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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忠犬攻略 / 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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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都,韩氏总号。
  
  透过半敞窗牖,见韩仲丘正向一知事询问什么,知事摇头,起身翻找出一卷简牍,韩仲丘接过皱着眉头慢慢翻看。
  
  胡荣杜义几人笑了笑,对视一眼,抚抚衣袖直接往曹邑宰值房去了。
  
  胡荣捋须笑:“二郎主有如困兽啊!”
  
  “商号事务千头万绪,宗卷文牍何止万千,要想弄清谈何容易?”
  
  杜义哼笑:“大人之干练旧日素得主君倚重的,若没大人弼辅,这商号保管一团乱糟,主子也太不知好歹了些!”
  
  “年少之故啊!”
  
  不过就是个十六的小丫头罢了。
  
  “诶诶,”曹邑宰呵斥:“汝等不可放肆,岂敢在背后私议家主?!”
  
  他正襟危坐,板脸喝止,不管内里如何,曹邑宰大面从来都是挑不出毛病的。
  
  “是是。”
  
  众人忙应诺,“主子也不过是受人蒙蔽罢了。”
  
  “盯着二郎主。”
  
  曹邑宰吩咐,至于那个羯奴,胡荣轻蔑一笑:“一个羯奴,还敢堂皇坐堂理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齐笑。
  
  胡荣环视屋内,又对杜义笑道:“这商号啊,还是得大人和你我多多费心啊!”
  
  “我看不必!”
  
  一道清脆女声,突兀打断杜义接话,鹿皮靴踏在木质廊道的声音,护卫制住要传报的人,一列飞快肃立庭院,另一列啪推门冲进室内,霍地按住胡荣杜义。
  
  鹿皮靴声不疾不徐,韩菀立在门前,深紫束腰,天光斜映她半张侧脸上,几缕散发随风轻晃,肌光似雪容色端丽,又格外干净利落英气逼人。
  
  曹邑宰霍站起:“主子,胡荣杜义言行失妥,当严厉惩戒。”
  
  他看一眼正挣扎的胡杜,蹙眉:“主子训懈呵斥,不必如此。”
  
  突然一出,众人皆惊,面露不赞同,左右值房管事文书闻声赶出,有皱眉警惕,有不明诧异,嗡嗡声不绝。
  
  轰然震动。
  
  不断有人闻讯涌过来,韩菀也不阻,将人都放进庭院。
  
  等庭院挤得满满当当,整个总号人都来得七八了,嗡嗡大作,杜义大怒:“我二人为韩氏鞠躬尽瘁十数载,竟得主家如此对待,呜呼,痛哉!!”
  
  痛心疾首,愤慨悲声,登时许多人面露戚戚。
  
  韩菀用乌纹马鞭拍了拍手心,笑了,戏不错啊。
  
  “鞠躬尽瘁者,韩氏都记得,我皆心存敬意。”
  
  慢条斯理的话语似有锋芒,“啪”一声脆响,陡然一厉:“可是,这里头绝不包括胆大包天的贪蠹蛀虫!”
  
  韩菀倏抬目,冷冷:“日前,我翻阅账册,发现不妥,穆寒不敢轻慢,自请亲赴卢乡查实!”
  
  她接过阿亚呈上的卷轴文书,抽掉绢套,掷在案上,下巴往庭院一点,“都来看看吧!”
  
  庭院中人左右对视,护卫直接点了前面一排,众人迟疑过来,展开卷轴和文书口供等物一看,“哇!”
  
  失声惊呼,“三千担!”
  
  “好大的胆子啊!”
  
  胡荣杜义怛然色变。
  
  曹邑宰见状眉心一皱。
  
  这时有长靴落地的脚步声,步伐很大,矫健有力,一身束腰扎袖异常高健魁伟的玄黑身影当先而行,正是穆寒。他手里提了一人,动作却非常轻松,往地上一掷,那胖子当即杀猪般痛叫起来了。
  
  五六个人被掼落在地,都是牛管事子侄心腹,穆寒皱了皱眉,上前一脚,牛管事立马闭嘴了,浑身筛糠般抖起来,看来路上没少挨。
  
  “是他俩,是胡荣和杜义!”
  
