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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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水益/文
　　
　　“抱歉，我不想谈恋爱。”
　　
　　说这话时，季风手上夹着一封小巧的告白信，没有打开，随意递还给转送的同学，对方有些尴尬，还想说什么，季风已经转身离开。
　　
　　叶筱筱站在不远处，亲眼看见这一幕，听清季风的话，她目露疑惑，最后在同学的催促下收回打量，向校道走去。
　　
　　一群女孩子嘻笑走过，引来不少同学注目，其中站在人群中间的女孩子，穿着整洁的蓝白短袖校服，黑软长发扎成马尾，额头光洁饱满，额上一抹美人尖，杏眼清澈漂亮，无疑是最引人注意的存在。
　　
　　走在最后的刁智敏看得失神，一不小心撞上季风，惹来旁边同学的戏谑打趣：“看谁呢，都掉魂了，哈哈哈哈。”
　　
　　刁智敏立刻站正身子，抬着眼镜转移话题：“风哥，今天还是外面吃饭？”
　　
　　季风：“对。”
　　
　　一群男生道：“咱们一起去。”
　　
　　季风摇头，随意扬了扬手，“我有点事要办，不顺道，不用等我。”
　　
　　说完，率先走了，男生们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想不明白季风这两星期为什么这么反常，天天中午都要跑出去。
　　
　　同学们的讨论声逐渐远去，季风脚步慢下，回头望一眼校道，少女的背影娉婷窈窕，惹人遐想，他勾了勾唇，转身走出校门。
　　
　　大半个小时后，叶筱筱手里拿着装了精致点心的盒子，向教室探头，确定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季风不在其中后，失望了两秒，走回座位，把盒子塞进桌斗。
　　
　　午间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把季风的位置晒得暖呼呼的，她越过座位，拉了窗帘遮住课桌，甫坐下，便发现季风放在桌面的课本中间，露出一角红色信封。
　　
　　叶筱筱犹豫片刻，探过身去，小心翼翼翻开那书，信封上‘季风收’三个字大喇喇刺入眼底，她瞳孔一缩，猛地把书阖上。
　　
　　不多会，刁智敏一群人回到课室，手里拿着个空袋子。
　　
　　“总算把礼物还回去了，可真累，风哥天天收礼物，我们天天跑腿，这样的日子没盼头啊。”
　　
　　同学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每天上学，季风的桌斗里总会被仰慕他的女生塞满礼物，但他从来不接受女生的礼物，贴了名字的让同学帮忙退回去，没贴名字的，会被统一丢掉，同学们对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笑笑便各自做事。
　　
　　叶筱筱有些心虚，因为她也是送礼物的其中之一，每天5点半，校园还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时，她早早到达学校，把自己提前准备的心意，一些小零食，或一些小点心，放进桌斗里，期望季风能收下。
　　
　　礼物可以还回去，食物呢？叶筱筱拿笔戳戳前排的刁智敏，小声问道：“学习委员，今天班长怎么处理那些零食？”
　　
　　刁智敏转过身来，抬了抬黑框眼镜，一脸严肃正经，“还能怎么处理，大家分了呗。”
　　
　　叶筱筱鼓了鼓颊，“知道你们分了，班长有拿吗？”
　　
　　“没有。”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叶筱筱失望地哦了声，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他夹着信封的课本，心中浮现几分焦躁。
　　
　　季风常常收到告白信，但回答从来只有一个：“我不想谈恋爱。”
　　
　　每个七中学子都知道，七中学神季风样样优秀，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旁的，都不能入眼，因此，她小心谨慎地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唯恐他知道了，从此拒她于千里之外。
　　
　　可是这样的季风，为什么要藏起一封告白信？
　　
　　这封信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向来对女生不假颜色的季风转了态度？
　　
　　她胡思乱想着。
　　
　　下午直到快上课，季风才回到教室。
　　
　　叶筱筱一直注意着他，见他拿起书，不经意翻开夹着信的一页，他拿起信，直接放到最后一页夹住，这才翻开书，她眼中难掩震惊，心头一涩，紧咬住唇，强迫自己看着课本。
　　
　　但是心已经乱了，她垂着眼眸，课听不进去，书也看不进去，整个人心不在焉。
　　
　　她咬着笔头沉思时，隔壁的季风停下了写字动作，向她望来，女孩子单手托着下颌，皮肤莹白细腻，腮颊绯红，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微垂，眼神漫无焦点，眉间微蹙，显然正在烦恼。
　　
　　目光停了两秒，他嘴角轻勾，继续看书。
　　
