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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怎敌她如花美眷 / 050

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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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和?
  
      拆散他和苏清和?
  
      这话要从何说起?当年陛下要招他为婿时,不是他自己不愿舍弃发妻锦瑟,一口拒绝赐婚的么?怎的成她爹爹棒打鸳鸯,拆散他和苏清和了?
  
      沈黛和戚展白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其余人也都因他这话,或多或少露出了惊诧之状。
  
      秦济楚却是一脸坦荡。
  
      莲花座上的烛火忽地爆了下灯花,烛焰叫雨夜的潮意浸湿,光圈缩成豆子大小,昏昏摇映在他脸上。他一双幽黑的瞳孔闪动着妖异的光,翻涌出深浓的憎恨。
  
      “我出身不好,比不得你们这些生来就高居云端的世家公子小姐,唯有靠科考,方能鱼跃龙门,稍稍与你们比肩。”
  
      “文状元,武状元,于你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彩头,可于我而言,却是十多年寒窗的艰辛。”
  
      “你们可知,从第一声鸡鸣到日头真正升起,可以挥多少下剑,默诵多少遍《策论》吗?你们可知,冬日里用一双冻满疮的手,去握笔写字和舞剑,到底哪一种更痛吗?”
  
      秦济楚抬手望着自己掌心厚厚一层老茧,哼笑,“你们不知道,沈岸也不知道,那他凭什么拿我的前程要挟于我,不准我娶公主?就因为他儿子喜欢苏清和,我就必须拱手相让吗?!”
  
      “把苏清和还给我!把驸马之位还给我!”
  
      他嘶吼着,挣扎着,双目猩红。两手皆被挑断手筋,仍伸在半空,疯狂地对着沈黛抓挠。
  
      众人有些担忧,唯恐他真伤到人,纷纷劝沈黛后退。
  
      沈黛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骨难画心。所谓万人夸赞的深情状元,外表还是个光风霁月、不染红尘,内心却早已被富贵权势蛀了个干净。
  
      “你想当驸马,那你的发妻锦瑟呢?”
  
      秦济楚一噎,屋里刺耳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沈黛眯起眼,漠然睨着眼前狼狈的人,像是在看一只粪坑里扭动的蛆。
  
      “倘若我没记错,你二人乃青梅竹马,十五岁便结为夫妻。你为科考,每日闻鸡起舞,头悬梁锥刺股,两手生疮亦坚持苦读,可谓尝尽人生疾苦。那你夫人呢?她何尝不是数十年如一日地陪你熬着?”
  
      “为了供你读书,她每日起得比你早,睡得比你晚,那几年甚至都没吃过几顿饱饭。你吃了滔天苦头,她只会比你更遭罪!”
  
      说到这,沈黛不得不停下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息,让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平静下来,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出自己心底的猜测:“她的眼睛,可是你弄瞎的?”
  
      这一声问话,便如世间最薄也是最利的刃片,轻轻划过所有人的耳朵。
  
      屋内一瞬死寂,落针可闻。大家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瞠目结舌的表情里,说不清是惊讶更多,还是愤怒更盛。
  
      秦济楚眸光闪了闪,仍梗着脖子嘴硬,“欲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当初若不是她执意不肯和离,我也不愿将事情做绝。”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嗤了声,眼里盛满鄙夷,“没想到弄瞎了她的眼,还拦不出她。为了报复我,她竟不惜从老家千里迢迢赶来帝京告状。我让府衙不要接她的状纸,把她赶出去,眼瞧她就快坚持不下去了,却叫你爹知道了去。”
  
      他咬着牙恨声啐了口地,语气满是功亏一篑的遗恨,毫无半点愧色。
  
      “后来你那好管闲事的爹,就拿这事威胁我,说我若是不拒绝陛下的赐婚,就将我的臭事都抖出去,到时我不光前程保不住,连名声都要毁尽,他还说是为我好?呵。”
  
      “我看他就是想让他自己的儿子做驸马!知道他儿子不比上我,才......”
  