  涕泪交流指着,牛管事痛哭失声:“是他们说没事的,主君去逝,郎君年幼,账面没错就行,交接次日,他俩就找了人来,让我调开守卫,偷偷把三千担上等丹砂运走了!……”
  
  瞬间哗然。
  
  “好大的狗胆!!”
  
  曹邑宰反应极快,眼见不好,他当机立断倏转向胡荣杜义,痛心疾首:“你们,你们竟然如此肆意妄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大人!!”
  
  胡荣杜义大惊失色,曹邑宰眸中厉光一闪,二人刹住。如今大势已去,他们想起家人,还有自己,都需要曹邑宰照应和搭救,闭上嘴巴。
  
  曹邑宰正心念电转,韩晔看胡杜冷哼一声,问:“元娘,这二人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
  
  韩菀看着曹邑宰,笑笑:“如此行径,此等蠹虫,触犯的不仅是家规,还有国法,自然是都送官严办了。”
  
  这类事情不鲜见,有人私了,也有人公了。
  
  有主家考虑种种原因,勒令退还部分或全部赃款,然后或责打贬职,或直接将人撵走的。
  
  当然,也有铁面无情,直接送往官府处置。
  
  郇国实行奖励耕战以强国,轻罪重刑以束民,偷盗一千钱即可判劓刑,极之严苛。
  
  曹邑宰神色一变。
  
  鸦雀无声。
  
  不等人再说,穆寒直接一挥手,一列卫士奔上前,堵住胡杜牛等人嘴巴,直接拖走,交到刚好赶到的郇都军差手上。
  
  挣扎求饶声渐行渐远,军差不耐烦一个耳刮子下去,戛然而止。
  
  铅灰色的云层越压越低,一阵凛冽北风刮过,几点细细飞絮洋洋洒下。
  
  初雪下来了。
  
  韩菀回身,笑了笑:“这些日子辛苦各位的,酒宴就定在今日,大家今日早些下值过来。”
  
  ……
  
  韩菀新掌印,理应宴请郇总号大小以及各分号掌事。
  
  她将宴席定在今天。
  
  竹帘低垂,屏风林立,挡住了凛冽北风,熏笼炭盆火旺,室内暖意融融,乐伶轻弹曲声悠扬,舞姬翩翩起舞身姿优美。
  
  韩菀举杯:“我敬各位!”
  
  “往后我等上下一体同心,韩氏蒸蒸如日。”
  
  诸人举杯应和:“竭尽全力,一体同心!”
  
  韩菀立威非常成功,先前沉默观望的中立派明显热络了不少,无人再敢轻视她。
  
  韩菀一举站稳脚跟。
  
  “举止像爹,……”
  
  隐约听到几个小文书低声议论,“到底是韩家人啊!”
  
  “是啊,要我说……”
  
  曹邑宰冷下脸。
  
  是他大意了,只盯着韩仲丘和穆寒,忽略了韩菀。
  
  边上人有些急:“大人!……”
  
  “慌什么?”
  
  曹邑宰斥了一声,搁下杯盏,哼,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如何本事?
  
  “都给我稳住了。”
  
  “是!”
  
  曹邑宰那边窃窃私语,韩菀也没在意,宴至一半酒酣耳热,她了站起身。
  
  堂上安静下来。
  
  她看向下手,又看向身侧,穆寒和韩晔站了出来。
  
  韩菀微笑宣布:“胡荣杜义的位置,日后就由穆寒和韩晔接手。”
  
  白日一幕,震慑力极强,韩晔他们自然不可能有意见,至于穆寒,他擒住牛管事查清卢乡贪蠹详情,携今日之威,大家对视半晌,也没说什么。
  
  “主子英明!”
  
  韩菀和穆寒对视一眼,她微笑。
  
  ……
  
  宴席至酉末才散,冬日天黑得早,细雪纷纷扬扬洒下。
  
  韩菀脸有些热,作为新家主她喝得有些多,不过都是甜酒,微醺但没醉。
  
  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她兴冲冲收拾书简。这些帛书都是她父亲留下的手札,有旧年刚接手商号遇到的难题,也有这些年处理事务的许多心得。另外还有商利书籍,其中不乏珍稀孤本。
  
  她问穆寒:“这些你看过没有?”
  