　　叶筱筱一整节课心神不宁，上课走神被班主任瞄了好几次都不知道。
　　
　　班主任陈绍年纪不大，四十来岁，不过因为头顶早谢，人好说话，被同学们亲切地唤为‘老班’，此刻老班正在内心暗叹，一班汇集了年级最优秀的学子，偏偏叶筱筱偏科严重，成绩愁人，再这么下去，绝对会拖班级后腿。
　　
　　最好，还是找个成绩好的同学帮一帮她，他瞬间做了决定，下课后把季风叫到办公室，直接说明希望他能利用课余时间帮叶筱筱补一补课。
　　
　　季风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嘴里却道：“抱歉老师，我近来要准备物理竞赛，没什么多余精力帮助同学。”
　　
　　班主任没料到季风会直接拒绝，愣了下，干巴巴笑道：“是老师考虑不周到，我找其他同学……”
　　
　　这一切叶筱筱全然不知，她魂不守舍度过了一个下午，眼看快要下课放学，她情不自禁向旁边望去。
　　
　　靠着窗边位置的季风坐姿挺拔，正垂眸做题。
　　
　　男孩子皮肤冷白，眉发乌黑，侧脸线条分明，挺拓英俊，亮堂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在身上，让他看起来像在发光，叶筱筱看得出神。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季风笔峰一顿，向她望来，叶筱筱骤然回神，低头在草稿上飞快书写，装作在演算的模样。
　　
　　写了一会儿，她咬住红唇，像是下定决心般，展开作业本推过来，“班长，能给我讲讲这道题吗？”
　　
　　这一节是自习课，周围有不少同学在讨论题目，她这举动，一点也不招人注意，季风望了过来，便见叶筱筱弯着眼睛，比寻常人浅色的茶色眼瞳在薄光氤氲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季风笑了笑，没等叶筱筱高兴，对方把作业本一推，拒绝了：“抱歉，我今天卡题，你问智敏吧。”
　　
　　叶筱筱怔住了。
　　
　　他说这话时，态度温和，嘴角轻勾，表面看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然而叶筱筱还是从他淡然的视线里窥见眼底的冷漠，她眼皮一颤，下一秒把作业本拢到身前，故作轻松道：“那我自己做，我其实会的，就是不太确定，我……”
　　
　　她说不下去了，干脆转过头，拿笔用力地在作业本上写字，因为太用力，纸张被尖锐的水笔笔头划破，她嘴角一瘪，旋即死死抿住。
　　
　　“班长，你说过……”
　　
　　细若蚊声的声音，带着丝丝压抑，季风偏头，就见叶筱筱微垂着头，嘴边抿出小梨涡。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声音，“说什么？”
　　
　　说他说过，暂时不会考虑谈恋爱的事……她不明白季风为何变得比平时冷漠，只把他的异常归结于那封信，为何这次收到信不丢要藏着，是不是真起了什么想法？少女敏感的心思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手指扣住作业本，她忍着泛酸的心情，意有所指道：“你说过要好好学习。”
　　
　　季风眼神深邃，薄唇弯了弯，“所以？”
　　
　　“所以你得好好学习！不要想其它事，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你还要参加竞赛，这个时候最关键，不能分心……”
　　
　　叶筱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不说心里更难受。
　　
　　当天晚上回家吃完晚饭，她一头扎进书房，坐在书桌前神色虔诚地展开信纸，细致认真地写下两个字：季风。
　　
　　远在城市另一端的老旧宿舍楼里，季风此刻也坐在书桌前，身前摊开一本厚厚的黑色笔记本，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封红色信封，勾唇微笑。
　　
　　窗外的月亮悄悄钻进云雾里，天边厚实的绯红云层遮住了光。
　　
　　天，要变了。
　　
　　第二天。
　　
　　清晨五点半，叶筱筱揉着眼睛走进教室。
　　
　　为了写好告白信，她昨晚熬夜到两点，然后在床上兴奋地翻来覆去，可以说，她几乎一个晚上没睡觉。
　　
　　明明困倦得很，精神却很亢奋，她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封粉红色的信，看着它，杏眼泛起柔波。
　　
　　站在熟悉的位置前，双手拿着信，樱唇情不自禁在信封上轻触，带着几分羞涩看着季风座位，仿佛他人就坐在那里，声音缱缱地倾诉：“季风，我喜欢你……”
　　
　　说完难为情地捧住脸，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叶筱筱。”
　　
　　空荡荡的教室里，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叶筱筱尖叫一声，猛地转身，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穿着一身整齐蓝白校服的季风站在她面前，深深地看她一眼，在她惊恐的目光里，弯腰从地上捡起信封，当着她的面拆开，拿出她写了一个晚上的告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