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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群山之外2黑暗终结 / 序章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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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伴着明媚但不刺眼的阳光,将盛夏的盎然生机撒遍大地。
  蔚蓝的苍穹下,无垠的莎草田向天边无限延伸着,勾勒出地势的起伏,放眼望去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微风吹过,这片绿色的海洋上便翻卷着柔媚的波涛,送来一股淡雅的芬芳。
  然而,就在这片广袤的莎草田中,一棵丰满茂盛的树却突兀地伫立在旷野上。它稠密的绿叶将阳光切得细碎,在地面上洒下了一片斑驳的阴影。微风吹来,树影摇曳,伴随着枝叶的摩挲声,一片绿叶从枝条上滑落,在空中灵巧地翻转着,随风舞蹈着,飘落到树下一位身穿洁白素雅的细亚麻布长袍的青年脸上,落在他额前散落的黑色发梢旁边。
  青年正倚靠在树下,闭着眼睛打着盹。他全身上下都佩戴着精美华丽、彰显他的祭司身份的黄金佩饰,细密的黑发像一条黑色小瀑布般从他脑后垂下,也如一条随风拂动的绸缎,一直拖到后腰;而就在他手里则松握着一根金色的发带,一张莎草纸书卷摊开在他身旁,上面用工整的古圣域文书写着:“创世神谕”。
  感受到脸颊上的刺痒,千栩琳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顺手抓起那片绿叶送到嘴里慢慢咀嚼着。尽管苦涩的汁液让他微微皱了皱眉,但他还是认真地用舌尖碾压着,让那股苦涩的液体顺着舌尖滚落入喉,带着阳光的气息渗入他身体的各个角落,直到口腔中的苦涩变成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千栩琳拉了拉身上宽松的袍子,将双手垫在脑后,打算继续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闭目养神。但他却觉已无睡意,反复尝试后又觉得还是继续读书比较好,最后他索性睁大眼睛看向天空。
  也许这片天空从未被人如此凝望。天空是神殿的阶梯,日月是神明的眼眸;在上千年的演化中尽管这世间已经历了沧桑剧变,但永恒的,始终只有远方的群山和他们头顶上的日月星辰……当然,还有他自己和他的助祭——洛弥娅,他们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了神明,换取的却是永恒的容颜和生命。而在此之前,千栩琳一直以为这是神明对他们的惩罚:将他们永远禁锢在此,用时间和岁月将他们磨砺,用这最残忍、最不可抗拒也是最温柔的方式来惩罚他们;但当他踏出梵尔洛奇亚山脉连绵的群山的那一刻,他才领悟到这是神明对他们的恩泽。
  神明剥夺了他们的时间,却赋予了他们跨越岁月的情感和虔诚的心灵,让他和洛弥娅可以在永恒的时间长河中畅游,用最漫长、最艰辛的过程来磨砺他们的情感,最终把他们的情感打磨成一个相互嵌合的整体,在这个整体中,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想法和最细微的念头都会被另一人所觉察,就像在绝对光滑的表面撒下的一粒沙砾,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双方敏感而敏锐的心灵都会找到这粒沙砾并把它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他们的时间足够。在梵尔洛奇亚山脉内的神殿中,他们花了七千多年来逐一排查内心的沟壑,用虔诚的信仰或另一人抚慰将其填平,这不仅仅让千栩琳的内心如赤子般纯洁,更让他的心灵完美无缺,未经风雨且光洁无瑕。因此,在他们共同度过的岁月中,千栩琳和洛弥娅已经相互打磨得差不多了,而这打磨的过程也悄然融入了他们每一天的生活中,像汇入大海的溪流般无声无息地消逝,却留下了他们纯洁虔诚的心灵。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身为祭司的千栩琳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与情感无关。