      他话未说完,就听一声清脆的“啪”响彻整间屋子,檐下的灯笼都颤了颤,抖落一身雨露。
  
      秦济楚的左脸被硬生生打偏到了右边去,不可思议地望向沈黛,鲜红的掌印在灯下格外醒目。
  
      “我爹爹是爱惜你的才华,才肯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沈黛迎着他的眼神,气愤道,“你以为纸能包得住火?倘若这事捅到陛下面前,你可知会是什么结果?”
  
      “驸马?”
  
      她不屑地一哂,“你若是敢以这样的身份求娶公主,凭陛下对公主的宠爱,他不将你五马分尸,就已经是客气的了!”
  
      “君子当如竹,虽争风逐露,然心中有节。我爹爹平生最恨你这等忘恩负义之小人,若不是看重你才华,他早一纸诉状告到御前,让你身败名裂!他放你一马,你不知感恩也罢,竟还恩将仇报?”
  
      “还有你夫人锦瑟......”
  
      想起午间见到的素色身影,沈黛由不得痛惜地闭上了眼。
  
      秦济楚一直在派人监视她,她明知自己处境也艰难,还是在想方设法救他们。
  
      绮色琉璃,能护心爱之人无灾亦无难。
  
      这三年,她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院子里种下那些花?可是日日都在期盼负心汉能回头?希望一次次落空的时候,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袖底拳头捏得“咯咯”响,沈黛忍不住,抬手又给了秦济楚一巴掌,正待要给他第三掌,戚展白拦住她。
  
      他将秦济楚丢给关山越看着,自己则捧起沈黛红肿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吹拂,心疼道:“这样的败类,不值得你亲自动手,没得弄疼自己。”
  
      “我就是生气!”
  
      沈黛跺脚哼了声,方才还是一脸嫉恶如仇的凶悍模样,到了他面前,就不自觉便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戚展白含笑捏捏她脸颊,“他没你的手金贵,交给我,我自有一千种法子让他生不如死。不过......”
  
      他转目望向秦济楚,眼里的温柔如露水见朝阳一般,顿时蒸腾了个干净,“在此之前,得先让他交出国公爷和沈兄弟。”
  
      秦济楚被他眼里的寒芒震慑到,下意识一哆嗦,却高高扯起一边嘴角,叫嚣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戚展白无所谓地“哦”了声,直直望进他眼底,笑意从容,“不说也行,本王不介意让你现在就尝尝那一千种法子。”
  
      他语调无甚起伏,一字一字钻入秦济楚耳中,却像是猛兽的尖牙,“咔嚓”咬住他咽喉。
  
      众人皆知,湘东王杀伐果决,落在他手里,当真比下昭狱还痛苦千万倍。
  
      打从心底发出的战栗的窒息感,很快便顺着经脉游走遍全身,秦济楚不甘地磨着槽牙,片刻,到底是颓然垂下脑袋,“我招......我招!”
  
      “沈岸和他儿子沈知确,就在城外的别院里。”
  
      别院?
  
      沈黛又吃了一惊,这家伙都落魄成这样了,竟然还有别院?看来他不只这深情夫君形象是假,连这“清廉”二字,也有待考证。
  
      戚展白也鄙夷地哼了声,“带路。”
  
      *
  
      秦家别院在柳州城外的山沟沟里,外间丛林叠嶂,怪石遮掩,安置得很是隐蔽,若非靠得极近,还真轻易发现不了。
  
      夜里山路本就不好走,下雨就变得更加泥泞难行。一行人艰难地过来时,时辰早已过了三更。
  
      沈黛心里记挂着沈岸和沈知确的安危,一下马车就提着裙子迫不及待冲进门,左右乱转,“爹爹!哥哥!”
  
      戚展白无奈地摇摇头,反剪秦济楚双手,亲自押着他过来,“说!人在哪儿!”
  
