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离别

　　两人沿着江堤走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当年三人也是经常这样在学院山丘漫步，那时他们跟李星河差不多年纪，三人的友谊从进入学院时便已结下。在学院的时光里总是快乐短暂的，谁也没有想到离别会来得那么快，先是七年前的嫣儿，闯过生死塔外出历练，而后便与两人至此阴阳两隔。情根深种的陆师兄便沉沦至今方醒，自己又何尝不是沉沦了七年呢，还能解脱吗？周玉走着想着，她真想继续陪他走下去，但是她知道，不可能了。潜龙腾飞，他的未来属于广阔的天地，不再属于自己心中的一隅。
　　“玉儿，这些年来谢谢你的照顾。”陆云鼓起勇气说道，她的心意，自己又何尝不知。
　　“师兄，你打算去哪里？”周玉问道，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心里也会安定些。
　　“不知道，现在我心魔已除，想去天下四处走走。”陆云摇头道。
　　“师兄不去天宫灵脉吗？”按照规定，地元境修行者可进入灵脉修行五十年。
　　“暂时不会去，地元境每一层次的突破都极难，等我遇到瓶颈了再考虑去灵脉参悟。”陆云摇头道。
　　“那你还会回来吗？”周玉不甘心。
　　“等我找到了自己的道，便回来。”陆云说道，此时他已决心追求自己的道，像师尊酒剑仙那样，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修行大道，而大道通天。
　　“师兄，你还爱嫣儿吗？”周玉终于问出了心底隐藏许久的想法。
　　“七年来我困于嫣儿的死讯，终成心魔。我爱她，她一直在我心里。可如今斩却过往，我也不知，情为何物？”陆云很难区分自己是爱林嫣儿，还是不能接受她的死去，虽然这两者看来并无不同。
　　“嫣儿想必在天有灵，会为今天的陆师兄感到高兴。”周玉面露微笑地说道。
　　“死者已矣，我该早点放下的。”陆云摇头叹息。
　　“你要能早点放下，就不会是学院千古情痴了。”周玉心里暗叹。
　　“玉儿，好好修行，我们应该像星河师弟一样，乐观坚定。”陆云没有再谈论这个问题。
　　“师兄，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我，但我不会放弃的。”周玉下定了决心。
　　“……傻丫头。你保重，我走了”陆云无奈笑笑，随后便踏着木剑，划过夜空，消失在天际。
　　“玉儿，我不值得你这样。”一句话传音入密。
　　周玉遥望着陆云远去的身影，泪眼迷离，嘴里喃喃说着：“我不会放弃的，师兄你等我。”月下孤影离人泪，青江载去许多愁。
　　篝火处，欢声笑语不断，周玉在紫烟身边坐下。
　　“玉儿师姐，陆师兄走了？”紫烟看周玉脸色不佳，拉住她的手问道。
　　“嗯，他走了。”周玉点点头。然后对坐在对面的李星河说道：“星河师弟，可还有美酒？”
　　这是想要借酒浇愁啊，李星河心想。此时知道的或不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四美之一的师姐，也是一位情痴。
　　“老周！酒来！”李星河朝着马车方向大喊。
　　车夫老周心想，一群小娃娃，知道怎么品酒嘛。不过晃晃脑袋，还是一挥大手，六坛包装精美的星河牌美酒便向人堆里飞来。
　　“哈哈，美味配美酒，这才对嘛！”云海第一个接住酒坛，大笑道。
　　“那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钱观附和道。
　　顷刻间，众人碗里皆倒满了美酒，酒香四溢，热烈如火。欢笑声更胜刚才了。有些人还一个劲儿的与李星河喝酒，星河喝星河酒，多有趣。
　　紫烟喝得面有红晕，娇艳欲滴。其他女孩也差不多，就连向来沉默寡言的独孤秀，都破天荒地喝了一碗酒。女孩们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跳舞，绕着火堆踢踏着脚步，朗朗的歌声传遍四野。一会儿男孩们也加入进来，少年少女们手拉着手欢快地跳着、唱着，不知疲惫。
　　李星河喝得有点多，头重脚轻地向江边走去，他其实是想去喝水解渴，顺便洗个脸清洗一下的。可喝醉的人手脚不协调，他体内又没有真元可以调动，无法像那群灌他酒的坏人们一样，可以将酒劲儿逼出体外。
　　一个踉跄，李星河趴窝在了水里，这下可就清醒多了。“噗呲！”一声，笑声入耳，李星河刚才的模样太过滑稽。李星河心底哀叹，本少爷的英明神武形象就这样破灭了。
　　晚风徐徐，远离篝火处的江边大石。
　　“你怎么在这啊。”李星河此时已清醒大半，刚才笑出声的人正是独孤秀。
　　“这里安静。”独孤秀继续喝着酒，有真元就是厉害，人家小姑娘可是拎了一坛酒在手。
　　“有心事？”李星河费力地拧着湿漉漉地衣衫。
　　“这么快就学会了搭讪？”独孤秀柳眉挑了挑。
　　“哪有，你看他们多开心，热热闹闹的。”李星河尴尬掩饰。
　　“我在这里看着也很开心。”独孤秀认真说道。
　　“你来多久了？”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真的？”
　　“有个条件。”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每月一坛酒。”
　　“……三个月才能出去一次呢。”
　　“你的须弥空间。”
　　“……你怎么知道的？”须弥戒指，是义父给自己的，从未与人说。
　　“入院那天的烤羊腿哪来的？”
　　“……好吧，你还知道什么？”
　　“没了。”
　　……
　　一人看着江面倒映的月轮出神，一人喝着美酒看着江面倒映的月轮。
　　“半步留仙，是不是只有你能练？”许久之后，独孤秀问道。
　　“是。”
　　“星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我们的夜空，缺了点什么吗？”李星河扭头看着独孤秀因为喝了酒而更显明丽的侧脸。
　　“缺什么？”又是一口酒。
　　“星星，一点一点地光亮，比月要暗淡，广布夜空，有大有小，有远有近，那样是不是很美？”
　　“……那星河，便是星星汇聚成的河流了？”
　　“是啊，星河灿烂。你信不信，以后我们的世界，会有星星，会有星河灿烂的夜空。”
　　“因为你吗？”
　　“因为我，因为我们。”
　　“那一定很美。”
　　“冰雪神剑，是不是很难练？”
　　“还好，只是刚开始冷了点。”那岂是冷了点，那是犹如万年冰雪覆盖的世界，李星河看过那部神剑功法，自然知晓练成剑法需要的不仅仅是悟性。
　　“三个月后，我们比一场。我赢了，你信我。”
　　“你有信心？”
　　“你没信心？”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星河转头看到了他这一生也不会忘记的情景，犹如冰雪之上雪莲盛开笑容，在独孤秀的脸上转瞬即逝，那一刻，李星河忽然知道永恒是什么了。
　　这大概是独孤秀说话最多的一次了，她喜欢这样的交谈，够直接，够坦诚，作为新生弟子中目前修行最快的天才，独孤秀的道心坚定，不输李星河。天才之战，便此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