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街头的拐角处，他们不约而同地踏上了，同样的步调，不一样的心情。
　　“前面是一片林荫小地，就只有一栋房子，是安托万伯爵的，你是要找他吗？噢，我明白了，是有关于上流社会的事情吧？”中年男子关心地问到。
　　“感谢您的提醒，我不知道林荫小地住的是谁，但我找那个人有重要的事。听您刚刚说，那个人是位伯爵？”雅克琳有些诧异，想不到这名中年男子居然了解自己要找的人，而且自己要找的竟然是一位伯爵，还是母亲的朋友。雅克琳同时也感到惊喜，因为假如要找的人是位伯爵的话那么自己追逐上流社会的想法似乎就不那么遥远了。
　　正直善良的人总能多多少少得到会上帝的眷顾，命运之中也一定会那么几个好运的时刻——那名中年男子站住了，轻描淡写地说到：“您好，请原来我用‘您’来称呼您，但我对值得尊敬的人一向如此。再一次，您好，我叫德·安托万。”
　　特别的时刻，特别的相遇，特别机会，雅克琳都抓住了——命运女神是眷顾她的，或许这就是她正直善良特别的回报。
　　让雅克琳赏心悦目的不仅仅是安托万的豪宅，更是安托万的为人——阳光底下的安托万，半鞠躬着用右手指向大门，并抱以诚挚的微笑——“他是个贵族啊！”雅克琳对安托万放下身份且谦卑有礼的态度感到欣赏，加上之前安托万耐心地劝说自己不要融入上流社会的事情使雅克琳对眼前这名男子，这名好心人，这名谦卑的贵族充满了好感，在阳光和管家的伴随下走进了房子。
　　华丽，奢华，震撼——雅克琳第一眼就被折服了——珍贵的古典名画，各式各样的老古董，精致豪华的装修，宽敞明亮的感觉。安托万看到雅克琳对自己的房子充满了兴趣便讲起了这房子的过去——“这都是我祖父和父亲的心血，可惜我父亲走了，祖父也因为一些事和失去儿子感到悲伤，也走了，不过应该还在人世，我不相信上帝这么轻易地剥夺一个善良又孤苦老人的生命。”
　　雅克琳边走边听，注意力全部放到欣赏房子上了，没有太注意安托万说了什么，但听到安托万的祖父是一个善良又孤苦的老人的时候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了倾听房子的故事上并转头看了一眼安托万，因为“孤苦”一词使雅克琳又想起了母亲——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甚至感觉不到他有任何悲伤，深邃的目光隐藏了太多——“深不可测。”雅克琳暗想到。
　　人是易变的，看待事物的想法和眼光也是易变的，尤其是受到了事物带来的前所有的震撼，就比如雅克琳原先认为金钱是珍贵的，不应该挥霍的，但当她走进了客厅就彻彻底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雅克琳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豪华，什么叫做气派——客厅总体上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细节上“精致”一词也配不上了，用“眼花缭乱的完美”来称赞似乎才最符合。雅克琳第一次感受到了贵族生活的富裕，金钱带来的无可比拟的震撼，她愣住了，内心感到强烈的冲击。
　　“我要变有钱，过上奢侈的生活，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可以的话，也一定要让母亲感受一下。”
　　安托万从管家手中接过埃梅利的推荐信并让他拿些点心给雅克琳。舒适的沙发带让雅克琳把今天一身的疲劳统统释放，她躺在沙发上，用尽全身力量压向沙发，不为别的，就为释放一下疲劳和填充一下过贵族生活的幻想和欲望——“万一安托万伯爵不接收我，我恐怕就很难再坐上这样的沙发了，这可能是我唯一感受到贵族生活的冰山一角的唯一机会。”害怕这是最后一次体验强烈向往的贵族生活机会的雅克琳再次加大力度，用屁股死死地把沙发向下压。但雅克琳很疑惑，因为无论她怎么压沙发也没有给自己带来更舒适的体验，反而有点难受，但雅克琳打算再最后尝试一下，她双脚借力地板，再一次把身体重心压向沙发，同时还得装作坐在沙发上的正常的样子，很显然这次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不过强烈的用力倒是使雅克琳放了个又臭又响的屁，一下子把苦苦矜持来的优雅形象打回原形，之前营造良好感觉的全部努力都白费——“噢，上帝，我该在他心中的好感度降低了。”雅克琳尴尬地继续保持微笑，她很想做些什么来弥补形象的空缺，但她除了微笑想不到任何更好的方法。值得庆幸的是安托万没有抬头，这个从小生活在注重礼仪的贵族家庭的伯爵没有抬头，这或许是贵族懂得礼仪的另一种表现方式——给难堪的人们台阶下，尽量令他们保持尊严和营造一种互相平等的感觉。
　　尽管伯爵仍在低头看信且对雅克琳放屁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雅克琳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认为本就存在着阶级差距的他们关系又疏远了一步，认为自己离贵族生活又遥远了一步，额头出现了一颗颗的汗珠，但雅克琳却不敢把它们抹去——过强的自尊心使雅克琳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翼翼，温文尔雅，尽量展现得优雅，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出丑的尴尬和要强的自尊心已经深深地打击着雅克琳，普通人的身份加上对上流社会生活的强烈渴望使她对自己的出丑感到羞涩，难堪和恐惧，她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出丑，来保持自己的形象，来维护伯爵对自己的好感——最好是做一个带有歉意的亲切笑容，于是她思考自己应该怎样笑才显得得体优雅并在脑海里脑补思考出来的笑容是什么样子，是否把握好了分寸，是否表现得足够委婉——对上流社会的无限向往又出身普通的雅克琳此刻卑微到了骨子里。
　　微笑，微笑是雅克琳最后的筹码，最后的选择，因为除了微笑她想不到更好的笑容，想不到更好的做法来弥补一个连别人都不在意自己却强加解释为出丑的举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卑微，骨子里的卑微，真实而又残酷的卑微。
　　安托万和雅克琳同样一动不动，只不过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一个风平浪静，一个翻江倒海。
　　钟表在走，雅克琳在急，安托万还在看。
　　夕阳将余晖的一抹光撒在端上来的点心上面，让雅克琳看清楚了点心的多样和精致动人，但她却不敢吃，为了礼仪更是为了维护自己残存的形象，她仅仅是注视着点心端上来的一刻抬头的伯爵——带来的可能是曙光，也可能是失望。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一字一句都牵动着雅克琳敏感的神经：“这似乎可以说是一场打赌，也可以说是比较，比较我们俩的人生智慧和眼光。”雅克琳没听懂，静静地愣在那，出乎意料且难以理解的语言令雅克琳的笑容有些变淡，逐渐僵硬。伯爵看着雅克琳的呆滞和别扭的微笑却展现出得意有些的神态，跟雅克琳解释清楚：“虽然我认为‘纯洁的你不适合需要经验和思考的上流社交’这一看法是我赌对了，不过出于一个人该有的良心，这场眼光之间的较量我希望是你赢。”
　　物极必衰，盛喜之下真是句至理名言，兴奋至极的雅克琳又一次放个了屁，且这个屁更响一些——雅克琳又脸红了，伯爵却笑了，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还开玩笑说这个屁之所以这么响是因为里面充满了雅克琳的喜悦。
　　世间有纯洁就有邪恶，有真诚就有虚伪，有祸不单行就有双喜临门，好事成双——伯爵让雅克琳在自己家住下并让管家帮她拿东西。
　　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传递出雅克琳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一整天的沉重和负担都有了回报，有了收获，有了结果——努力没有白费，坚持得到回馈。
　　在即将打开门走进去的一瞬，客厅传来一个响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