这单纯只是他们心灵的交流,而情感只是这一过程的副产品罢了。这不仅仅因为身为祭司的他不被旧圣域的法典允许拥有凡尘俗欲,更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纯洁虔诚的心灵被情感和欲望所沾染、亵渎神明赋予他的神圣的身份。不过,随着他和洛弥娅走出梵尔洛奇亚山脉,离开那片禁锢了他们上千年的群山,他越发感觉到洛弥娅和自己的情感并不是凡尘俗欲,而更像是两颗虔诚的心产生的无意识的共鸣。他不清楚这种感觉能不能称得上是“情感”,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否亵渎神明,因此他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留神逾越了界限和法度,更是时时刻刻要求洛弥娅也端正态度,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让自己落入世俗的圈套。
  这毫无意义。因为千栩琳知道:在原则性问题上,洛弥娅比他坚定得多。他们共同跨越时间的长河,穿过岁月的走廊,支持着他们内心的便是那份亘古不变的虔诚。
  想到这里千栩琳闭上眼睛,在微风中缓缓低诉着。这是他心灵的颤音,是他与神明达成的共鸣:
  “无上的神明啊,您缔造了这个世界,将仁爱、友善与万物的共荣在天地间播撒;
  “伟大的神明啊,您塑造了世间万物,让自然、生机与生命的意义在天地间绽放。
  “您道出的旨谕,是我们虔诚信奉的行为准则,您无处不在的形体,是监督我们的身体和思想的利器。
  “世界上,没有亘古不变的事物,也没有永恒的真理;
  “天地间,没有无尽轮回的生命,却有璀璨不灭的心灵。
  “我们在此歌颂您,不是因为您给予我们耕种的土地,也不是因为您给予我们多彩的生命;
  “我们因为共同的信仰汇聚于此,为的是感激您教会了我们去追寻自己存在的意义。
  “山泉为何叮咚?鸟儿为何歌鸣?我是该羡慕畅游四海的鱼儿,还是该追求展翅翱翔的雄鹰?在混沌与清明间,我是该成为引领人们前进的灯塔,还是化为辉煌短暂的火炬?在黑暗与白昼中,我是该做天边的第一缕朝阳,还是变成刺破夜空的群星?
  “您赋予了我们有限生命,这让我们不去虚度光阴;您教会我们去实现自己,只因为这是我们生命的意义!
  “身为您的侍从,我恪守本心;成为您的祭司,更是我的荣幸。我以虔诚之心对您,希望您能恩泽万物,福及子民;我以纯洁之心为您,肩负您赋予的使命去书写奇迹。
  “我们跨越岁月,却从未将您遗忘;我们直面黑暗,只因您让我们向往光明。我们秉持信仰,肩负使命,在历练与困境中感受了生命的阴影,却从未因此放弃追求正义与光明。
  “您的启示,为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您的恩泽,为我们提供了进取的动力。我们恪守信仰,不忘初心,在此共同吟颂您的启迪:
  “内心坚定,矢志不渝。唯有内心纯粹,方能无往不利。”
  诵毕,千栩琳正喘气休息,却只隐约觉得一人来到了自己身边。他睁开眼,果不其然,在他面前出现是年轻的前任帝国司礼官、还未加冕的帝国皇帝:安德莉亚。
  安德莉亚止步在他面前五米处,一身素雅的淡蓝色细亚麻布长袍映衬着她同样颜色的齐腰长发,腰间系着的一条金色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安德莉亚手里提着一只银壶,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白布包裹——从包裹里发出的清脆叮当声来看,里面应该是酒杯和银盘。
  看到千栩琳睁开了眼睛,安德莉亚微微一笑,弯下腰鞠了一躬。千栩琳也正坐起身,对她颔首回礼。
  “早安,祭司长。”安德莉亚微笑着说,她的笑容像往常一样简洁朴素,但多了几分憔悴。“你昨晚就在这里睡了一宿?感觉还好吗?”
  千栩琳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伸了个懒腰,从地上坐起。刚才他还未留意,现在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脖子酸痛异常,似乎有点落枕。看着面带微笑的安德莉亚,他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只是有点落枕。洛弥娅呢?她昨晚应该是和海伦住在一起吧?”
