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话

　　“我呸，不要脸的货”
　　“这王八羔子骚得很，把他那活儿废掉。”
　　“对，把他眼睛戳瞎，这狗日子还看不。”
　　……
　　说话的人，都是村里的妇女，看王萃红头发湿漉漉的样子，不消多问，她们都能猜到是什么个情况。
　　染谐乘知道自己理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是路过的，不是故意的。”
　　“路你大爷，老子弄死你。”
　　刘得滑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染谐乘打沙包似的一顿狂揍。
　　“哎哟，救命呀，杀人了”
　　……
　　“刘家的，算了吧，打死了得偿命，为这种人，不值当。”
　　要是任刘得滑这么打下去，非得闹出人命不可，一位年头发花白的老者出言劝到。
　　染谐乘听有人劝，立刻一动不动，装死。
　　“打死了好，这种货色就不该活在世上，咱重山村的脸都让他丢尽了，”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位鼻子上长了一颗紫黑大痣中年妇女煽风点火道：
　　说话的女人虽然长得丑，脖子却仰得老高，原因无他，只因她家男人每天都会赞美她，说她是全天云最靓的女人。
　　白发老者瞪了她一眼，“好啊，真打死了，你就是帮凶，跟着蹲大牢。”
　　听说要蹲大牢，那个女人马上没了气焰，但嘴却不肯认输，“梁老头，你可别乱讲，小心我去镇衙告你诽谤，污我名声。”
　　王萃红虽然叫得厉害，但也害怕真打死人，扯住刘大，“孩他爹，量他狗日的以后也不敢了，把他当个屁放了。”
　　刘大狠狠地往染谐乘屁股上踢了一脚，“再有下次，老子割了你。”
　　王萃红拉着刘得滑返回了自家屋子里面。
　　看热闹的人相继散去。
　　“唉！”刚刚出言劝架的老者望了望躺在地上的染谐乘，也转身离开。
　　老者跟染谐乘也算有些渊源，“谐乘”两个字还是出自老者之手呢，不过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待众人离开后，灰头土脸的染谐乘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悻悻道：“哼，肥得跟他娘猪一样，谁稀罕。”
　　……
　　重山村离镇上不算太远，也就二十来里山路。
　　染谐乘来到镇上唯一的酒铺，拉过门前一条四角方形木凳坐下。“杨老板，今天生意好不？”
　　这里是染谐乘固定等活的据点，也是他干完活得到工钱后必来的地方。
　　染谐乘喜好喝杨老板家的苞谷酒，酒烈味浓，而且价廉。
　　染谐乘也算是杨家酒铺的常客之一。
　　“嗨，也就那样，染师傅你先坐会哈，我手头上还有些活没忙好，就不招待你了。”卖酒人叫杨一朴，是个三十五六的汉子，为人和蔼，镇上人都管他叫杨老板。
　　杨家近三代人都从事酿酒贩酒的门生，他家酿的酒，虽烈烧胃却不灼心，方圆十村八寨，但凡有个红白喜事，都从他家买酒。
　　染谐乘刚来时，杨老板就看到了他脸上的手掌印，只是人家当事人不说，他也决不会开口询问。
　　卖酒人，这些年看尽了无数酒徒醉后洋相，不打人脸，不掀人短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小镇并不繁华，今天也不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上偶有行人路过也是来杨家酒铺买酒。
　　至于坐在酒铺门前的染谐乘，几个时辰过去，始终无人问津。
　　太阳西去，小镇上的住户纷纷开始生火做饭。
　　百家烟火袅袅，自有一番别样景象。
　　落日余晖洒落在杨家酒铺门前，将街道映得一片金黄，独坐酒铺门前的染谐乘显得格外刺眼。
　　他眉头皱得更加紧，在等会吧！兴许一会就有人来找自己去干木活啦。
　　“啊爹，娘叫你回家吃饭。”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朝杨家酒铺跑来。
　　这个小孩是杨一补的大娃娃，名叫杨耀宗。
　　小镇上大多商铺都是商住两用，杨一补卖酒，隔三差五就会有喝醉的人在门前耍神经，杨一补不想娃儿婆娘受这个烦，就在镇上其他地方买了间屋子。
　　“小耀宗，给伯伯抱抱。”看见小杨耀宗，愁眉苦脸了一天的染谐乘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小男孩一征，怯怯地看着面前长相怪异的人，不肯靠近。
　　“呵呵……染师傅，这娃认生，他娘打小就不让他靠近别人。”
　　“啊爹，娘叫你回家吃饭。”
　　小杨耀宗跑进酒铺，抱住杨一补，重复着刚才的话。
　　崽是人家的，不让抱也是情理之中，染谐乘尴尬的笑笑，“这娃长的挺俊，比你可是强太多。”
　　做爹娘的人，别人夸自家孩子自然欢喜，染谐乘的情况杨一补也清楚个十之八九，挺讨怜的，杨一补不想做那落井下石的人，不忍下逐客令。
　　“跟你娘说，我今天晚点回，你们先吃。”
　　“嗯，”小杨耀宗乖乖地应到。
　　打发走儿子，杨一补从酒坛里乘了一斤苞谷酒，摆在酒铺门前的木桌上，“染师傅，咱哥两喝点。”
　　染谐乘往自己怀里摸了摸，摊摊手，吞吞吐吐道：“你……看我，我这……。”
　　杨一补转回铺子里翻了些油炸花生米出来，往染谐乘碗里添满酒，豪迈的说道：“不打紧，今天我请你喝。”
　　染谐乘本就好酒，也就不推却了。
　　月上眉梢，繁星高照。
　　星月下，酒过三巡之后的染谐乘渐渐打开话夹子。
　　“兄弟，你今天请这顿酒哥会记一辈子的，你知道吗，哥心里苦呀，我特么活了四十年，要啥没啥，现在还是光杆和尚一个，你知道我没兄没弟，娶不到媳妇，将来老了死了烂了都没人管呀，我特么是真不知道自己为啥活着呀，这活着就是活遭罪，让人笑话，哈哈……哈哈……。”
　　杨一补与染谐乘酒量差不多，染谐乘醉了，他也差不多上头。
　　“染哥呀，你还好，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老弟我虽然搞点小本生意，在别人看来大小是个老板，可这心里的苦只有自个知道呀，一家人，四张嘴，手一伸，嘴一张，人情世故，特码的哪样不是要钱，这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年头一算，就挣了个毛球蛋。”
　　“唉！毛希望没有，走一个。”
　　“唉！谁特么活的容易呀，都他妈不容易。”。
　　“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