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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
跪趴在蓝色床单上的少女全身颤抖，紧紧咬住嘴里的黑色背包，白皙的脖颈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丝丝秀发紧贴身躯黏在皮肤上。
这本该是让人血脉偾张的一幕，但现在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姜明仁握着刀一刀一刀剐掉那些细小的肉芽，即便他再小心翼翼这依然是在身上活活剐下一层皮肉，即便是古代的凌迟处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呜呜……呜呜……”
没有麻药少女痛苦的全身痉挛，颤抖的如同犯了癫病，但还是紧紧咬住嘴里的黑色背包，全身绷直青强忍着不让自己跌倒。
直到姜明仁将少女背后那一块两个巴掌的肉芽全部剔除上了消毒水用新的医用纱布包扎的时候，少女才松开了口中几乎被咬烂的背包，如同溺水窒息一般栽倒在床单上。
姜明仁在她腰间缠了好几圈纱布，少女跪趴着深深喘着粗气脸色惨白惨白。
这一幕道像是一个猥琐的油腻大叔在任意摆布一个筋疲力尽的少女，场面既香艳又邪恶。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两人谁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没有麻药叶锦岚痛的死去活来，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而即便成熟如姜主任也是只要想到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肉芽是自己亲手剐下来的，而现在还在自己脚下的时候他都会有种忍不住想要趴在地上把肠子干呕出来的恶心感。
但是他偏偏不能呕吐，他必须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连做样子的干呕也不行，特别是在这个少女的面前。
如果连自己这个她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赖，可以接受自己的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那这个少女就会彻底的绝望了。
人们对变异怪物的恐惧没有错，变异怪物吞食人类也没有错，可人变异成怪物呢？
他们拥有怪物的身躯和人类的记忆，他们既没办法像怪物那样毫无心理障碍的去吞食血肉，也没办法再让人类完全认同自己同类的身份。
于是他们在两个世界都没有了落脚点。
“休息一下穿上衣服准备回去吧”姜明仁咬了咬牙强行忍住不去看那些被剐掉的肉芽和干呕的恶心感。
“嗯……嗯……”
少女有气无力的回应细的像是蚊子哼哼，她依旧在艰难的喘着粗气，她抬起满是汗珠的小脸看向姜明仁。
“姜老师……其实你不用……对不起……”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姜明仁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也明白她的意思，他看了这个怯生生的少女一眼说出来这句少女无比熟悉的口头禅。
“我是个教师”
这句在这个残破世界里如同笑话的一句话，却能堵住，能噎死很多人，没人敢把这句话当笑话看，就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是这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大叔。
姜大叔推了推古板宽大的眼镜，从差点被叶锦岚咬烂的背包里摸出一包湿巾递给她，“擦擦汗再穿衣服。”
“谢谢”少女低着头接过，或许是背部的疼痛依然让人抓狂也或许是她心里有些胆怯，总之她就那样低着头一直没有或者不敢抬起来。
姜明仁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将那些被剐下来的肉芽用换下来的就纱布包裹住丢在一边，便在这个浑身湿透的少女身边坐了下来。
“不介意我抽根烟吧？”他这么说着却并没有征求少女的意见自顾自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后狠狠抽了一口。
当然了少女根本不介意。
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嘴里吐出那张略显沧桑的脸上有着些许皱纹，他弹了弹烟灰说，“一个教师不应该在学生面前抽烟的，我觉得我也堕落了。”
他那张古板刻薄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笑容，这时候叶锦岚才发现原来卸下了威严的姜主任面具，他也不过是个微微有着啤酒肚的普通大叔而已。
“其实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小时候也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啊！”
他就那么坐着，似感慨似回忆的说着，“那时候我还经常逃学跳墙去网吧，很多时候墙外都会站着一个古板又刻薄的年级主任。他戴着宽大的厚眼睛，微微发福还有个小啤酒肚。”
“他每次都会把我拎到办公室然后让我叫家长，不过现在我只记得他姓周。”姜明仁扭头看了坐起来的少女一眼，然后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说出了那句让人目瞪口呆的话，“然后我就找了一群人把他打了一顿。”