      秦济楚胳膊被拧得生疼,龇牙咧嘴,额上大颗大颗直淌冷汗,“就、就就......就在前头大堂。”
  
      “带路。”戚展白照他膝窝狠狠踹了一脚,押着人先行。
  
      沈黛紧随其后。
  
      几日的牵肠挂肚在这一刻终于要有个结果,到了大堂前头,她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先一步冲进去。
  
      里头乌漆麻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只有一股刺鼻的木头发霉味。沈黛捂着鼻子,边往里走边焦急地喊:“爹爹!哥......”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四周忽然腾升起一股白色烟雾。
  
      随后进门的戚展白和秦济楚都没反应,沈黛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脖子,脸上血色几乎是在一瞬间消退殆尽,捂着痉挛的左胸口就倒了下去。
  
      “昭昭!”戚展白大惊失色,几步上前将人抱入怀中,轻抚她面颊,不住唤她。
  
      沈黛却没办法回应他,在他怀里痛苦地蜷缩成一只虾米,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依旧呼吸不上来。光洁的额头很快便覆满薄汗,中衣湿了个尽透。
  
      “这烟雾的滋味如何?”
  
      “若我没记错,国公夫人是患有心疾吧?沈姑娘是她的女儿,听说自幼就体弱多病,想来这颗心脏,应当也健康不到哪里去。现在看来,我果然没猜错。”
  
      秦济楚摆脱了桎梏,便如鱼得水,不紧不慢地揉着酸疼的胳膊,退至门口狞笑,“这烟对寻常人无害,可对患有心疾之症者,却堪比鹤顶红。”
  
      “你!”戚展白眼底全是爆裂的血丝,起身就要杀过去。
  
      秦济楚轻盈往后一躲,不知触碰了什么机括,一根合抱粗细的房梁轰然砸下。饶是戚展白眼疾手快,及时后退躲开,肩膀仍被房梁砸了下。
  
      继而又是一阵天崩地裂,房梁抱柱摇摇欲坠,掸下大片土灰,将大门堵了个严实。眼瞧又一根柱子冲着沈黛就去了,戚展白顾不上肩上的伤,身体先于意识扑过去,抱着沈黛往里躲。
  
      尘埃满天飞舞,浓烟滚滚。
  
      戚展白唯恐沈黛受不了,一手搂着她,一手帮她掩住口鼻,四下寻找出口,就见一线鲜红的弧光猝不及防地从窗前飞掠而过。下了一整夜的夜,却在这时玩笑般地停了,火舌顺势熊熊而起,顷刻间便烧红了半边天。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姓沈的,你不是要找你爹吗?别着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他们团聚了!哈哈哈哈哈——”
  
      隔着门窗,秦济楚朗声大笑,扭曲的身影宛如夜间横行的魑魅魍魉。
  
      关山越见势不妙,忙领着人过来搭救,却被周围埋伏着的黑衣杀手团团包围。一时间刀光剑影四起,竟是关山越他们因人数不敌,落了下风。
  
      四周空气越来越热,也越来越稀薄,腔子里绞痛感随之甚嚣尘上,沈黛咬着舌尖,靠疼痛方才不让自己昏过去。
  
      计中计!
  
      计中计!
  
      秦济楚为帮苏含章除去他们,竟不惜做到这番地步!
  
      那爹爹和哥哥......
  
      心底深处的痛强于肉/体,沈黛不禁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挚爱的两个亲人已经离她而去,她不能再让戚展白也......
  
      “你走......你快走!不要管我......你一个人肯定有办法逃出去的......”沈黛使出最后的力气,拼命推着戚展白。
  
      他却如磐石般扎根在她身边,紧紧拥着她,岿然不动。
  
      “要走一起走!你便是真让我一人逃出去了......”他哽咽了下,目不转睛地望住她,一字一顿地道,“我也绝不独活!”
  
