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月三

　　大玄历一百三十八年，春，三月初三，黄帝圣诞，做为玄朝国教的真武教正在准备举办一场罗天大蘸祈求国泰民安。
　　“嘿，那边的经幡在往边上点，法坛怎么还没搭好？你们几个在那干嘛呢？还不感觉去帮忙！敬神香呢？那去了？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找！”庄严肃穆的祭祀天坛之前，一名剑眉朗目的年轻道人指挥着一众道人准备祭祀前最后的准备。
　　就在此时，一名小道童扑棱着小短腿气喘吁吁的快步跑来，对着年轻道人说道：“月…月…月…师兄，不好了！祭天的阅祝版不见了！”
　　“嗯！？你说什么？”
　　“祭天用的阅祝版不见了，掌教师伯已经知道此事，特地让我来通知月师兄一声！”小道童平复气息之后说道。
　　“怎么会这样？祝词不是一直在四师叔手上保管吗？怎么会不见了？难道堂堂一名先天红尘境的高手还看不住一份祝词？”关山月疑惑问道。
　　“额…这个…就是…”小道童低下头双手食指相对欲言又止。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关山月不耐的说道。
　　“啊！是！就是四师叔不是好酒嘛，然后掌教师伯叫我去找四师叔的时候，四师叔也找不到阅祝版了！”小道童打了个激灵说道。
　　“现在重写一份也来不及了，四师叔现在人在哪？”关山月问道。
　　“四师叔现在人在养吾殿！”小道童说道。
　　关山月点了点头，伸手对着不远处一名道人招了招手，对其说道：“慕师弟，我有些事情需要离开一会，这里你帮我看着点！”
　　慕师弟对着关山月点了点头说道：“师兄放心交我便是！”
　　“嗯！玄灵走！”说完关山月一把提起玄灵衣领，体内真气运转，脚下一点腾空而起向着养吾殿的方向掠去。
　　不多时，关山月带着玄灵来到养吾殿前，刚落地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熏的关山月两人微微醺醉。
　　“这是，仙人醉！而且最少是二十年以上的陈酿，这个年份的仙人醉属于皇室贡品，只有极少数流落市面上，也会别人迅速收走珍藏，真武山上怎么会有这酒？”关山月嗅了嗅说道，随后挥袖震散弥漫在空气之中的酒气。
　　伸手推开养吾殿大门，只见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瘫坐在地，一个偌大的鼻涕泡随着呼吸不断缩放，两个酒坛随意的散落在身边。
　　关山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位四师叔心大没把这事当回事，还是真的就嗜酒如命非喝不可。
　　迈步跨入殿内，一丝淡淡的幽香夹杂在浓郁的酒香之中传入关山月鼻稍，关山月皱了皱眉。右手轻轻搭在天权道人身上，温和醇厚的内力缓缓输入天权道人体内，缓缓化消其体内酒劲。
　　随着酒劲化消，天权道人幽幽转醒，双眼有些朦胧的看了眼周围，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抓过一个酒坛到了到，发现没有酒液流出后，眯起右眼瞪大左眼向着酒坛中看去，可能是看不大真切，天权道人又将酒坛提起到耳旁用力晃了晃，在确定了真的没酒之后随手丢了坛子嘴里说道：“怎么就没酒了呢？！”
　　“咳咳！师叔不当现在没酒，您可能以后都不会有酒喝了！”一旁的关山月忍不住出声。
　　“嗯！原来是月师侄啊！你怎么到我这来了？”天权道人有些迷蒙的问道。
　　“师叔，掌教师伯交托您保管的阅祝版呢？如今距离法仪开始还有两个时辰，请师叔将阅祝版交付与我！”关山月对着天权道人行了个道揖后说道。
　　天权道人眨巴眨巴双眼，说道：“不见了，我也在找呢！”
　　“那您找到了吗？”关山月问道。
　　“没有！”天权道人挠了挠头说道。
　　“师叔这酒是谁送您的？您还有印象吗？”关山月问道。
　　天权道人微微思索一番之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人好像是个太监，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好！我知道了，我这便回去禀告掌教师伯，其实此事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不过就是以后供奉少了点，然后为了给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修行物资，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开支能够省去的就省去，比如说师叔您的酒钱！”说完关山月向着天权道人行了一礼之后便准备离开了。
　　听到关山月最后一句话，原本还有些微醺的天权道人瞬间清醒过来，一个前扑抱住关山月的腿，说道：“师侄啊！我想起来了！”
　　关山月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的说道：“师叔，您先放开再说！”
　　天权道人尴尬的笑了笑，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应该是昨日申时之时，有一个小太监说是内廷之人，奉命给我送来两坛三十年酿的仙人醉！”
