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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换第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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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一直侍奉楚翘,楚翘认识赵衡有多久,她就也认识赵衡多久。
  
  原以为赵衡的定力那么强,就算是嗅到臭气觉得恶心,也只是皱皱眉屏息离开,哪儿想到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便干呕起来。
  
  看来自己真的是吃太多葱了。
  
  可海月只是想打消赵衡对自己的兴趣,并不想惹怒他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瞧着高大的男人弯腰干呕,她连忙上前企图扶住。
  “万岁爷……”
  
  可她才刚说了三个字,就瞧着眼前的男人站不稳似的往后了两步。
  
  她再上前,他再后退,再再上前,再再后退……
  如此重复了几回,海月终于确认,万岁爷并不是站不稳,他只是被自己口中的臭气攻击得无法近身。
  
  海月有点尴尬。
  “臣妾错了,臣妾自小喜爱吃葱,所以口中有些许异味,今日冲撞了万岁爷,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该死……”
  
  海月认认真真检讨,可楚翘却一句都没听到耳朵里。
  
  她现在就一个感觉——
  臭,真是太臭了。
  
  难闻的气息令楚翘险些窒息,她对着海月连摆了几下手,吼了句。
  “别说了!”
  
  然后便冲出屋门,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的草木使劲吸气。
  
  幸好楚翘刚来的时候怕谈话内容泄露,早就命康定将院子里的一切人都差遣走了,不然此刻瞧着万岁爷扶着门框大口喘气,肯定会生出很多谣言。
  
  楚翘站在门口缓了三分钟才冷静下来,然后——
  进屋、拿点心,塞进海月嘴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海月又想张嘴之前,楚翘及时制止了她。
  “停,我有话要跟你说,在你将口中的莲蓉团嚼碎咽下去前,不准说话!”
  
  *
  
  楚翘语气严肃,却并不凶,之所以能让海月安静下来不闹腾,是因为海月注意到万岁爷刚刚的那段话中,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万岁爷是被自己熏晕了吗?
  连称谓都会说错。
  
  海月不敢再乱说话,她眨眨眼,鼓着腮,盯着男人的脸认认真真地咀嚼起口中的食物。
  
  楚翘并非是失误,她今晚来找海月,为的就是坦白一切,所以从踏进门起,她就抛下了赵衡的面具,压根没打算伪装。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有些离奇,但是我有办法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其实是楚翘。”
  
  “海月,我和赵衡在岚昭仪落水当天互换了身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变成了他,他变成了我,这些天和你朝夕相处的楚翘其实才是赵衡本人。”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会觉得我的话很绕,或者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你就算震惊也先别说话,嘴里有东西,说话容易呛着。”
  
  怕被打断乱了思路,楚翘一口气将话说完,她说的很急,却不忘往瞪大双眼的海月手中塞一杯茶。
  
  她能信吗?
  她是不是不信啊?
  
  楚翘拿出帕子帮海月擦掉嘴角的莲蓉碎渣,微微发愁。
  
  那自己要立马说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吗?
  还是等一等,给海月一些缓冲的时间?
  
  海月在刚听到楚翘说的话时,的确脑子没转过弯,但她脑子好用转得快,接下来的时间她一边听着楚翘的话,一边分析这些话的可靠性。
  
  当楚翘将茶塞进她的手中时,海月已经理清并相信了她前面所说的一切内容。
  
  虽说‘事实’离奇,但她不得不信。
  
  毕竟赵衡并没有编造这种话来欺骗她的理由。
  
  当今圣上有什么理由要说自己和嫔妃换了身体呢?
  他就不怕这话传出去引起乱子?
  
  左思右想,刚刚自己听到的那番话只能是事实。
  
  可海月还是想要以防万一,她问楚翘。
  “那你说的自证身份的证据,是什么?”
  