  安德莉亚微微一笑:“祭司长,你又挂念你的助祭了。你说的没错,在她腹部的伤痊愈之前,医生不建议她离开房子,这会让她伤情加重。而她本人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现在她正居住在我们专门为她安排的一间位于宣礼塔内部的寝室里。但她同样挂念你——这不,我这个帝国皇帝正遵照她的旨意来看望你呢。”
  虽然安德莉亚的语气有些嗔怪的意味,但千栩琳并没听出对自己的不满。安德莉亚的性格一向如此:语言和动作再激烈,她的内心也始终能保持稳重和理性。这点和洛弥娅很像,只不过安德莉亚心中并没有对神明的虔诚和信仰——身为皇帝的安德莉亚总是忠于帝国。
  说罢,安德莉亚放下手中的酒壶,打开包裹,拿出两只精致的镶金银制酒杯,盛满鲜红的葡萄酒后把其中一只递给了千栩琳。
  “请尽情享用这难得的珍馐吧,祭司长。在帝国,想要弄到正宗的葡萄酒可不容易,酒精饮料在帝国属于管制饮品。”
  千栩琳谢过海伦,端起杯子呷了一口。他感受着甘甜而微酸的液体滚落入喉,叹了口气。他心中始终对洛弥娅的伤情耿耿于怀:洛弥娅的伤是四个月前、在与道奇的战斗中留下的,道奇的黑曜石剑刺穿了洛弥娅的腹部,来自冥界的法术阻止她伤口愈合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不小的痛苦和折磨。虽然洛弥娅的身体有神明的赐福,一般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但就在几天前,洛弥娅的伤势突然加剧,本来已经可以自由走动的她不得不再次返回病床,与海伦一起住在宣礼塔中。
  安德莉亚紧挨着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她端握酒杯一饮而尽,似自言自语般道:
  “你知道吗,这几天,帝国司礼会一直在处理道奇的事,他们花了很对功夫来抹除道奇在帝国存在的痕迹,因为他们觉得……让一位冥仆出现在帝国的史书里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当然了,这么做从原则上来讲并没有错,但我觉得他们可能太极端了……”
  千栩琳差点忘了,道奇曾经是安德莉亚的丈夫。虽然他对世俗的情欲没有兴趣,但他还是不由得为安德莉亚和道奇惋惜,毕竟抛开道奇的冥仆身份不谈,他至少算是一个负责的好人、一位有荣誉感和责任感的禁卫军上尉。
  短暂思索的功夫,安德莉亚又盛满一杯酒,自顾自地喝了下去。在旷野的微风中,她淡蓝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灵动地飘洒着,放荡不羁而略有狂野。千栩琳觉得,只有在这个地方——这片属于扎库雅•艾忒尔的莎草田,这片位于帝国首都之外的净土上,安德莉亚才能放下帝国皇帝的威仪,露出最真实的本心。
  “……唉,我该怎么对你说呢,祭司长?在帝国司礼会看来,如果道奇只是成为冥仆,那倒也无妨,最多算是一个受到蛊惑的人,依然是帝国的英雄、军队的模范。但道奇不仅成为了冥仆,还杀了神使——也就是织凌羽洛,这让他变成了亵渎神明的渎神者。在帝国法律中,渎神者没有资格列入帝国史册,更没有资格保留存在的痕迹,这未免也太……太严厉了。”
  “别这么想,安德莉亚。”千栩琳沉思片刻后缓缓答道,“失败者永远是错误的,但并不是因为错误而失败。”
  安德莉亚惨笑一下,仰起脖子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全部灌入口中。
  “十天后,十天后就是我的加冕礼。”安德莉亚语气凝重地说,“同时也是旧任帝国皇帝阿依诺陛下的葬礼。但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统治这个国家,还不知道如何和海伦合作,就像阿依诺陛下和我一样合作……”
  “不用担心,安德莉亚,海伦曾经也是北海共和国的祭司长,虽然是为了维持两国的和平而被迫出任帝国司礼官,但我相信帝国的人民选择她肯定是有原因的。更何况,在我的印象里,她担任祭司长时非常尽职尽责,你们只需要多磨合一下就好。”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是这么想。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主动找她谈过这个问题。她总是回避我,对我说司礼官的事务太忙了,可能和即将举行的加冕礼也有关吧。”
  “何必在意,安德莉亚!”千栩琳轻笑一声道,“你是帝国皇帝,虽然还未加冕但已经有权力干涉帝国政务;而我虽然是北海共和国的祭司长,但也就只剩下在这里贪得安宁的份了。我就不相信,还有什么事是你想做却做不成的?”