　　“哦！是奉何人之命？又为何要送酒于师叔？”关山月问道。
　　天权道人挠了挠头，说道：“说是当今东宫喜交天下豪杰，恰逢得知贫道喜好佳酿，因此特送来两坛仙人醉以示友好！”
　　关山月皱了皱眉，随后说道：“那个给您送酒的小太监长什么样？您还有印象吗？”
　　天权道人摸了摸下巴仔细思索一番之后，说道：“很普通的一个人，嗯！对了，他的手很漂亮，就跟你五师叔一样，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有点像兰花又有点像桂子！”
　　关山月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师叔请！”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月师侄！你这是要去哪？”天权道人大声问道。
　　走到门口的关山月回头对着天权道人说道：“去让师叔以后还能喝酒的地方！”
　　说完一把抓住外头等候的玄灵，辨别下方位之后，轻功运转身若翩鸿转瞬即逝。
　　看着前方守卫森严的澄心殿，关山月向着身边的玄灵问道：“小师弟，大玄的人就住在这对吗？”
　　玄灵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师兄！”随后复又问道：“师兄我们来着干嘛？”
　　关山月却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玄灵的小脑袋说道：“乖乖在这等我！”说完正了正衣冠，大步向前迈去。
　　澄心殿前的守卫远远便见到两人，只是既然对方并未靠近就没有理会，如今看到关山月向着这边走来了，一名领头的侍卫首领走上前来，对着关山月问道：“这位道长有事吗？若是无事还请离开！”
　　关山月对着侍卫行了个道揖，说道：“在下真武山剑宗弟子关山月，有事拜见贵人，烦请尊驾代为通传一声！”
　　侍卫首领抬眼打量了一番关山月，见其剑眉朗目，英武挺拔，配合一身淡青色道袍，自有一股出尘气质，点了点头说道：“道长稍待，某这便前往通报！”
　　不多时，那侍卫首领从内中走出，对着关山月抱拳说道：“道长有请！”
　　关山月回礼道：“有劳了！”说完向着澄心殿走去，来到殿门之前关山月回头看了眼巡守的侍卫笑了笑，想不到进自己家居然还需要别人允许也算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吧！
　　轻轻伸手推开殿门，就在关山月一只脚踏入澄心殿之时，关山月只觉得眼前一变，面前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高山，随后一只巨大的龙首从云层中探出，巨大的龙目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就在关山月暗自戒备之时，那巨大的龙首已是没入厚重的云层之中不见踪影，同时巍峨高山也如同烟雾般飘散而去，眼前恢复正常的关山月轻轻的甩了甩脑袋，大步迈入澄心殿中。
　　两排硕大的牛油蜡烛将澄心殿内照耀的宛如白昼，高大的神像之下，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正抬头打量着眼前神像，一名面容富态的老太监侍立一旁，听到动静老太监瞬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打量了关山月一眼之后，又静静低下头去。
　　而在老太监抬头之时，关山月心头警铃大作，若是自己稍有动作那么眼前之人便能在瞬间取走自己的性命。强行按下心中不安急欲离开此地的躁动，关山月打了个道揖说道：“真武教剑宗弟子关山月见过圣人！”
　　听到身后声音，中年人缓缓转过身来，说道：“你便是关山月？那头老牛的弟子？确实一表人才！免礼吧！”
　　得到回复，关山月缓缓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之人，面若冠玉，两条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神采奕奕，一身贵气逼人。“你来寻朕有何事？”萧宇泽有些好奇的问道。
　　关山月定了定神，说道：“月此来，特为告知圣人一事，法仪诸事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吉时。”
　　“喔！就只有如此？”萧宇泽问道。
　　关山月深吸一口气，说道：“另有一事告知圣人，祭天所用祝词如今不知所踪！”
　　静，整个澄心殿内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关山月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只觉得有一条高高在上的天龙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沉重的压力之下，冷汗瞬间浸湿背心，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就在关山月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之时，一道包含磁性却又不待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可知此事的重要性？”
