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江天乐像只被禁锢的鸟，她挪不动脚步，只好蹲下来，把徐衍的手掌掰开。
　　
　　她不想在公众场合成为大家的焦点，就对徐衍说：“晚一点我联系你。”
　　
　　徐衍这才缓缓起身。他倚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她提裙摆的背影，忽然间觉得她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能被他勾着脖子到处跑的小姑娘了。
　　
　　最后江天乐挑了条V领肩带上带薄衫的款式，前面露出一厘米，带一点小小的性感。她头发长度扎一个短马尾刚好合适，沈汀给她挽成个结，又配两颗简约的耳钉戴上，大家都说好看。
　　
　　重头戏是焦梓和谢博航。焦梓穿一袭白纱朝大家走过来时，江天乐和沈汀差点挤出两滴矫情的眼泪，她们齐齐看向谢博航，这人的眼睛根本从自己老婆身上移不开，眼中有明显的微光。
　　
　　店员提议帮大家拍几张照看看上镜效果，又说不仅整体得搭，两对伴娘和伴郎也得搭。大家倒不是故意把江天乐和徐衍凑成一对，只是沈汀要是和徐衍配成一对未免尴尬。最后，江天乐和徐衍站在一起拍照的时候，两人的神色都有种不可言说的奇异感觉。
　　
　　徐衍把手搭在江天乐的腰间时，两人竟像是触了电。明明一周前还上演过强吻的戏码，可眼下穿了礼服，倒像是陌生人。
　　
　　订好衣服后，大家又去两人的婚房帮忙整理婚礼上要用的东西。徐衍还有工作要忙，去婚房看了一眼后就先走一步，临走之前，他跟江天乐说，让她别忘了晚上的约定。
　　
　　这话是当着大家的面说的，谢博航听后一阵起哄，说这两人要瞒着大家单独行动了。
　　
　　焦梓瞪自己老公一眼，要他少管徐衍和江天乐的事情，转过头，却问江天乐：“什么情况啊？”
　　
　　江天乐嘴里刚塞进一颗巧克力，边咬边说：“清清旧账。”
　　
　　下午吃多了喜糖，到了晚饭点，江天乐反倒没了胃口。她请人吃饭，自然不能迟到，比约定时间早半小时的时候，她就到了高中母校后面的这条老街。
　　
　　这会儿离学生上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街上却看不见穿校服的少男少女。江天乐走过几家店才想起来，现在附中有了新规定，放学之前学生很难出校门。
　　
　　她东找西找，找到熟悉的冷饮店，买了杯酸梅汤想要开开胃。等郑铎的时候，她就坐在店里边喝东西边看墙壁上的便利贴打发时间。
　　
　　徐衍以前最不屑做这种事情，大家都留言，只有他嫌弃这种行为幼稚。有一回沈汀非塞给他一张贴纸让他写，不写就让他买单，他只好在纸上写——江天乐是小垃圾。
　　
　　那天他跟江天乐闹着别扭，因为下午上体育课，江天乐怕太阳晒就先回了教室，没按约定好的看他打篮球。由于身体原因，他打一次球很不容易，这是江天乐承诺过的事情，但她没做到，所以他叫她小垃圾。
　　
　　那时候两人之间常常发生这样的事情，闹闹小矛盾，斗斗无关痛痒的嘴，不走心，不真的生气，隔天给对方买一杯酸梅汤就能和好。那会儿谁也不戳破谁喜欢谁，反正一直待在一起就很好。
　　
　　沈汀说徐衍正儿八经开始冷着江天乐，是因为江天乐把票投给了濮嘉宁。真正的原因江天乐后来才知道，是徐衍无意中听到江天乐跟班里一个女生说，她喜欢深沉一点的男孩子类型，那样更酷。
　　
　　徐衍就此深沉了一年多，可他也没见江天乐对她多几分亲眼，甚至高二一整年都没搭理过他。关于他和外校的女生有暧昧这件事情，濮嘉宁可以作证，那个女生是两人共同的初中同学，大家完全是好兄弟的状态。他从来没有单独和那个女生见过面，每一次聚会濮嘉宁都在场。
　　只是濮嘉宁性格过于冷淡，徐衍不说，他又不明白江天乐和徐衍之间的小九九，便从来没帮着徐衍解释过什么。
　　
　　加上升入高二后学业繁重，大家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纠结在这些小情愫里，冷战一年也不觉得十分漫长。就连已经确定关系的焦梓和谢博航，分班之后也是踏踏实实搞学习，约会次数屈指可数。
　　
　　江天乐觉得她肯定找不到当初的小纸条了，就带着老阿姨的心态读了读现在小孩儿的俏皮话。纸条上的字大多都娟秀，酷酷的男孩子一般都不太爱干这种事情。
　　
　　她读到一句“让薛老怪调走吧，求求了”，笑得不行。有一晚，她和徐衍站在天台上闲扯时，也被教导主任薛老怪警告过这属于早恋行为。
　　她又读到一句“高三六班的X学长，你高考要加油哦”，一下子感觉到青春的气息。
　　
　　她记得她当年写过两回，那两回徐衍都不在。一次写的是“学理科怎么样”，还有一次写的是“XY不懂女生心”。
　　
　　江天乐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真可爱。
　　
　　郑铎准时到了，江天乐离开冷饮店去迎他，顺便帮他也带一杯酸梅汤。
　　
　　“好餐厅你都吃遍了，我请你吃什么都没创意。来这种地方你应该会觉得很新鲜吧。”江天乐领着郑铎往一家小餐馆走。
　　
　　郑铎是在美国读的高中，没有体会过国内紧张又活泼的高中生生活。但他知道附中的大名，也知道这条老街有着悠久的历史。
　　
　　“何止是新鲜。你这算是带我领略一下你走过的青春？”郑铎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大口酸梅汤。
　　
