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寒

　　第二章小寒
　　大齐王朝景兴历三十七年。
　　双寒时节刚至，位于大齐极西之地的宣安城便下了一场雪。
　　待到雪花飘落时，内城的亭台楼阁都渐渐披上一层霜雪，原本嘈杂的街市上行人渐没，只有两三个孩童在嬉戏打闹。而在外城的田野上，依旧有人影忙碌，上空中闲置了几月的阵法重新开启，阻挡着风雪的侵袭。
　　而在漫天霜雪中，一只红雁离开内城中央的钟楼，飞过亭台楼阁，越过袅袅炊烟的村落，在高耸的外城城墙上稍歇片刻，便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雪海中。
　　也在此刻，一位十三岁的少年伫立在钟楼旁的学院门前。
　　少年身穿一袭青色衣衫，外面套着厚厚的裘衣，肤色白芷，容颜清秀，双唇却总是微抿着，不见笑意，深蓝色的眼眸如同是千年未化的霜雪，隐藏着许多未解的谜题。他望着红雁消失的方向，淡漠的脸色稍有些异样的苦涩。
　　少年名叫莫小寒，是遗落在城外雪海中的弃儿，而如今，他是宣安城学院中唯一不曾修行的普通人。
　　倒不是他资质平庸，不宜修行。相反的是，无论是学院中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还是那位抚养他长大、被他尊为父亲的留香阁阁主，都觉得他资质不凡，可称天才。但无论两人如何相劝，莫小寒总是冷淡地回应着，不作答复。
　　他的性子很是淡漠，淡漠到那位照料他多年的管家去世时，他只在坟前磕了一个头，却从未掉过一滴眼泪。他也总是很安静，自从八岁进入学院后，五年时间里竟很少有人能记住他的名字。
　　正如现在，已过去一个时辰，他还是安静地站立在钟楼旁，而目光依旧盯着红雁消失的方向。
　　“小寒，这里！”
　　却在此时，一辆马车向学院门前疾驰而来。赶车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他朝着莫小寒的方向喊了一声，便熟练地架着马车停下。
　　大郎，管家李伯的独子。自从李伯去世后，便帮阁主打理着留香阁的生意，长期奔波于宣安城附近的几座城池。与静轩颇为亲近，却不似静轩一般安静呆滞，是个跳脱性子，长期混入南街深巷，最喜热闹。
　　见来人是大郎，莫小寒疑惑地问了一句，“大郎哥，你怎么来接了？赵叔呢？”
　　“刚做了一单生意，我安排赵叔去接货了。”大郎笑着向莫小寒挥了挥手，但看到小寒有些发抖的身体，不由得唠叨道：
　　“小寒，听阁主的话，还是早些学着修行吧，这鬼天气！一年比一年冷了，你若不能成为修行者，单单这天气就有你受的，而且成为修士多好！不仅长命百岁、青春永驻，还能拥有强大的手段……”
　　莫小寒安静地听着大郎的劝说，上了马车便靠着火炉坐下，待到大郎说完时，便回道：“大郎哥，我晓得，咱们回去吧。”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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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重新出发，向南奔去。
　　如往常一样，待到马车行进时，莫小寒掀开车窗前的帷幔，像往常一样望着主道两边的亭台楼阁，去铭记自己行过的路途。但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这座生活了十三年的城池，对他来说依旧很陌生。
　　父亲说他是一位路痴，但他总觉得是这座城池太大了。
　　自从圣庭破碎之后，在惨淡日光下千年未化的冰雪，如同是一片汪洋渐渐淹没曾经繁华的世界，人族虽在修行者的努力下得以延续。但千年时间已过，芸芸众生依旧只能生活在数座巨型城池中，抵挡风雪的侵袭。
　　宣安城便是一座巨型城池，是典型的“回”字形建筑，分为内城和外城。
　　内城占地千丈，被分成不同的区域，既有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也有繁华的商铺街市，而外城多由城主发配的佃农居住，照料田亩，也有许多捕猎团在此驻扎，以便出外城捕猎。
　　留香阁便坐落在内城南区的街市上，是一座三层小楼，主要经营着兵器贩卖、珍宝出售的行当，偶尔也会在三楼的大厅里拍卖一些珍贵的遗迹重宝和修炼秘籍。
　　南区较为混乱，平民百姓和修行者一起居住于此，一些佣兵团和捕猎队也多在此出售货物，使得南区的街市颇为热闹，留香阁作为南区上为数不多的修行商铺，生意也是极好的。
　　虽是已近黄昏，但当马车在留香阁门前停下时，门前已聚集许多顾客，正等待大郎回来做主。
　　大郎向大家打了声招呼，便向小寒说道：：“小寒你先上去，阁主在等你呢！”
　　小寒点了点头，便上了三楼。
　　留香阁三楼中最深处的一间厢房里。
　　莫小寒的父亲、留香阁阁主莫千雪便住在这里。待到莫小寒推门而入时，他的父亲如往常一样，躺在窗边的躺椅上，听着隔壁西苑的旦角吟唱，有时候也会小声附和着。
　　莫小寒见状，轻声喊道：“父亲！”
　　“小寒回来了！”
　　伴随着慵懒的声音，莫千雪缓慢地转过头来，黑亮垂直的长发随意的耷拉着，光洁白芷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英俊，本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却还是如同二十多岁的翩翩少年，使人无法把他与大腹便便的商人联系在一起。
　　只是他的行装却很符合他的身份。穿着一套金色镶边的黑色长衫，腰间束着金色祥云的锦带，右手上戴着巨大的翡翠戒指，无一不体现着雍容华贵。
　　见莫小寒进来，莫千雪笑了笑，向旁边的躺椅指了指，说道：“快来，陪为父坐坐，今日是白先生的场子，咱们得捧捧场。”
　　莫小寒点了点头，坐在了自家父亲旁边，却并未去听白先生吟唱，而是望着窗外的霜雪发呆。待到一曲落罢时，便转过头向莫千雪问道：“父亲，查到几个叫萱儿的人了？”
　　“嗯？”
　　听到莫小寒的疑问，莫千雪难得认真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回道：“还需要些时间，应该很快了。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一个叫萱儿的人？他不会是你的母亲吧？怎么，要去找你自己的亲人了？”
　　“父亲，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哼！臭小子还算有良心。那这叫萱儿的是你什么人？”
　　“一位故人。”
　　“故人？我把你养大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想眯会儿，父亲。”
　　“行，我去叫大郎准备晚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