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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儿？
江平安正撅着屁股，无聊地在地上画圈圈，忽然听到熟悉的沧桑声音，猛然抬头，见到老者的面容，惊喜地跳起来。
“师傅，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江平安的老师，戴思恭。
说也奇怪，江平安不习惯叫“夫子”，戴老对“师傅”这称呼也蛮喜欢的，觉得很亲切。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戴思恭摸着小平安的小脑袋，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愧意。
因为一些俗事缠身，让他抽不出时间来教导这个关门弟子，心中难免愧疚。
江平安小脸微红，正琢磨该如何搪塞过去，对面的刁蛮小萝莉，仰起小巴，洋洋得意道：“他是被我抓来的。”
随即，小萝莉很傲娇的将先前的事情叙述一遍，众人恍然，纷纷用看熊孩纸的异样目光望向江平安。
纵然江平安脸皮厚，可当着众人尤其是师傅的面，被人踢爆丑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庆幸的是，戴思恭生性豁达，爱护晚辈，当即走到张升面前，躬身施礼道：“劣徒冒失，老夫代他向大人赔罪，还请大人海涵。”
“不过是一株花，无需记挂心上。”张升大度地摆摆手，目光却定格在戴思恭的身上。
原本，有医生举荐戴老，张升还是抱有不小的期望。
但一见面，戴思恭其貌不扬的外表，让张升很失望。
在他眼中，真正的名医，声名远扬，上门求医的大户人家能将门槛踩断，收入定然丰厚，怎么可能连几件像样的一副都置办不起？
在他看来，定然是医术平平无奇。
甚至……是招摇撞骗之辈。
庸医！
心念至此，张升一改往日的和善，笑容显然颇为冷淡，眼眸中甚至掠过一丝厌恶。
小萝莉听到老爹的话，无可奈何，却怒气难消，气鼓鼓地瞪着江平安。
江平安撇撇嘴，懒得理会，感激地迎上前，牵着戴老枯瘦的手，徐徐回到大殿左侧。
那个举荐的医生，也是满脸不忿，不明白张升为何轻视、冷落戴老。
反而是戴老神情平静，心如止水，一点也不在意。
“师傅，你干嘛自称草民啊？何必那么低调？你也是御医啊？若是亮牌子，那些人不还得当场跪了？”江平安压低声音问道。
事实上，江平安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并不知道，戴思恭真实身份是前太医院院使，哪怕是御医的头衔，也是从老爹的嘴中听说的。
“师傅从太医院请辞了，不称草民那该称什么？”戴思恭捻须微笑，显得很淡然。
“他们那么轻视您，质疑您？您就一点也不在意？你当年看过的达官显贵、皇子皇孙，哪个不比他们高贵？”江平安郁闷地说道。
听到“达官显贵、皇子皇孙”，戴思恭仿佛被勾起了远古的回忆，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深邃：“徒儿啊，世人眼中，只看到御医进入皇宫，妙手回春，接受赏赐，风光无限……却不知，那全是刀口舔血，富贵险中求……”
说着，戴思恭微微叹息：“达官贵人的赏钱虽多，却……很烫手！”
见某个小短腿有点迷糊，戴思恭陡然想起他的爷爷，忍不住心生感触，提点道：“为师在太医院，行医数十载，历经数次腥风血雨，却能屹立不倒，博得一个“不倒翁”的外号，靠的就是一个词……”
“什么？”江平安一愣。
“稳……”
戴思恭目光幽幽，眺望殿外。
“切脉望诊，要稳，要仔细辩证，不可敷衍了事。”
“确诊方案，要稳，要洞晓阴阳，不可狂妄自信。”
“制方下剂，要稳，要对症下药，不可妄加剂量。”
“行医一途，最忌轻浮；想做到医术精湛、对症下药、治病消灾，离不开一个稳字，切记切记。”
一番话，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凝重，完全是戴思恭肺腑之言。
若是其他孺子，没有人生阅历，定然是一头雾水，唯唯诺诺。
可江平安前世从业十几年，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风风雨雨，一时感触颇深，当即收起脸上的轻慢、困惑，郑重弯腰作揖道：“师傅教诲，弟子谨记在心。”
戴思恭见状，欣赏地点点头。
这孩子，悟性不错。
“师傅，这么多医生在这傻等，也不让咱们先进去看看？”江平安不满地嘀咕道。
这时，先前推荐戴老的年长医生，悄悄走过来，先朝戴老拱手行礼，随即压低声音道：
“张大人令堂的病有点奇怪？”
两人一听，心中的好奇瞬间勾起。
“怎么个奇怪法？”
年长医生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升，压低声音道：“老夫人这病，是头疼眼花……”
头疼眼花？
常见的老人病啊？
江平安和戴老心中困惑，却也知道，对方必定还有蹊跷。
果然，那人神神秘秘道：“老夫人躺在床上，一切正常；可只要坐起来，头一扭，就头昏眼花，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欲坠，我等是束手无策啊，惭愧惭愧……”
“这么严重？”戴思恭瞳孔微缩。
江平安也是皱起眉头，难怪那张升宁愿等那位神秘的御医，也不愿众人插手。
躺着安然无恙，自然不急于一时。
与其让“庸医”们插手，还不让等御医来了，众人一起辩证会诊。
“头晕眼花？这个病麻烦啊？”江平安忍不住咋舌。
在普通人眼中，头疼是小毛病、老毛病，不放在心上；可在医生眼中，却丝毫不敢大意。
人的大脑，是最复杂、最神秘的。
尖端科技，至今都无法完全弄懂。
以江平安的经验看，光一个【眩晕症】，至少能联想起80多种病症，哪怕在前世，头颅CT、核磁共振、血管造影……用尽各式手段，也未必能查出元凶。
这几个府县的医生束手无策，他一点也不奇怪。
一瞬间，大殿又恢复了宁静。
张升阴沉着脸，目光焦虑地望着殿外。
在这种凝重的气氛中，时间的脚步似乎特别慢。
正在此时
踏踏踏……
院外传来徐徐的脚步声，步伐稳健、有力。
张升精神一震，整理一下衣襟，迈着急促的步伐，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