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风有些刺眼，视线里的云层快速划过。照这个速度下去几分钟就能远离危险区域。归功于这层的电磁场，一路上自己都没有被部队侦测到。
　　我看了一眼雷达，上面显示大量的单位都在向一个方向聚集，毫无疑问，那是她的坐标。
　　作为诱饵留在原地的……
　　从她背起我开始我就在思考，为什么这个拟人仅仅因为自己“过失伤人”就对我的存活如此执着，甚至不惜独自面对胜算渺茫的力量。
　　拟人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不，即便是拟人也应该有生死的观念……
　　我这么想道，目睹了那场爆炸的我深知其的威慑性，对于会派出大量武装的情况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战舰级的武器都派了出来……
　　“战舰”这个词汇让我心头一凉，不禁联想出少女的下场……
　　“真没办法。”
　　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把行驶方向转向刚才的起点。
　　那个少女还有许多值得探寻的东西，就这样死掉显然有些令人惋惜。
　　“呼……”
　　双手随着肾上腺素的分泌默默攥紧，是格林酚还是心理作用呢？
　　不管怎么样，紧张是真的……我虽不惧怕死亡，但白白送死也不符合我的作风，
　　高空很冷，与我体内开始滚烫的血液形成两种极端。在这种环境下受到的刺激开始强制大脑保持清醒，
　　本该如此。
　　“那个是冲着……落……小心………”
　　又来？
　　莫名其妙的记忆再次以蛮横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扰乱我的思绪。本想不去管它，却发现其劲头越发猛烈。
　　“行吧……”
　　我稍稍抬起耷拉的眼皮，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稍稍闭眼，再次睁开时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
　　“第一次上战场？”
　　我站在空中甲板上盯着前方的迷雾，身后不止何时传来了厚重的问候，于是回过头，看到穿着严实大叔样貌的拟人。
　　“嗯。”
　　我回答道。
　　“紧张吗？”
　　“一点。”
　　“哈哈。”
　　大叔似乎是为了附和气氛笑了一下，随后用温柔的眼神看向我，
　　“不用担心，即便我们的身体被摧毁，数据也会及时上传到终端被保护起来，只需要再建一副躯壳就可以重新活动。”
　　“复活？”
　　“嗯……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人类可以复活吗？”
　　“目前来看是不行的。”
　　“而我们……要杀掉人类。”
　　“这是为了达到目的的必要牺牲，”
　　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揉了几下，
　　“人类害怕拟人，于是迫害拟人，我们为了生存只能奋起反抗。”
　　“没有其他办法吗？”
　　“如果有，谁愿意去和其他种族互相残杀呢？”
　　答案带着失落在心中弥漫，就在我准备把人类视为敌人时，大叔叫住了我，
　　“落姬，”
　　“什么？”
　　“杰罗德曾是人类。”
　　“我知道，”
　　我抬头看向大叔，他的视线也同样对着远方，
　　“战争的终结不应该是你死我亡，和平解决这场争端才是你父亲对你的期望。”
　　大叔停顿了一下，浑身的稳重没有半分消退，
　　“拟人的和平。”
　　画面一黑，我的思绪回到现实，
　　“落姬……”
　　再次听到记忆中“我”的话语才让我之前对莫名情感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她的声音为何那么熟悉，语气又为何那么亲切……
　　那多出来的，显得突兀的记忆，正是的记忆。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观测到这些记忆，但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她的内心。
　　没错，“拟人”是有心的。
　　一直以来我都对人类社会对拟人的宣传有所反感，无论是我辗转在战场上遇到的那些，还是今天遇到的，又或者是十八年前的那一次……这些都让我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拟人，是货真价实的生命。
　　“嗞。”
　　雷达突然发出磁场激起生理反应示意我远离此处，
　　“什么东西……”
　　我透过云层看到了隐隐约约的光斑，然后伴随着一声炸响，光斑如同被包裹的烟花慢慢扩散开来，
　　“嗡……”
　　那是突破了空气却在兀长路上逐渐低沉的响声，
　　云层被气浪一同拨开，失去遮挡的光芒顿时散发出它本来的耀眼，那日升般的光芒迫使我腾出一只手盖住双眼，随后操纵把手向后退去让自己处于相对隐蔽的地方。
　　“怎么今天炸了这么多，还有完没完。”
　　处理完成后我趁着喘息的机会继续观察刚刚的爆炸。
　　刺眼的火光随着时间已经逐渐柔和，我也得以一睹全貌，当视线找到爆炸的源头之后，其姿态如利刃一般插进我的心底并留下无可抹去的烙印。
　　“战舰”，
　　被拦腰截断的战舰用下坠的彰显它的震撼。
　　“哈……”
