞吞的木头烤炉,南方湿热天气,经常可以用来烤晒不干的袜子衣服,或者番薯干之类,但是穿袜子烤脚打瞌睡一不留神很容易烫到,猛吸一口凉气再从睡梦里惊醒——回头问咋样,母亲说,好是好,就是薄了点。他打算再买两条,母亲说,犯不着,自己织不就完了。毛裤被拆掉重织,加厚一点,线头不够,织出来变成了短裤,缩在膝盖上面。其实呢,李涵边按边道,你要是真舍得花钱,给他们买一台冰箱,他们用也就用了。我刚刚买了一台美的,才一千八百多块,特别高的,特别能装,他们用着也很高兴啊。
  这么省钱说到底还是养老问题,两人托了一圈关系才买到十五年的养老保险,到年限据说每个月可以拿到一千五六。但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能做一天当然是一天好。未雨绸缪也是对的,他们提醒李涵要省钱,按摩院这里也只有底薪没有五险一金,如果要交养老保险,自己出一半政府负责另一半。杭州这边政策尚可,除给最低保之外,还会给残疾人补贴以及护理费一个月三百。福建也还行,南阳那边差一些,“说句不好听的,连油钱都不够”。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没谁主动去缴保险,可能太年轻了,年轻人还是很难想象年老了到底怎么办,就算知道一直看不见,也觉得日子纵使暗不见底,但始终很长。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有的孩子是父母的福星。我有个同学,父母是上海人,支援三线留在江西。母亲怀她时候,因为膀胱受压迫,总是尿频,只能不断跑厕所。一次刚离开,还不到两分钟,车间就因为一个人工人操作不当,锅炉爆炸,整个车间的人都没了,她母亲是唯一的幸存者,但她自己却是个先天弱视,李涵说,有意思吧,有些父母是孩子的克星,偏偏喜欢叫小孩子讨债鬼,《弟子规》说,亲憎我,孝方贤,亲有过,谏使更,扯淡吧就。
  没人会去跟他计较故事的真假,客人听完哈哈大笑,为他层出不穷的故事和吐槽,他们喜欢看他嫌弃得很表面:我真服了他们哎,抠的要死,平生一点优越,然后对着贴在腊梅画的边上的二维码付款,说下回再见。
  今天上午来了个女宾,老板娘那天把她按得很舒服,她当场刷了一张卡。她跟李涵说,老公在外头又找了个小姑娘,才十九岁,有钱又漂亮。觉得没什么安全感,前段时间做了皮秒和热吉玛,美容院打折下来,一个项目三千七,现在满脸都是烧灼后的小黑点,只能戴口罩见人。样子好难看的。李涵笑笑,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觉得你一定很漂亮。
  女宾有些高兴,继续道,总觉得胸口乳腺很痛,公司体检说她可能要去做手术。家族有乳腺癌史,她很担心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李涵开始给她讲别的:
  ——
  “李涵!”他在大街上把烂掉的橘子扔进垃圾箱,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叫唤,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结果一个小男孩比他还响亮,快速跑过去。隔壁少儿英语女老板大家只知道英文名字丹妮,不知道中文名字。那边有中籍教师,也有外籍教师,美国的,澳大利亚的,过节和推广时出现在那边,也不见得经常上课。马上就是万圣节了,徐渠说,这边到处都是拉花以及南瓜灯,走路不小心很容易绊到。万圣节是外国的鬼节,小孩子穿得像妖魔鬼怪去要糖。还有两天才万圣节吧,但是培训班为了做生意,将节日提前了两天,一旦看见有小孩子经过就会派送糖果以及传单,再被爷爷奶奶们伸手拍掉。有意思吧,你说是不是。丹妮的小儿子居然跟我同名,每次她训斥孩子的时候我都会吓一跳。
  李涵说,女客很瘦,但很能吃力,一直要求加力气,吃力的宾客大部分都是中年妇女,她们压了太多生命的重量,并且总幻想自己能忍耐过这一切。直到他碰到膀胱经,一碰到,那个女宾就说疼,力气小点哎,小点吧,好疼的,快哭了,女客说,力气再小就没了,李涵说,但还是慢慢放低了按摩的速度,女客的骨头尖锐地刺进他掌心,他猜她是真哭了。已经十一点,慢慢的,他按着按着也睡着了。我站着也能睡着,这也算一件了不起的技能吧,像马之类的。没人能分辨出来,这对眼睛因为经久不用早已渐渐退化,仿佛逐渐衰退的内蒙牧场。有一天会完全的消失不见吗?李涵说,啊,感觉像说鬼故事似的,受节日气氛影响了。。
  我和李涵认识很凑巧。前一天晚上睡觉枕头垫太高,脖子落枕,头疼了一天,自己按了半天手阳明,毫无效果,到了下午,略有缓解,心想吃个橘子会不会好一点。小区出门,再穿两条马路,就是狮山路,但是从我搬进来的开始,附近就不断地拓马路、装路灯、造地铁,今年四处又用假草皮围墙围起来,好几年了也没走过去。但狮山路上有家水果店,到了冬天门口经常停一辆卡车,后备厢里全是金灿灿的橘子,但却没什么显著的香味,发灰的纸壳上写着价格,十块钱一大袋,烂了就直接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卡车司机抛起来又准又狠,很少会偏离准心,大概得花很长时间才能练出来。绕过橘子卡车就是那家按摩院,连个招牌都没有,铁皮门开了一半,难怪一直没发现。门口墙壁挂着一张营业执照,上面是徐渠的照片,标注了经营范围。徐渠说,楼上空着。上到楼上一看,李涵站在床边等着,听见人来了,摸索着将褐色乳胶枕头放在靠墙的一排钢筋椅子上,递了只衣架过来,将灯芯绒外套挂在床尾墙壁的木头挂钩上,拍了下床铺边缘叫趴下。他的手又软又暖,按摩也不吝力气。问两句就会说很多。我找了他两次,第二次去早了半小时,说白了只是想听他说话,他手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女客,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粉嫩的毛衣,涤纶紧身裤,肩颈上的富贵包很突出,李涵穿着薄大褂,按得一头汗。等他休息的间隙,李涵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收入和待遇问题,这次说的比较保守,“一万其实很难挣的”,不知道是不是暗示女客要办个卡。听多了他的故事,我打算讲个新的作为交换,告诉他,我有个朋友,以前时运不济,在夜店上班,认识了一批做采耳的,做足浴的师傅,也交了几个按摩的盲人朋友。他写过一篇这样的随笔,有段细节印象很深——有位姓李的师傅很爱抽烟,经常工作结束后站在路边抽几根。他自己抽五块钱的白沙,但派人都会九块,面子和派头总归是要的,“最讲良心就是我们盲人了”,遇到小姐求按摩,十次里会答应五六次,不好意思收钱,但师傅们还要吃饭,三四人头挤头在装修得像皇宫一样的饭厅吃苦菜饭,闲聊天,所以小姐们按摩时故意不穿胸衣。当付钱吧大概,让你白摸。那边出过事,有个房间曾经贴满符,有天夜里一个服务员听到泰式区的房间里有人在叫,就推门去看,结果里面并没有人。第二天服务员就辞职了。但他们还在做,也不知道做了多久,聊天时每个人的目标都是赚一百万,李涵,你也是吗?
  李涵笑笑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他说,一百万呢谁不想。也得有运气是不是。哎,我们的运气够差了,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吧。我说,会的,他说,运气这事太玄了,但任何故事都是鬼故事对吧,毕竟很多东西讲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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