  这么平静?
  不亏是我家海月。
  
  楚翘惊喜极了,一时间忘记了海月嘴中的大葱味,又凑近了捧起她的双手。
  “证据很简单!你记得八岁那年我跑去逗大哥养的小黑狗,富富,当时我年纪小,不懂狗会护食,竟然在它吃饭的时候闹着要跟它玩,富富急眼了张着嘴就朝我扑了过来。”
  
  “啊……”
  海月记得这件事。
  
  小小姐小时候对狗过敏,却又喜欢小狗,所以经常是逗了狗然后起疹子,疹子消下去又跑去逗狗,反复折腾了好几回后,终于把老爷夫人气着了。
  
  楚太师当时对家中所有的下人都放了狠话,谁要是敢带小小姐去逗狗,那就是嫌命长。
  
  搁在现在海月肯定不会带楚翘去做这种傻事,可那时候的海月也才九岁,心软又不坚定,楚翘拿眼泪攻击了她几次便使她败下阵来,带着楚翘去逗富富。
  
  当时的海月差开了所有人,所以在楚翘被富富攻击时,也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们。
  
  眼瞧着小小姐要被狗咬了,海月便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冲上去护在了楚翘身后,被富富一口咬在屁股上。
  
  “因为怕爹爹和娘亲罚你,所以你不让我请先生帮你看伤,就让我去药房拿点药回来偷偷给你涂,这件事我们谁都没告诉过,连阿哥阿姐都不知道,赵衡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楚翘瞧见海月点头,欣喜极了。
  “你信我了?”
  
  “信。”
  海月点点头,先前万分之一的疑虑如今也可以打消了,眼前这个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还真是自家小姐。
  “这么离奇的事情竟然也能让主子您赶上,真是……”
  
  不过这事情虽然离奇,但是海月却觉得这样反倒能解释通最近发生的一切。
  
  “难怪主子最近沐浴更衣都不让奴婢侍奉,每每到了沐浴的时刻便把所有宫女都赶出去,原来是因为主子已经变成了当今圣上。嗯,圣上向来不喜欢您以外的女人亲近他,合理。”
  
  “难怪前些天您从长春宫离开的时候,会那么看奴婢……起初奴婢还以为您是瞧上奴婢了,给奴婢吓得,夜夜做梦都是您要强娶奴婢,今儿九公公拿着册子来长春宫时,奴婢险些没哭晕过去。现在看来,您是怕别人欺负奴婢,嗯,这样还方便彼此见面了,合理。”
  
  “还有,难怪新屋子里摆的点心和水果都是奴婢爱吃的,原先还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想,那是因为这都是主子您准备的呀,越想越合理。”
  
  海月说的同时,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遇到这种离奇的事,应该有一堆麻烦的问题等着主子去解决,可是她竟然在百忙之中还惦记着自己,担心自己被人欺负。
  
  主子真的很疼自己。
  
  “对了主子,您既然说的是‘互换身体’,那万岁爷是什么反应?他变成您后能接受现实吗?有没有找您撒气?”
  
  她记得在赏花会的第二天,万岁和主子两人进屋聊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那时候的万岁……啊,不对,是主子,刚推开门的时候脸色很差劲。
  
  应该是吵架了。
  
  海月回忆了一下,这些天万岁爷总是来麒麟殿敲门,而主子却不见他,那应该是主子在生万岁爷的气。
  
  那天发生了什么?
  
  海月很好奇。
  
  楚翘也想解释给海月听,但人的憋气时长有限,像她这种并没有练习过闭气功的人,能微笑着听完海月的一连串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强撑着微笑向海月建议。
  “要不你先漱漱口?”
  
  *
  
  在海月清洁嘴中气味的同时,楚翘帮她解答了疑惑,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她和赵衡目前的立场,统统详细解释给了海月听。
  
  可为了解释为何自己要跟赵衡冷战,就必须要将互换身体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说给海月听。
  
  怕海月担心,那最难捱的五年里发生的事情全被她用一句话匆匆盖过。
  “岚昭仪这件事儿只是个起始,后来又有很多很多的嫔妃陷害我,最终赵衡相信了她们,将我打入冷宫,我在冷宫待了三年。”
  
  海月是何等的机敏,当即便脑补出了楚翘五年里受苦的全过程。
  
  难怪主子不喊“万岁爷”而是称他为“赵衡”,难怪刚刚自己每次提起万岁,主子的表情都会变得僵硬,眼里发冷。
  
  合着当今万岁和普通男人没什么区别,表现得最看重自家主子,将主子放在心尖上,实际上连信任都不能给她。
  
  自家主子是那种会伤害别人的人吗?
  她那么心善,圣上竟然会相信……
  
  呸,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海月代入感极强,听完的瞬间拳头便硬了,她对楚翘喊了停。
  “主子,您别想着避重就轻,岔开话题,快将那五年发生的事展开说说。”
  
  *
  
  五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哪儿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完的。
  
