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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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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岁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她每次睡醒都需要一段时间缓过神来,双眼放空,怔怔地盯着空间里不知名的某个点,眼里多了层薄薄的水雾。
  眼前的一切显得模糊又朦胧。
  
  岑岁揉了揉眼,视角正对着的是一大面书墙,视线拉近,桌子上放了两台电脑,以及成堆的专业书。
  再往下,是她抄下来的高数作业本。
  
  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所以她又在陆宴迟的课上睡了一觉?
  
  岑岁苦着脸,迟疑纠结许久,最后,挪着脚步慢腾腾地往外走。
  客厅里空无一人,她听到了厨房里的声响。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踩着步伐想要偷偷摸摸离开的时候,厨房里的油烟机突然停止运转。
  随之而来的是陆宴迟的声音:“醒了。”
  
  岑岁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泄气般地应了声:“嗯。”
  陆宴迟站在她的身后,眼里敛着笑:“吃饭了。”
  这一点倒是提醒了岑岁,她忙说:“好饿啊,陆宴迟,我先回家吃饭。”
  
  陆宴迟像是并不想和她计较刚才的事情,轻松闲适地说:“可以。”
  岑岁眉间一喜。
  
  又听到他不急不缓地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给接上,
  “现在是六点五十,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八点之前回来,好好地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陆宴迟身形慵懒地站在客厅处,笑的异常温和,补充道,“合理的解释。”
  
  他上课时清冷严肃的状态她也看过,浑身写满了“老子超凶,莫挨老子”。
  可岑岁更害怕他现在这样。
  
  脸上挂着斯文又温和的笑。
  像是笑里藏刀。
  
  岑岁最怕这种温柔刀了,他要是朝她发脾气,她还能顺势指责他一个老师怎么这么没有耐心,是不是没见过世面没遇到过她这样的学生。
  但他这样朝她笑着。
  岑岁实在是害怕,讷讷道:“我突然觉得,我也没那么饿了。”
  
  陆宴迟挑了挑眉,轻笑着:“行了,先吃饭。”
  岑岁:“啊?”
  他往餐桌方向抬了抬下颚。
  
  岑岁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了几盘菜,“你做的吗?”
  陆宴迟:“嗯。”
  
  岑岁心里的不悦消了大半,“你还会做菜啊?”
  “会一点。”陆宴迟说,“在国外的时候懒得出去,所以会在宿舍里做着吃,味道没有你的好,将就一下。”
  
  岑岁尝了口,一点儿不谦虚地说:“确实没我做的好。”
  “……”
  “就像我数学已经倒退回解一元二次方程的时候,而你桌子上摆着的书我连看都看不懂。”岑岁撑着下巴,感慨,“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吧。”
  
  陆宴迟勾了勾唇。
  
  岑岁这顿饭吃得格外的慢。
  但不管吃多久,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陆宴迟洗完碗,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这画面让她有种,她是砧板上任他宰割的鱼的感觉。
  在陆宴迟开口之前,岑岁先声认错:“是我错了。”
  陆宴迟在她的对面坐下,慢条斯理地问:“错在哪儿了?”
  
  岑岁:“我不该在你给我讲题的时候睡觉。”
  他没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盯得岑岁全身起鸡皮疙瘩,她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样:“不该睡了又睡。”
  
  陆宴迟悠悠地说:“知错犯错。”
  岑岁窘迫着低下头。
  他又说:“还屡教不改。”
  
  “……”岑岁不太乐意,弱弱地反驳,“那你上次也没教育我。”
  陆宴迟的眉眼动了动,似是无奈至极,无言到直乐,喉咙里溢出细碎的笑声,顺从着点头,“是,怪我上次没有好好教育你。”他声音一顿,说,“那这次好好教育你一下。”
  
  岑岁的表情塌了下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陆宴迟低头整理着衣袖,“我是这个意思。”
  
  岑岁仍想求饶:“陆宴迟。”
  陆宴迟没抬头。
  岑岁:“陆教授?”
  
  陆宴迟很快就应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不为难你。岑岁,五千字检讨确实多了点儿,你写个五百字检讨,下周日之前给我。”
  
  岑岁:“……”
  这人不止想当她老师,现在还想当她爸。
  
  -
  
  岑岁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孟家。
  孟建军正收拾着一片狼藉的餐桌,见到她回来,笑着招呼她:“红豆,我给你留了点菜,就在厨房,你快去吃吧。”
  岑岁满脑子都是检讨,情绪恹恹的:“我吃过了。”
  她心不在焉地回了房。
  
  注意到岑岁满脸惆怅,孟微雨跟着她进了房,“姐,你在哪儿吃的饭啊?总不可能是在陆教授家吃的吧?”
  岑岁把脸埋在枕头上,呜咽了声:“嗯。”
  孟微雨:“你去陆教授家做饭了?”
  