　　身体被震撼的归于沉默，就在我发呆之际，夜幕中出现了格外显眼的青色光点拖着残影快速穿梭在弹幕之中，
　　“那是……”
　　那颗青色光点钻入爆炸的烈焰又冲出向着周围的机群飞去。
　　青色……
　　脑海中随即出现青色长发和青白色长袍，于是我抬手拉下飞行器的望远镜调到刚好能看到细节的最小焦距后把它放在眼前。
　　“果然。”
　　放大后的光点确实是，她全身覆盖一层保护膜快速飞行着，应该是与飞行器上的一样可以免掉电子设备追踪的电磁场。
　　我继续看下去，没有掏出枪炮之类的东西轰炸那些飞机，而是径直冲上去，随后被她掠过的机体便发出炸裂的火光。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两手上的光点，
　　应该是附着在手腕处外观像袖剑的光刃，面色从容的规避其他方向传来的攻击，同时突进目标机身的薄弱点，摧毁一架之后立刻想下一个目标飞去。从她流利的路线中不难看出这是有规划的进攻，
　　“优雅……”
　　看着的动作，内心不自觉发出如此感叹。
　　无论是不断翻转还是是直捣黄龙般的动作都流畅透露出那股由内而外的从容，亦如起舞的公主，散发着令人心驰神往的美丽。
　　突然间，感觉她跟我对视了一眼，不，不是感觉。我看到突然串起三架战斗机引发出混淆视线的爆炸，然后，几乎是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出膛的子弹一样向后飞去，
　　还没等我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一个温暖的罩子就盖到我周围，随后的声音衔接上来，
　　“我应该交代过要按照规划路线去走，”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提着我衣领的，一时间感到有点尴尬，
　　“咳……怎么说呢。”
　　“为什么回来？”
　　“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什么？”
　　“……你的安全。”
　　“真敢说呢。”
　　“我已经够尴尬了，请不要再继续下去。”
　　她的脸上仍然挂着平淡，我则低下头掩盖自己脸上的难为情，
　　“剩下的军队怎么办?”
　　“他们追不上的。”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跑？”
　　“战舰的威力太大，不清理掉的话可能会跟着我们到达拟人据点。”
　　“那确实挺麻烦。”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身体突然传来强烈的不适感，
　　“不妙。”
　　本以为自己起码能支撑一个小时，结果错估了自己的伤势，
　　“所以我才让你不要回头。”
　　平淡的语气此刻听起来略显无奈，
　　“哈……”
　　副作用来的非常迅速，短短几秒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变得有气无力，
　　“你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吗？”
　　“我推演了你在离开路上会遇到的种种情况，但回来找我可能性从来没考虑过，更不要说之后发生的种种连锁反应。”
　　“换句话说，我也是拟人看不穿的人类了。”
　　“拟人看不穿的人类有很多。”
　　“别那么着急泼冷水啊。”
　　“少说几句保留好体力，”
　　我只觉抓住衣领的那股力量加紧了几分，
　　“要加速了。”
　　“这还不是最大速度吗?”
　　勉强地露出镇静，不过此刻还是应该老实地闭上嘴巴，我背上的三角盒早已被她回收，多亏于此，我可以相对轻松的呼吸。
　　很快，我就感受到了速度所带来的压迫。即便有罩子挡住了比如强风之类的额外压力。这股力量也还是令我动弹不能。如果说刚才是感觉自己像一颗子弹的话，现在自己就像是被射出去的电磁炮。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也很煎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自己身上的压迫感才慢慢消失。
　　“到了。”
　　清脆的声音敲击我的心弦，终于能松口气了。可惜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不然一定要看看传说中的拟人都市是什么样子。
　　在我朦胧之际，被磁场包裹的那种感觉再次袭来，随后是的声音：
　　“医者说你的身体恶化很严重，要做好半身不遂的准备。”
　　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声略显沉重的道歉传入我的耳中：
　　我第一次听到她是这种语气，感觉有些奇妙。虽然我觉得这个道歉完全没有必要……还是活下来再做讨论。
　　我试图抬起眼皮，但是很遗憾，再怎么努力视线也还是是漆黑一片，不过累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折腾了这么久……
　　呼……
　　既然已经什么都做不了……早点“合眼”，之后的事情交给医者……
　　虽然思路已经不是很清晰，身体还是读得懂的，快速放松下来助我入眠。
　　“那就这样吧。”
　　我这么想着，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