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祈月此人

　　“他不会截杀先皇。”沈如镜屈指打开了折扇，敛下眸底的神情。
　　苏祈月此人性格高傲，即便因辰国而灭族，但也终究不会最初叛国的事情，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自己复仇，而不是多此一举地搅乱一国太平。
　　但是，拿先皇威胁自己这一事却很有可能，苏祈月很清楚她的弱点——忠于辰国江山、忠于江氏皇室。
　　世人皆知，若辰国先皇与少皇受到威胁伤害，沈卿必卸甲。
　　如今沈如镜从未败过，也不过因为在此之前，江氏皇室从未面临如此险境而已。
　　“是么，苏大人会那么好?”叶菲微睁眼眸，惊讶的表情毫不掩饰，似乎才知道自家上司性情如此好。
　　“他会截，但不会杀。”沈如镜淡然说到。
　　不管怎么说，江氏皇室对苏家有恩，苏家的覆灭也与辰国毫无关联，只有执棋的人才是他的仇人。
　　然而，这个执棋的人与自己也脱不了关系，苏祈月把自己当做仇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那么，沈大人又打算怎么做呢?”语落，叶菲拢了拢外衣，午夜清冷的北风吹进来，让她身子觉得有些发寒。
　　这时，一个披风落在了她的肩上，其上绣着精致的白云纹，质地柔软，带着体温的温暖，外界的风寒瞬间都被隔绝了，暖意渐渐升起。
　　她垂眸，见披风上那修长如玉的手指刚刚收回，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划过一丝难受。
　　旁人都说越是高权重者，越是对身边人冷清，但沈卿如此温润儒雅之君子，又该叫她如何放下?
　　“还。”沈如镜动了动手指，拨了下身侧镶嵌在案几上的夜明珠，让明珠的光线更好地照到马车内的阴暗处。
　　她会替那执棋之人还债，还那苏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
　　叶菲闻此，心中蓦地划过一丝莫名的惊慌，她深情有些惴惴不安，语气略带犹豫地问到，“怎么还?”
　　“欠什么便还什么。”沈如镜阖上了双眸，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不再回答叶菲问题。
　　而叶菲也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缩在温暖的披风中小憩了一会儿，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好似展翅欲飞而去的鸟儿，眷恋着，彷徨着。
　　不管怎么样，沈卿只要还在自己眼前，她绝对不会让沈卿死……
　　卯时
　　天际发白，温冷的阳光渐渐地铺散在宫殿门口。
　　沈如镜连夜召集了禁卫军，下达近几日的要求和指令，随后去御书房处理了这些日子积攒的奏章，不紧不慢，就像平常一样有条不絮。
　　但是，一直跟着沈如镜的叶菲，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趴在案几前，支着下巴看着正在砚墨的沈如镜，那如松如竹的身姿羸弱，纤尘不染，却格外的让人安心。
　　她望着那墨黑色的砚台，突然觉得那端着砚台的双手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人也是天下最美的人，不过……
　　这般美好的人怎么就被江氏那个不着调的皇上绑在身边了?叶菲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沈如镜似有察觉，她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见叶菲只是看着自己发呆，微微垂下眼睑，随之收回了视线，低着头继续磨墨。
　　在这安静的环境下，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再加上一夜未好好休息，叶菲渐渐阖上了眸子，披在肩上地的披风滑落而下，而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后，沈如镜唤来宫女，让她带叶菲去隔壁休息，而自己则披上了落在地上的白披风走出了御书房。
　　她揉了揉眉心，敛去容颜上的疲惫之色，冲着守夜的人到，“小金子，备轿出城，本相亲自请先皇出山，执掌皇权。”
　　……
　　半个时辰后，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渐渐驶出皇城，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骏马的鬃毛，而马车上的风铃也随风叮当响起。
　　街道上的人不由忘来，却在风撩起车帘之际，望见一抹傲然身影，温润如水，不骄不躁。
　　约摸又走了半个时辰的路，远远的马夫就看见前方有一批黑衣人，心下一顿，停下了马车。
　　“大人，前面有一群陌生人。”马夫虽然很慌张，但是还是很镇定地询问到。
　　“不用管，你走吧。”沈如镜低沉地嗓音从车厢内传来，带着清冷缥缈的气息，似乎下一刻就要泯灭在虚空之中。
　　马夫疑惑地往车厢的方向望了望，似乎不太相信大人给自己下了这样一个命令，他低头再次问了一遍，“大人，我们怎么办？”
　　“他们是来接本相的。”接吾上黄泉之路。
　　最后一句话沈如镜并没有说，她知道她这句话说下去会给眼前的人造成多大的惊吓。
　　马夫哦了一声，放下沈如镜后，便驱着车离开了，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还是略不放心地看了沈如镜几眼，但见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倒也放下心走了。
　　而小路另一边则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之中。
　　“大人，他把马夫放走了。”
　　闫十来到了苏祈月的身边，他踮起脚眺望着沈如镜这边，见目所能及之处就剩下沈如镜了，不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无碍。”苏祈月冷冷地应道，见沈如镜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眸底微沉深色，周身之气更胜冰霜。
　　他们其间距离不过一百多米，但等待起来却格外的沉重……
　　过往的一幕幕皆浮现眼前，苏祈月突然忆及幼年趣事，想起第一次听闻沈如镜之名时的心情，想起这些年的血海深仇，心中疯狂地滋生着恨意，就连那心中原本微弱的祈愿都被压下去。
　　“沈如镜。”
　　在离沈如镜只有一米时，苏祈月微眯起凤眸，不咸不淡地叫了他一声名字。
　　“在。”沈如镜停了下来，那双潋滟多情，却依旧风平浪静的桃花眸泛起一丝雾气，挡住了她的所有情绪。
　　“沈如镜，当年亦亲王之族灭门是不是与你有关。”他冷声问道。
　　“是。”
　　“沈如镜，你可知亦亲王对辰国忠心耿耿。”他逼近了一步。
　　“知。”
　　“沈如镜，你可后悔当年没有彻底屠尽苏氏。”他望着那冷清的双眸子。
　　沈如镜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