　　江天乐笑着说：“请人吃饭嘛，我的诚意就在这里了。”
　　
　　“感受到了。”
　　
　　这家店凭借小份的特色菜和小吃出名，在全市都有一定的知名度。每道菜量都不大，但道道经典，小吃都是当地最有名的，甜品类还有从两广地区引进的糖水。
　　
　　郑铎是个不挑食的，江天乐更好发挥，就把自己喜欢的全都点了一遍。
　　
　　“你上高中时是什么样子？”郑铎不禁发问。
　　
　　江天乐不假思索：“土土的呆呆的，学习成绩还算凑合，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喜欢和同学一起鬼混。”
　　
　　“记的这么清楚？”郑铎笑。
　　
　　“这是我深刻的一段记忆了。”
　　
　　“那应该有喜欢的男孩子或者早恋什么的吧？”郑铎又问。
　　
　　江天乐笑一下：“怎么一提到高中，大家就都喜欢问早恋。”
　　
　　“在国内叫早恋，在国外十六岁谈恋爱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郑铎说。
　　
　　“那你呢？”
　　
　　郑铎努努嘴，“一回忆起来，竟然都快二十年了。”
　　
　　“是中国女孩还是外国女孩？”
　　
　　“秘密。”郑铎勾起嘴角，“我不傻，才不跟你谈这些。”
　　
　　“行吧，反正我也没有多好奇。”江天乐呵呵笑。
　　
　　“我倒是对你很好奇。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是你的高中同学吗？”
　　
　　江天乐点点头。
　　
　　“有故事？”
　　
　　江天乐耸耸肩：“小时候的经历了。”
　　
　　“上次问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说没有，那说明就算有故事，你跟他也结束了。”郑铎说这种话时眼睛里也流露出天然的自信。
　　
　　江天乐不知如何接话，郑铎又说：“但一想到你很可能是跟他去过生日了，又看到他送你回来，我还是挺有危机感。”
　　
　　“你这话要我怎么接？”江天乐笑着叹了口气。
　　
　　“我就是想提醒你，江同学，你心里这杆秤得放平。就算他是你青梅竹马或者是初恋之类的人物，你也不要多给他加印象分。”
　　
　　江天乐听着想笑，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就闭着嘴巴比了个“OK”。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月底我要带阿瞳去美国，可能八月份才会回来。”
　　
　　江天乐见郑铎突然正经起来，弄得自己也紧张兮兮，连忙道：“你真不用跟我报备这些。”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每年都会带阿瞳去美国过暑假，而且是跟她妈妈待在一起。当然，我们只是为了能给孩子每一年都留下一段圆满的时光，我跟阿瞳的妈妈仅仅只是孩子的爸爸和妈妈。”
　　
　　“这是你的私事，郑铎，你不用跟我解释任何东西的。”
　　
　　“我不能一边追求你，一边又做出让你误会的事情吧。我这个人喜欢先把事情说清楚。即便你还没有接受我，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些事情对我的印象打折扣。”
　　
　　郑铎的这些话说的太诚恳，江天乐反倒觉得自己被架到一个尴尬的位置。她只好笑笑：“祝你们一路平安，玩得开心。”
　　
　　“你会主动联系我吗？”郑铎不等她回答，又说：“我多希望你能主动联系我一次，哪怕就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郑铎交代的太多，这顿饭让江天乐吃的很有心理压力。吃完饭，两人沿着附中校园的外围走了半圈，彼此都有些沉默。
　　
　　告别之前，郑铎说接下来他又要出差，出国前或许没机会再跟江天乐见面，但他会尽力争取。
　　
　　江天乐听了，终于忍不住抱怨道：“你总是这样交代我，搞得我好像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我会有心理负担的。”
　　
　　她话落，却被郑铎拥进怀里。
　　
　　郑铎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那很好啊，说明你对我有点上心了，我更怕你完全不在意。”
　　
　　这个拥抱搅乱了江天乐这一晚的心绪，她回到老街等徐衍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郑铎的这些话以及他衬衣上淡淡的香气。
　　
　　她买了瓶冰可乐大口喝下去，想缓解一下乱糟糟的心情，又觉得自己是神经病，一晚上见两个男人，简直是精疲力尽。
　　
　　徐衍赶到的时候，她气若游丝地坐在街口的石台阶上。徐衍见她捂着肚子，问她都瞎吃了些什么东西。
　　
　　“只是吃多喝多了，你让我缓缓吧。”她不耐烦地说。
　　
　　徐衍坐在她身侧，问她：“你晚上约人来这里吃饭了？”
　　
　　“嗯。”
　　
　　“郑铎？”
　　
　　“对。”
　　
　　“你……”徐衍忍住想说出口的话，单手把她从台阶上捞起来，“走吧，去买点胃药。”
　　
　　“我没这么脆弱。”江天乐挡开他的手，“坐会儿吧，胃好撑，你就别气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