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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善笑被闹铃吵醒，先坐起来，才迷迷糊糊地睁眼打量四周。啊对，这里是原好的房间。
在叫个不停的也是原好放在墙角充电桩的终端。
善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铃声中止。
寂静反而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昨天她立刻从护理中心赶到原好宿舍，安慰了好友一晚上，干脆打地铺留宿了。
说是安慰，花善笑能做的也只有陪着原好－－非常罕见地，原好大受打击，异常地沉默。善笑没能忍心问她和季礼侑在测试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后传来翻身的动静。善笑回头，原好抱着自家精神向导，被铃声惊动了一下，又坠入梦乡，被子滑落一半垂到地面。
善笑把被子拉回原好身上，顺手撸了一把其实没什么毛绒实感的精神体绵羊。
简单洗漱之后，她在地上的被褥里胡乱找了好一通，也没找到自己的终端。半是无聊半是突发奇想，她将自己的精神向导唤出来。
甚至不需要花善笑发话，鬃狮蜥就灵活地四处移动起来。
不一会儿，它就在枕头边停下了，开始卖力地挥舞前爪。
“不是吧……”
善笑果然在枕头下找到了终端。她不太确定该怎么和爬行动物互动，迟疑地伸手碰了碰鬃狮蜥的头，“谢谢。”
鬃狮蜥开始点头，她不禁微笑。但笑容很快消失了。
打开未读消息。
看到季礼侑的头像，花善笑的胸口猛烈跳了一记。
是数分钟之前的消息。
「阿承和我说她没去上课，你还陪着她吗？」
「嗯，她还没醒。」
正在输入的提示持续了许久，季礼侑的回复才送达：
「那我就放心了」
善笑的手指有些发抖，她一句“你们怎么了”还没发出去，又来一条：
「我们说了要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好考虑，所以这几天都不一起吃午饭了。」
给外人的警戒线已经拉好，她只能站在外面张望。
「嗯嗯。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或者想找人聊聊的话，随时和我说～」
花善笑非常痛恨自己打出的这个波浪线。
「好，谢谢」
“唔嗯……几点了？”原好撑起上半身。
“11点20。”
“啊，睡过头了，早上的精神训练课……”
“错过一节课没什么大不了的，睡醒了没有？”
原好点了点头。
“那你洗漱一下，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早午饭吧。”
水龙头流淌的水声响了很久。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原好的眼睛又有点红。
花善笑佯作不觉，抓了抓头发：“哦刚刚我用了你洗面奶什么的。”
原好摇摇头：“护肤品你也随便用。”
“嗯，我已经用了。”
原好没辙地笑了：“那你还和我说。你也知道我不在意这种事的。”
“形式还是要走一下。”善笑吐了吐舌头，努力维持好不容易松快起来的气氛，“出门吗？”
“嗯。”
花善笑先往门口走。
“笑笑。”
她俯身假装在穿鞋，没有回头：“嗯？”
“谢谢。”
“你还和我客气什么－－”语声戛然而止。
原好轻轻从背后靠过来：“谢谢你……什么都没问。”
花善笑沉默片刻，才应道：“你想说的时候再和我说。”
从季礼侑刚才的消息判断，测试的结果令他们产生了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这也是自然的。如果哨兵和向导之间的适配程度不够，链接会不稳定，对双方的能力也会产生限制。即便如此也要结合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意。
但因为测试结果动摇更多的到底是哪一方？还是说，只有其中一个人非常在意这个结果，因此意见产生了分歧？
花善笑其实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听原好说。
这一年多来，她已经习惯了悬而未决的折磨，甚至有点安于其中，不抱太大希望，但也没彻底绝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浸在温水里，不想有人告诉她水下一步是沸腾还是冷却。时候到了是生是杀自然会见分晓。
原好的声音变得沙哑：“如果没有你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善笑低下头，藏住苦笑：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竟然被自己的话刺痛。
说谎精。
－－希望原好和季礼侑就此变得疏远吗？不知道。
－－季礼侑和原好疏远，花善笑就会有机会吗？应该不会吧，季礼侑那么懂分寸，肯定会和原好的朋友保持距离。而即便万一中的万一，季礼侑愿意正眼看她……她也一定没有办法真的背叛原好，当恶人当到底。
“如果他们散了她就有机会。”她的包藏祸心也就只是口头说说的儿戏程度而已。