      火光映照下,他面容坚毅冷硬,望着她的目光却缱绻温柔,像是月夜下涓涓流淌的溪流,隐约还带着点祈求。
  
      同前世那晚一模一样。
  
      沈黛怔怔看着,眶里的泪花愈发浓郁,由不得抱住他放声哭出来,“你怎么......你怎么总是这么傻啊!”
  
      戚展白却蹭着她鬓发,笑得轻松,“大约是病了吧。”
  
      一种名叫“沈黛”的病。
  
      “放心,我不会死,更不会让你死!”戚展白说着,便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咬牙往前冲。
  
      房梁垮了,他便换一条路再走。肩上的伤撕裂开了,鲜血汩汩往外涌,他也感觉不到。唯有怀中那越发微弱的呼吸,能牵引他全部的心跳。
  
      “昭昭,莫要睡去,等出去了,我带你去骑马。你不是想学射箭吗?我亲自教你。旁人求我教他,还没这机会呢。”
  
      他不住絮絮说着话,语气尽量轻松,声音却仍控制不住颤动,跟他现在的身体一样。
  
      给她打气的同时,也给自己鼓励。
  
      怕自己停下来,眼泪便会灼湿眼眶,吓着她可就不好了;更怕她真睡去,从此再醒不过来。
  
      沈黛也恐他担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努力撑着眼皮一瞬不瞬地望住他,脸上始终挂着笑。
  
      可是怎么办呢?
  
      心脏被浓烟和那白雾混合拥堵着,快要爆炸。眼皮子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沉得根本抬不起来。
  
      她真的好累......
  
      活了两辈子,她不信佛,也不奉道。可眼下,她只想向四方诸神、向西天佛陀求一个痴愿——
  
      可否,再许她一丁点儿时间。
  
      不用多长,只要能让她亲眼看见自己身边这个傻男人,平安地从这里逃出去就行。
  
      如此,她也能瞑目,同爹爹和哥哥团聚了......
  
      大约是神祇果真听见她心底的祈祷了,屋外忽然有数道羽箭声“咻咻”乘风而至,径直撂倒一片黑衣人,脚步声、泼水声接踵而至。
  
      其中最响亮的却是一句:“秦济楚,你欺师灭祖,草菅人命,为师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是爹爹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沈黛惊得忘记了疼痛。
  
      而比她更震惊的,是秦济楚。
  
      望着眼前仿佛从天而降的沈岸,和自己接连倒下的部下,他一双眼珠几乎从眶里瞪出来,下意识撒腿就跑。
  
      他当年中武状元,基本就托赖这一身敏捷的轻功。别的不敢夸口,至少这身轻功,倘若他称第二,世上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眼下双手是废了,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脚底生风,眼瞧就快至墙边,身侧忽刮过一道罡风激,像是人?又快得仿佛只是一阵风。
  
      他还没觉察出来是什么,风里就先飘出一声懒洋洋的笑:“喂,听他们说,你觉得我不如你?”
  
      秦济楚眼皮猛地一蹦,急忙要刹住脚,双膝却先中了一鞭,人径直跪在了墙根底下。
  
      嘎噔——
  
      他两只膝盖骨尽碎,疼得他差点昏过去。
  
      与此同时,他头顶飘过一片黑影,云一般,轻盈地栖息在了墙头。月色幽幽从云翳缝隙间倾泻而下,落在墙头,也正好洒落他满身。
  
      同沈黛相仿的面容,但比她更多出几分落拓和不羁。一腿屈起,一手扶剑,青衫在风中轻扬,有世家贵公子的风流,亦有少年将军的锐利,浑然天成。
  
      那气质,是一出生就镌刻在骨血里、旁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眼里的惊惧化作嫉恨,秦济楚想起身跟他一较高下,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跪在地上,仰面咬牙切齿道:“沈知确,你别得意忘形!倘若苏清和先遇见的人是我,就根本没你什么事了!”
  
