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家宴

　　酉时时分，纪氏命庖厨做了宴席，请南容夫人一家三口和自己一家共用晚膳w。丁敏依照吩咐，特地从地窖里挖了三十年的好酒，热了端来。
　　南容夫人看到那酒，眉头一皱，不知如何拒绝。长孙治一时没想起来，举杯道：“今日是家宴，大家共饮此杯，不必拘束！”平阳公主是帝后独女，最受宠爱，又生性爽朗，道：“那女儿便不客气了！”说罢，一饮而尽。
　　长孙敬笑着看了一眼宝贝妹妹，起身道：“父皇、母后，今日表妹进宫是难得的喜事，儿臣先敬父母、再敬姨母、然后敬表妹一杯！”他酒量甚好，连饮三杯。南容夫人一见太子要敬自己酒，立刻起身，心想自己装装样子就好了，便感动道：“殿下折煞我了。”
　　南容贺见他不提自己，心中有气，心想太子有什么了不起，自斟自饮着。
　　她假意咽了咽酒水，纪明容在高位上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冷笑一声，这点微末伎俩比起当年的元后与淑妃可是天差地别。长孙治深受感动，他对自己的这位嫡长子非常满意，懂孝悌之道、明君臣之别，继承了他和纪氏的优点，没有他二人的短处。他摆摆手道：“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来，用膳吧。”
　　长孙敬未曾注意到对面的姨母是在敷衍自己，听父皇的话坐下了。倒是平阳公主和太子妃林氏看了出来，太子妃心中好奇，但并未言语，平阳公主便不同了，直接问道：“姨娘，您怎地不饮酒？”这样一问，除少数知情人外，其余人都只是以为南容夫人不胜酒力，故而少饮被看了出来，二皇子章正要解围，却听得母后道：“姐姐不便饮酒。”
　　此话一出，长孙治、纪兰二人脸上均变色，至于南容贺兄妹根本没想到姨母早就知道真相，还在想象母亲如若成了宠妃，自己二人也就是半个皇家人了，那该有多风光。
　　长孙治心中不知怎地，有些尴尬心虚，试探地问道：“大姨姐，南容夫人为何不能饮酒？”纪明容转头，笑容亲切而欢喜，她摇摇丈夫的手道：“大家，臣妾嫁与您多年，深得眷顾，臣妾感激于心。不过……”她同情地看了姐姐一眼，对丈夫道：“姐姐年轻守寡，多年来操持家事、抚育一双儿女，着实幸苦。同为纪家女儿，臣妾每每想起，心中总是为姐姐难过。”
　　南容夫人皱眉，叹了口气，南容贺兄妹也有几分怅然。长孙敬、长孙章和长孙哲兄弟三人和姨母关系亲近，不禁可怜于她；幼弟幼妹长孙睿、长孙涵意二人年纪尚小，和姨娘尚不亲近，也不懂母后所说，并无同情，只是想着母亲快点说完，自己好继续动筷。太子妃林氏新婚燕尔，觉得比起这位南容夫人，自己幸运得多，对她也有几分可怜。
　　只听纪明容继续道：“今日玥儿入宫，太子新婚不久，正是阖家欢乐之时，臣妾有一请求。”她站起身来，郑重地行了个礼。长孙治连连摆手，要扶她起身，他奇怪道：“皇后！你我夫妻一体，何必如此？你要求什么，朕给你！”
　　纪兰见到他这般受宠若惊的神色，心里有些生气，看来，他对自己的情还不够。她哪里比妹妹差了？南容玥少年丧父，见到这等夫妻和睦的情景，再看看对面坐着的表亲们，个个服饰华贵、气度雍容，便是表妹长孙涵意只有十三岁，发髻上随便一样首饰就比她的华贵十倍不止。
　　纪氏道：“臣妾恳请皇上封姐姐为淑妃，加以恩宠。如此，我姐妹二人也能真正再宫里相处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南容贺兄妹大喜，心里对姨娘稍稍有些歉意；长孙敬、长孙章二人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妥，但母后自己提出，他二人身为人子不好当众反驳；长孙哲和长孙睿觉得没什么，反正做了淑妃她也还是自己姨娘；长孙涵意面露不满，母后给她好吃好喝，还特许他们南容家的人出入宫禁，已经是极大的恩典，让她做淑妃？这岂不是要抢走自己的父皇？别的妃嫔妾侍她从不在意，但此人不同。而太子妃林氏、二王妃李氏对视一眼，眉头紧皱。
　　纪兰也惊呆了，她原想像妹妹一般，从才人做起，或者依借皇后之姐的身份做昭仪，她假意推辞几次，然后再接受，谁知妹妹竟这般大度，直接让她做四妃之一！当年的淑妃赵氏仗着生了皇子和元后南氏争宠，南氏因此扶持自己胞妹上位，力排众议将她再次立为才人，赵氏气焰才被打压。淑妃仅次于贵妃之位，而皇帝登基以来，宫中从未有过贵妃，那她……岂不是仅在皇后之下了？想到这里，又兴奋、又激动，心里还有点愧疚，可无论怎么愧疚，她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她起身道：“妾身无才无德，怎配居于淑妃之位？”她向纪明容行了个命妇礼，道：“娘娘凤仪万千，妾身能够陪伴娘娘，已经是福气了。”长孙涵意不知怎的，对这位姨母的纤纤弱质十分不喜，插口道：“姨母言重了，您是纪家长女，又是南容家的夫人，别说淑妃、贵妃，便是做皇后也应当呢！”她言语天真，看着幼稚，感觉是无心之言。
　　可这“无心之言”却提醒了长孙一家，长孙治心中一个激灵，他本想等纪兰身孕显形后，将她立为美人或者婕妤，不想妻子如此姐妹情深，他心中感动，想要立纪兰为正二品充媛，为九嫔之末，不要让他人误会皇后故意提拔姐姐。但小女儿无心之语提醒了他，纪兰可以受封，但不能越过皇后，更不能让纪家再有一个和皇后一样强的势力支撑！
　　他扶起皇后，郑重地道：“皇后仁德，朕心甚慰。不瞒皇后，朕对南容夫人也十分中意，想要收于后宫。”纪兰、南容兄妹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喜色，长孙兄妹四人神色不愉，但父皇开口，他们能说什么？
　　只听皇帝对福子道：“下去传旨，纪氏贤良淑德，特封为……”众人跪下，听着皇上的话：“韩国夫人。”纪明容嘴角抽搐，这一出娥皇女英的戏终于演完了，韩国夫人身份尊贵却又不是妃嫔之一，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遇事犹豫不决反反复复，然而只要一涉及到朝政安稳、后宫权柄，他就会变得异常聪颖。自家姐姐想靠他之力与自己分宠，却不知道自己也能借他之力扭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