  楚翘和海月从傍晚一直聊到星星布满天空。
  
  她们两人一个讲,一个气愤地附和,热闹极了,根本没注意到已经到了该就寝的时辰。
  
  不过,她们并不是唯一亮着灯的宫殿。
  
  因为楚翘一直到这个时辰还没离开,各个宫都默认了万岁爷今晚要留宿在新封的美人那里。
  
  这消息和冷水泼油锅没什么区别,‘腾’的一声,将所有娘娘们都炸的睡不着了。
  
  巡视的佩刀护卫们瞧着灯火通明的皇宫,纷纷咂嘴。
  
  “娘娘们今晚是都不打算睡了吗?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哪儿哪儿的灯笼都亮着?”
  
  “还不是因为咱们万岁爷吗,他从来没正眼瞧过别的娘娘,如今不仅翻了长春宫以外的牌子,那个被翻牌子的美人还来自长春宫,多么劲爆的话题啊,这不得讨论一整宿?”
  
  宫里负责巡视的佩刀护卫们和那些负责打更的太监不同,他们都是家世优秀的公子哥,有正经官职。
  
  对于今晚的事每个人都好奇的要命,可太监们只能将那份好奇压在心里找个没人的地儿说,这群侍卫却能边走边聊,像看热闹。
  
  “哎,等等我,我回来了!”
  正聊着呢,一个青年从远处跑来,边跑边匆匆将佩刀挂好。
  
  他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家姐今天嫁人,去吃喜酒,这才来晚了。回来的路上被各宫高挂的灯笼晃的眼直晕。
  “嚯,可真够热闹的。”
  
  听见他感慨,其他的几个侍卫连忙将刚刚讨论过的八卦又拎出来讲了一遍。
  
  “那这么看来,全皇宫只有倚霞殿的那位娘娘对这事儿不关心?”
  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立刻加入了八卦队伍,并为他们提供了最新情报。
  “我刚才来的时候大致看了一眼,连长春宫和钟粹宫的灯笼都还亮着,独独倚霞殿是黑的。”
  
  “哪儿啊,倚霞殿的那位娘娘如今在饮绿轩,跟饮绿轩的娘娘正聊着呢。”
  旁边的人笑着摇头。
  “长春宫那位,现在心里正不好受着呢,灯笼亮着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钟粹宫……
  那里是亮着灯还是灭着灯都无人在意,正如钟粹宫里头待着的那位娘娘是死是活也无人在意一样。
  
  就连他们也从来不去那里巡逻。
  
  反正不会有人要刺杀她,就算她死了,也肯定是自杀。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是体力好的时候,熬夜巡逻还能聊得热火朝天。
  
  往日各宫娘娘歇息的早,他们怕吵着各位娘娘,还知道压低声音讲话,今夜无人入睡,不用收着,他们聊得也比往日畅快些。
  
  以至于在又将皇宫巡逻了一遍,才发现今夜负责领队的怀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哎?怀堰呢?”
  有人问。
  
  “大概是嫌咱们吵吧。”
  旁边人不屑一哂。
  “你知道的,他向来不喜欢同咱们多来往,总是给咱们脸色看。”
  
  *
  
  他们说的没错,怀堰确实嫌他们吵,每次负责领他们巡逻,总是在巡到一半的时候离开。
  
  那群公子哥嘴里谈的不是女人就是金钱,怀堰不喜这类话题。
  俗气又没劲。
  
  今晚的怀堰不同。
  他在今早将齐贵人的毒药掉包后便去处理私事了,午膳和晚膳期间又回来过两次,确认送往长春宫的膳食没问题后便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海月和夏锦被指为美人的事,也没去想过为什么这个时辰各个宫还点着灯笼。
  
  直到身后的那群公子哥开始聊天。
  
  怀堰会来到长春宫的门前实属冲动,他今晚有要事在身,有约要赴,不应该来。
  
  可在听到赵衡今日的作为后,他想着那人爱哭,这会儿肯定又要哭了,便匆匆赶到了长春宫门前,还跳到了正殿的屋顶上,屏息将耳朵贴在瓦上,静心分辨起屋内的动静。
  
  他耳力好,周遭蝉鸣不断,却还是能在这种情况下隔着瓦片听出屋里人的呼吸声。
  
  很平缓。
  
  没有哭,也不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与此同时,在屋内闭目养神的赵衡睁开眼,看向屋中央的房梁。
  
  他皱起眉——
  
  房顶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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