　　听到这句话，关山月缓缓舒了口气，躬身说道：“正是知晓事态的严重，这才特地前来告知圣人！”
　　“喔！你且说来！”萧宇泽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的说道。
　　关山月整理了下思绪，说道：“祝词原有在下四师叔天权道人保管，然就在昨日申时左右，有人以东宫之名送去了两坛三十年酿的仙人醉，再在师叔醉酒之后取走祝词。”
　　“嗯？韩大伴，可有此事？”萧宇泽问道。
　　侍立一旁的老太监开口说道：“昨日太子殿下正与天玑子道长问道并无此事！”
　　“如此说来，那便是有人以东宫之名行事了！看来又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地老鼠们的手笔，韩大伴带他去趟太子那吧，朕只看结果！”萧宇泽转身走出澄心殿，看着天上高挂着的骄阳轻轻的说道：“阳光下，任何阴暗都要乖乖退散！”
　　老太监弯腰一礼，起身后对着关山月说道：“少郎请随我来！”
　　关山月对着老太监微微颔首，说道：“有劳内相了！”
　　跟随在老太监身后的关山月不禁有些思绪飘飞，身前之人应当便是那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韩进宝，先天轮回境的顶尖高手，其人虽然出手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都是掀起一片惊涛，数年之前北绿林总瓢把子先天红尘境高手‘翻天手丁九重’便是由此人亲自出手将其缉拿，据说当时只花了十五招，纵横大河以北的丁九重便被其废掉一身修为，如一条死狗般拖回县城押送入京。
　　就在关山月走神之时，韩进宝停下脚步对着关山月说道：“少郎，我们到了！”
　　“啊？哦哦！有劳内相了！”关山月回过神来对着韩进宝说道。
　　韩进宝笑了笑没有多说，就在此时一名眼尖的太监一路小跑着来到韩进宝身前，献媚的说道：“老祖宗怎么来了？我说怎么大早上的就有那喜鹊在枝头对我叫唤呢！原来是老祖宗要来！”
　　韩进宝瞥了眼，说道：“原来是你啊，小贵子！”
　　听得韩进宝还记得自己，曹贵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问道：“老祖宗有什么事要小的去办的吗？”
　　“咱家问你，昨日申时有人离开吗？”韩进宝问道。
　　曹贵仔细想了想，说道：“昨日我陪着太子殿下前往天剑峰问道，酉时末戌时初才会，中间是否有人离开便不得而知，但是昨日我与太子殿下回来之时却是见到小兰子从外面回来！问他从何处回来，却是被其敷衍过去！”
　　“嗯？那个小兰子？为什么咱家不知道！”韩进宝问道。
　　“老祖宗不知道也是正常，这小兰子乃是上月初刚入的宫，那个时候老祖宗已经随着圣人来这真武山为那罗天大蘍斋戒了！因为见他做事细心，手脚也勤快，所以这次带上他来这真武山侍候！”曹贵老实回答道。
　　“这个小兰子如今人在何处？可否带我去见他？”一旁的关山月插话道。
　　曹贵有些迟疑的看了眼韩进宝，在得到后者点头许可之后，对着关山月笑了笑，说道：“少郎随我来！”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向驻地内走去。
　　一路之上，关山月不断打量着见到的一切，不多时曹贵带着两人来到一处正在洒扫的营帐之前，指着其中一个有些怪异的小太监说道：“老祖宗，那就是小兰子！我这便将他唤来！”
　　“小兰子！小兰子！这边，到这来！”
　　正在洒扫的小兰子听到呼喊声，先是愣了愣神随后意识到是在呼喊自己，连忙转过身小跑着来到三人身前，待看见韩进宝之时忍不住低下头去。
　　曹贵见到小兰子到来，对其说道：“这位是内相，等会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知道了吗？”
　　听到曹贵的话小兰子连忙躬身行礼，说道：“见过老祖宗，见过老祖宗！不知老祖宗找奴婢有什么事吩咐？”
　　就在这时一旁的关山月似是看出小兰子的不安微笑着说道：“小公公无须紧张，只是方才见到小公公的背影好似贫道一位好友，所以特地让曹公公将小公公唤来！还望小公公勿怪！”
　　虽然不知道关山月是什么人，但是能够与韩进宝站在一块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小兰子连忙行礼说道：“尊驾说笑了，奴婢这等残缺之人能够与尊驾的好友背影相似，也是奴婢的荣幸！”
　　关山月却是笑了起来，说道：“说来也是有趣，我那好友为人，放荡不羁，任俠意气，然而却是偏信神鬼，时常寻我占卦问爻。然而当时对于此道贫道却是不甚精通屡屡将其拒绝，如今许久未见好友贫道心中甚是想念。再加之贫道如今对于占卜之道小有研究，想来也可以替人看下手相正好又碰上小公公，这般缘法当真是妙不可言，就是不知小公公是否愿意让贫道替你看下手相测算运程？”
　　听到关山月的话，小兰子看了眼关山月见其剑眉朗目，英武挺拔，笑起来阳光灿烂不禁有些脸红，连忙低下头说道：“承蒙尊驾抬爱，奴婢自是无有不可！”。
　　“那就烦请小公公上前一些，将左手交由贫道观视！”关山月笑着说道。
　　小兰子缓缓走上前将左手伸出，就在小兰子靠近之时关山月只觉得一股似曾相识的幽香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