  岑岁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有气无力道:“他给我做饭的。”
  孟微雨好奇:“那你不应该开心吗?”
  岑岁从床上坐了起来。
  
  沉默几秒。
  她一脸平静地说:“刚刚在他教我作业的时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孟微雨提心吊胆:“你侵犯他了?”
  
  “……”岑岁痛苦地闭上了眼,满脸绝望地说:“我又在他的课上睡了过去,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他给我讲第一道题的时候我就睡了过去。”
  
  孟微雨眼前浮现出了那幅画面。
  惨不忍睹。
  孟微雨吞了吞口水:“所以你睡了他,一次又一次?”
  
  岑岁点点头,复又摇头:“你好好说话。”
  孟微雨:“对不起,我省略了一个词,所以你在他的课上睡了他。”
  岑岁哀叹一声。
  
  孟微雨好奇:“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一个总是失眠的人,安眠药吃了也没多大效果,竟然能在他的课上这么轻松的睡去。”
  岑岁低头琢磨了下:“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她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说明高数确实很催眠。”
  “……”
  
  岑岁这篇检讨一直拖到下周六才有时间写。
  因为过段时间有电商活动,所以她接了几个广告。原本时间是不赶的,但是谁让她为爱学高数,一去上课就耗费半天的时间,就连和陆宴迟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把饭盒给陆宴迟自己就匆忙开车回家。
  直到周六,她才忙完。
  
  万籁俱寂,悬挂在天边的月亮都被层层云翳遮挡,稀薄月色发出微弱的光。岑岁洗完澡之后坐在书桌前整理着电脑桌面,恰好这个时候微信图标显示着红色的数字“1”。
  岑岁点开微信。
  是陆宴迟发来的消息:【离周日还有一个小时。】
  
  岑岁的手放在键盘上,刚准备打个问号发过去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提醒她那五百字检讨。
  “……”
  整整一个礼拜他都只字不提,直到距离截止时间点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才给她发消息。
  
  岑岁服了。
  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你给我等着。】
  陆宴迟:【?】
  岑岁撤回了消息:【发错了。】
  陆宴迟:【是吗?我还以为你在和我吵架。】
  岑岁:【您是我的老师,我哪里敢和您吵架?】
  
  陆宴迟:【您?】
  岑岁:【您比我大三岁,我得用尊称。】
  陆宴迟:【你这声“您”,我还以为我比你大三十岁。】
  岑岁:【您看着挺年轻的。】
  陆宴迟:【?】
  岑岁:【您看着,像是只比我大二十九岁。】
  陆宴迟:【原来我这么年轻。】
  
  看到陆宴迟发来的这句话,岑岁笑得不行。
  很快,她打开文档。
  
  十分钟后。
  文档里只有加黑加大的三个大字。
  检讨书。
  
  检讨书,顾名思义就是做错了事然后反思检讨用的。
  你要说明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做错,以及发现错误之后的改正措施。
  
  岑岁想了想,指尖按下键盘,在文档上打字。
  
  陆教授,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在你的课堂上又睡觉了。
  还记得上次我在你的课上睡觉,是在三天前。实不相瞒,那次觉睡的实在太香了,唯一的一个缺点可能就是桌子太硬了,希望学校下次能够在教室里提供真皮沙发。不真皮也行,懒人沙发我也能接受。
  而这一次睡觉,我也睡的挺香的。
  唯一的不足仍旧是你家的桌子太硬了,希望陆教授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能够买一条真皮沙发。或者我买也行。
  
  写完。
  岑岁重新浏览了一遍,确实是检讨书,就是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陆宴迟很穷的意思。
  
  岑岁慢吞吞地又删掉重写。
  连续写了好几篇,她都不太满意。没多久,岑岁磨磨蹭蹭地从网上随意抄了一篇,修改了下发给陆宴迟。
  
  岑岁:【五百字检讨。】
  陆宴迟回得很快:【嗯。】
  
  电脑上的时间恰好定格在十二点。陆宴迟身形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电脑发出的幽蓝色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皮肤很白,眼睑处有很淡的青色。他垂着眸,神情寡淡地打开文档。
  没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他的低笑声。
  
  ……我这次的错误不仅给自己带来了麻烦,还给陆教授带来了极坏的影响。让同学们以为,陆教授是个很随便很不正经的人,让同学们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也让陆教授脆弱衰老的心灵遭受到了承重的打击,让他经历了不该在这个年纪经历的痛苦。在此,我再次和陆教授大声地说一句,陆教授,对!不!起!
  
  陆宴迟:“……”
  一整晚的疲惫在此刻顿消,陆宴迟像是气笑的,又不像。疲惫的眉眼间满是无奈,他伸手揉了揉眉,笑声低沉:“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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