  穆寒识字,当上家主亲卫有机会他就努力学会了,后被韩父选中,府中的藏书楼也允许他取阅,他看过很多书,商武医兵百家他都涉猎过,其中商利是重中之重。
  
  不过孤本和韩父亲笔手札却是没有的。
  
  看过不给,捡没看过的,收拾了数十卷,又吩咐去个小箱子来,韩菀边往里搁边笑说:“我吩咐把厢房收拾出来,给你做书房用。”
  
  她带穆寒去看了看,明堂架几琴案等物已全部挪走,明天把做好的书案席柜等一搁就能用了。左稍间是案牍室,右稍间是休息的内房,干净宽敞,洒扫一新,俱是按照穆寒喜好的简洁风布置的。
  
  穆寒惊讶,他知道主子吩咐人收拾东厢,却不知是给他作书房用的。
  
  这么大,这么好。
  
  韩菀侧头,粲然一笑,烛火莹莹,她眉眼弯弯双眸乌黑发亮,似枝头春花,灿烂明艳。
  
  穆寒血有些上涌,半晌,“谢主子。”
  
  “谢什么?”
  
  “诶,这些天累得很了,你都没歇过。”抵达郇都后,亲卫们都开始轮休了,就他没有。
  
  “白天暂时不行,等回府后,你就回去歇歇,也好看看你母亲和兄弟,听温媪说,你母亲之前打听你休值,……”
  
  反正入寝前回来就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开始吧。韩菀笑着催促他放假,又想起一事,“诶,你先过来。”
  
  回到正房,她打开今日新送过的紫檀小匣,将一个碧玉小瓶递给他。
  
  碧玉散,之前的已告罄,韩菀特地让人新制的,由于上郇都急还少了几味,刚高价购置的,非常昂贵。
  
  穆寒一愣:“我已伤愈,。”
  
  韩菀白了他一眼,“拿着,防身用。”
  
  护卫难说什么时候会受伤。
  
  穆寒捏着玉瓶,半晌,“碧玉散极难配置,太珍贵,……”
  
  碧玉散的主药稀少难寻,一株价值百金,就连皇亲后戚府中这也不是轻易赐下的东西,他之前用得够多了,现在好端端他也没负伤,“卑职有伤药。”
  
  “可没有碧玉散好。”
  
  伤药这玩意,及时用上才珍贵,否则再好也白搭。
  
  “我虽不希望你受伤,但若有万一……你及时用上,才是珍贵的。”
  
  穆寒对她来说,比这药珍贵千倍万倍。
  
  “你啊,不许妄自菲薄。”
  
  她笑睨了他一眼,把递回来的玉瓶一推,“快回去吧。”
  
  ……
  
  夜深了,细雪飞絮,檐角绢灯轻轻摇晃,洒下一圈圈晕光。
  
  穆寒挟着一小箱子书卷回到他的房间。
  
  韩菀特地圈了一个小跨院给他,距离正房很近,用竹篱笆隔开,收拾得整洁雅致。
  
  不过穆寒并没在这里睡过,他平时就盥洗换衣会回来。
  
  推开房门,将小箱子搁下。
  
  他在墙角一个五斗柜前站住。
  
  这个五斗柜有些陈旧,是他从原先营房带过来的,柜子虽旧,却带了锁。
  
  他从怀里取出钥匙,打开柜门。
  
  小柜子里空荡荡,就搁了一个有些掉漆的小匣子,也是旧物。
  
  他打开小匣。
  
  烛光晕黄,匣内微微莹光,整齐立了十一个碧玉小瓶。
  
  他从怀里又取出一个,将这个空了大半的玉瓶也放了进去。
  
  十二个,刚好两排。
  
  玉瓶莹莹光泽,粗糙的指尖一一触过,看了许久,他才阖上匣盖。
  
  将匣子放回柜内,重新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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