      沈知确一哂,嘴角微微上扬,一派疏懒亲切,出口的却是:“你再唤一次和和的名字,我现在就让你死。”
  
      大约是今晚被威胁多了,秦济楚都没来得及细想这威胁的内容,就本能地就闭上了嘴。
  
      可沈知确却半点也没因他此刻的顺从,而打算放过他。月影毫无遮掩地照在他脸上,眼角眉梢犹带笑意,眼底却冰霜凝结,隐约夹杂着磨牙声。
  
      “敢欺负我妹妹,来人,给我打!打到谁也认不出来!”
  
      墙脚这头旋即拳头如雨,另一边,沈岸冲在最前头,已领着人把大火扑灭。
  
      面容被火舌熏得黢黑,他没时间搭理,见戚展白抱着昏迷不醒的沈黛出来,忙从怀里掏出瓷瓶,倒出一手的药丸,顾不上剂量,一股脑儿全喂进沈黛嘴里。
  
      “这药原是当初鬼医留给她母亲的,幸好还剩了点。”
  
      四下瞅了瞅,他又道:“这里还不算安全,咱们马上下山。”
  
      戚展白也无二话,抱起沈黛就往别院外头去。
  
      马车马不停蹄直蹦城里秦府,锦瑟早已将府上一切打点妥当。他们一回来,大夫们便蜂拥而上,人多而不乱,一通折腾完,已是次日鸡鸣平旦时分,窗纸上浮起了蟹壳青。
  
      沈黛转危为安,躺在松软的被窝里呼呼大睡,气息平稳,青白的面颊重新泛起诱人的粉,小嘴痴笑着咂巴,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美事。
  
      戚展白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回原处,捏着她的手,想像之前一样,在她睡觉前低头亲她额头,同她道“晚安”。
  
      正要下嘴,硬生生被旁边睇来的四道狠戾眼风拦住。
  
      两道是沈知确的,两道是沈岸的。
  
      哦,他忘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俩的二人世界了......
  
      讪讪收了嘴,戚展白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将沈黛的手放回被子里,帮她掖好被子,同他们一道退出屋子。
  
      屋门一关,这气氛就更加微妙了。
  
      无数问题盘旋在三人之间,有关今夜的,有关苏含章的,也有关......二十年前的。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当初你带昭昭去西凉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沈岸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却发现是被方才的大火燎出的黑洞,心里涌起一丝不悦,甩了袖子,负手在背,乜斜眼睨着戚展白道:“但这事不该由我来说。”
  
      戚展白蹙眉,“伯父此言何意?”
  
      沈岸不回答,只甩着袖子往前厅去。
  
      戚展白觑眼沈知确,沈知确摊手表示不懂,二人只能带着一腔疑惑跟上。
  
      而此时前厅,有一人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
  
      她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满头华发梳得一丝不苟,在昏黄的烛火中隐约闪烁。眼眸微合,手缠念珠一颗一颗缓慢数着。虽一言不发,却自带一种不易亲近的威严。
  
      “祖母!您怎么来了?”戚展白愣了半晌,忙上前行礼。
  
      戚老太太闻声,指尖一顿,在他跪下前不疾不徐地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我听说你和沈姑娘不能去碎叶城,打听清楚后,就拜托国公爷带我来了这儿。”
  
      这话倒越发叫戚展白糊涂了。
  
      祖母孀居多年,一向深居简出,便是当初他要接人去帝京享福,她都不肯动。怎的会因为他们去不了碎叶城,而特特赶过来?
  
      还是让沈岸帮的忙......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暗暗叫嚣,撺掇他心跳隆隆如雷。
  
      戚展白深吸一口气,敛眸沉声,问得直接:“苏含章,可是我孪生弟弟?”
  
      戚老太太脸上无半点意外之色,显然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他不是你弟弟。”她肯定地说。
  
      戚展白合眸松了口气,弟弟的希望再次落空,他却反而有点高兴。
  
      不是苏含章就好......
  
      可在那一片轻松的氛围中,他却看见戚老太太深深望着他的眼,用一种极其平静地语气缓缓说道:“但他的确是我戚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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