  安德莉亚的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她默默低下头,让淡蓝色的长发从她额角垂下,握在手里轻轻玩弄着。她保持这个姿势沉默了很久,就当千栩琳以为她会摇头拒绝时,安德莉亚突然开口了:
  “当然,祭司长,你可能无法体会我的想法,但自从道奇离开后,我现在一直……很慌张,我很惊慌,很担心,每天夜里我都独自睡在床上,不得不依靠喝大量的酒来强迫我进入睡眠;我真的感到很纠结和恐惧,同时也很惊慌。但这种慌张并不是行为上,而是……而是我觉得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环绕着我,尤其是当我看着你和洛弥娅时——请不要见怪,祭司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些话也只想对你说……”
  说着,安德莉亚转过身去,突然用力扯开自己脖子前紧扣的袍子领口,斜靠在树干上,慢慢坐了下去。千栩琳上前一步,刚想把安德莉亚从地上扶起,就被她躲闪着回避了,同时千栩琳清晰地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
  “请不要这样,安德莉亚,现在不是你这么做的时候。”
  “我,我当然知道!我是帝国皇帝,北海共和国与帝国的外交关系才刚刚建立,冥界的阴影依然徘徊在世间,我现在……我现在需要振作起来。”
  安德莉亚背靠在树上,端起酒壶往嘴里猛灌。她的动作有些颤抖,鲜红的葡萄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在她胸前的袍子领口浸染开一片深红。
  千栩琳站在安德莉亚面前,无言地看着安德莉亚,虽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始终想不出一句宽慰安德莉亚的话。
  唉,如果此时洛弥娅在,她一定会用最温暖的话语安慰安德莉亚,用最让人动容的、诚挚的内心给予安德莉亚宽慰和释怀。千栩琳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用最简单、最纯真的方式来安慰安德莉亚:
  “寄希望于神明吧。安德莉亚。请你相信,神明是仁慈的,也是明智的,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祂的预料之中。如果祂执意将你的身边的人收去,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给予你开示和启迪。保持坚定纯粹的内心,你就能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安德莉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听千栩琳说完话。她搂抱着自己的浅蓝色长发,嘴角勉强挤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谢谢你的开导,祭司长。”安德莉亚轻声道,“我对神明的信仰可能不如你那么坚定,但我依然会尽我所能去相信神明。”
  “这没什么可质疑的,安德莉亚。我是祭司,在这上千年的岁月里我和我的助祭早就用各种方式和神明进行了交流,只有你全身心的投入对神明的信仰,你才能感受到祂给予你的帮助和支持。”
  安德莉亚瞪大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千栩琳好一阵,千栩琳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彷徨与迷惘,但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和痛苦——这说明安德莉亚内心依然是质朴的,只是需要开导与启迪。如果安德莉亚愿意,千栩琳可以让洛弥娅来为她做疏导,但前提是安德莉亚要放下心中的执着。
  安德莉亚移开了目光,沉默了良久,深吸一口气,扶着树干起身,放下空荡荡的酒壶来到千栩琳面前,随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安德莉亚,你这是……”千栩琳连忙上前扶起安德莉亚,但后者固执地跪在地上不愿起身。“安德莉亚,你是帝国皇帝,怎么可以给我下跪!”
  安德莉亚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有些凄惨,但充满了执着与坚定:
  “请允许我做您的助祭,祭司大人。如果这是唯一能让我宽慰的方式,我愿意为之尝试。”
  千栩琳愣住了。他没想到安德莉亚会用这种方式来寻求内心的解脱。但他却同时感到一阵欣慰,对安德莉亚愿意接受开导、愿意走出内心的迷惘的、由衷的高兴。他点了点头,道:
  “当然可以,安德莉亚。但在此之前,你需要通过助祭的考核。”
  安德莉亚耸了耸肩。她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笑容,但这次千栩琳看到的是她发自内心的喜悦与释怀。她迈着轻快地步伐从千栩琳身边经过,细柔的发梢在千栩琳面前洒下一阵清香。
  千栩琳看着安德莉亚的背影,心中苦笑。
  在黑暗的笼罩中,总要拼尽全力去抓住哪怕一丝丝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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