“这……”叶锦岚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想着姜老师以自己为原型来形容那个可恨的教导主任，一定会是一个改邪归正，大彻大悟最后走上正道的结局。
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故事。
“不要摆出那么一幅错愕的样子啊，我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姜大叔笑了笑，“虽然没有证据但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我干的，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叶锦岚一边拿湿巾擦着身上的汗，一边静静的听着，她知道姜明仁说这些还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让她忘记自己是个变异怪物，她这样觉得。
姜明仁又说，“那个时候我开始还很自豪，觉得很拽很酷，在我的世界里班里所以的女同学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小星星。”
这句略显闷骚，不过从这个眼神沧桑的大叔嘴里出来却有种哲学的感觉。
叶锦岚想，这个样子略微有点迷人啊！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生跳楼了，你知道吗？跳楼了，就在我走到楼下站在楼梯口处，亲眼看着那个女孩儿砸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血流了一地。”
“那是我第一次害怕，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谁都会害怕吧”他一只手捋了捋头发继续说，“第二天我成了全校公敌。”
微微发福的中年大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嘴里吐出白色的烟圈，语气平静又落寞。
“就因为在学校的监控录像里，就因为那个女孩儿跳楼前和我碰了个面，就因为那时候我和她说了句话！”
“你知道吗？我明明什么也没做，连学校，连警察都能证明我的清白，但是所以人都觉得是我逼死了她。甚至于那个女孩儿的家长还跑到学校拉条幅让我给他们的女儿偿命。”
他似冷笑似嘲讽的说，“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就连我老爸老妈都不相信我……就因为我是个学习不好还打架逃学的混混。”
叶锦岚穿衣服的手一顿，她愣愣的抬起头，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古板刻薄，威武霸气，正气十足的大叔第一次露出负面情绪的表情。
叶锦岚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眼神平静却形象颓废的大叔。
但是她又哪有资格去安慰这个大叔啊！不仅是因为现在这个场面她说任何一句话都像是风凉话，还有面前这个颓废的大叔永远都比她成熟理智，比她沉着冷静，永远挡在所有人面前比山更沉重高大。
但现在他就那么坐在那里，手里夹着半根烟，微风吹着那一缕细细的烟丝带着飘落的白灰一路向东。
他那样坐着，除了喉结滚动他全身都很平静。
不过因为要节省饮水而没有洗的头发，即便他每天都会整理依旧略显脏乱，长而油腻的搭在那宽大古板的镜框上遮住了眼睛。所以叶锦岚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的眼睛里到底藏了怎样的情绪。
叶锦岚呆呆的不说话，静静的看着。
忽然有风吹过，油腻的头发被从宽大镜框上吹开，露出那双略显灰暗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麻木又冷漠的目光好似穿透了时间回到那段天昏地暗的曾经。
叶锦岚呆愣着说不出话，她的脑海里一个身影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像所有人大声解释，但是没人愿意听他说上一句。
叶锦岚心里一动，想着这里应该说点的什么的，叶锦岚觉得这里应该说的什么的，不管是什么。风凉话也好没用的废话也好，总之她应该说点什么的而不是愣住发呆。
她有些抓狂，痛恨自己的同时尽量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想让气氛不要这么沉重，但没等她开口说话，姜大叔推了推了自己的眼睛先笑了出来。
他说，“你知道是谁把拉了出来吗？是周主任，就是那个带着宽眼镜挺着啤酒肚还谢顶的油腻大叔。”
看着少女错愕的表情，姜大叔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丢到脚下，对她笑了笑，“那天周一升旗，他就当着全校人的面给我发了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就因为我勇斗混混救了同校同学，即便我当时单纯的只是想打架。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对我指指点点，因为我是见义勇为的勇敢少年。”
叶锦岚愣愣的听着这个一波三折的故事，然后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口头禅。
“那天我问周主任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我还做过那样的事。但他一句都没有对我解释，也没有一堆一堆大道理来教训我，从始至终他一句废话都没有说。从始至终他就简简单单的只说了一句话……”
“——我是个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