花善笑第一次看清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困境。或者说，她第一次无法再狡猾地挪开视线，视而不见。
这么想着，她的口气就有些生硬：“你应该也知道，但我还是再说一句吧，即便不当彼此的搭档，也可以当恋人的。”
原好沉默片刻，松开她，清了清嗓子：“嗯，我知道。但是……”
“但是你不想只当恋人？”
几乎没什么犹豫的一声“嗯。”
花善笑重新去系踝靴的鞋带：“这样啊。”
“我……再给我一天时间，我明天一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善笑回头：“那就不说这个了，吃饭去，吃饭！”
然而端着餐盘寻找座位的时候，两人和夷承正面相遇。
“……”
“……”
“夷同学，要不要一起？”
花善笑讶然看向原好。对方做出没事的表情。
“不用－－”
善笑打断道：“既然碰上了，你就一起来吧。”
夷承默然转开视线，颔首。
气氛微妙的三人早午餐。
季礼侑不在，原好状态异常，活跃气氛的重任就落在花善笑身上。她实在想不出什么除了天气意外的安全话题，干脆祭出自己的精神向导。
“说起来今天早上我找不到终端，这家伙一下子就帮我找到了。”
“小狮子好聪明啊。”
夷承抬眉：“它叫这个名字？”
原好摇摇头：“笑笑没给它起名字，我是这么叫的。”
“为什么不起名字？”看着花善笑拈着一小片生菜叶逗蜥蜴，一脸露骨的嫌弃，“还有，精神向导是不会吃现实里的东西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花善笑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夷承眯起眼。
花善笑别开脸，将精神向导收回去。
原好将话题带回去：“笑笑一直不给东西起名字的，玩具熊是这样，以前家里养宠物的时候也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花善笑自觉口气有点蛮横，不自在地停顿一下，盯着餐盘解释，“起了名字，弄丢或者死掉的时候就会很伤心。”
夷承一怔。
糟了。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冷场。
这样的三人组合时时刻刻在提醒还有缺席的第四个人，实在令人喘不过气来，还不如放他们独处，也许还有向导之间能说的共同话题。
飞快地又塞了几口食物，花善笑起身：“昨晚没回去，我要回自己宿舍拿点东西，你们先继续。小原，之后随时再叫我。”
不等两人应答，她就端起餐盘迅速撤退。
情况似曾相识。但这一次她没敢回头。
莫名气闷，花善笑不想立刻重新钻入室内，漫无目的地在食堂外转了一圈，不知不觉晃到了教学楼后的中庭。午饭时间，教学楼就显得有点冷清。她抬起头看向四楼，那里是资料室，是原好和季礼侑最初相遇的地方。
她从来没向那两人求证过具体日期。
也许是她不想知道。
如果比季礼侑带她去医务室的那一天要早，那花善笑就连“也许是我先喜欢他”的借口都再无处安放。
哨兵的听觉灵敏，身后有脚步声，而且直冲她而来。
花善笑立刻回头。
夷承便驻足，冷着脸没说话。
“小原呢？”
“回宿舍了。”
“那你干嘛不送她回去？”
夷承眉头揪起：“你怎么又自作主张？”
“我怎么自作主张了？我在给你创造机会。”
“我不需要你给我创造机会。”
花善笑一噎，只觉得闷闷堵在胸口的那棉絮烧了起来，嗤笑：“行，是我多管闲事。”
夷承不悦地眯起眼睛：“的确是你多管闲事。”
被这么一说，她忍不住翻旧账：“你喜欢她，我给你机会和她独处，那么我上次多管闲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反而还谢我？”
“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会想要和她独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小原现在拿不定主意，要说机会，也只有现在了。”
夷承呛了一下。
花善笑将这解读为无言以对。在皮肤下挠个不停的怪物又狠狠翻滚了数下，她烦躁得想要跺脚。话语脱口而出：“所以你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去找她啊？！”
“我不会去的。”夷承冷声道。
她抱臂：“哦。”
夷承终于也忍耐不下去：“你自己想去找季礼侑就大方承认。不要扯上我。”
花善笑毫无缘由地委屈起来，抬高声调：“这和季礼侑又有什么关系？我哪里扯上你了？！”
“你那么喜欢季礼侑，又这么撺掇我去做挖人墙角的亏心事，不就是想找个共犯吗？但我和你不一样，我－－”看到花善笑的表情，夷承懊悔地咬住嘴唇。
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
花善笑红着眼睛瞪视他，兀地向后退了一步。
夷承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她，半途想起什么，停住动作。
她看在眼里，机械地牵了牵嘴角，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