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古宅干尸

　　鬼谷子的家很小，孤寂地静卧于鬼河旁边一片高低不平的山地之中，唯一的一条沙泥公路，像葫芦藤一样，将它与外面的世界联系在一起，似乎连这条公路对鬼河两岸的闭塞、贫困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不再尽心尽力，只是无动于衷、老气横秋地躺在那里，一任它们自生自灭。
　　不远处，仙山和阎王岭鹤立鸡群般耸立在这片土地之间，平行延伸几公里，中间夹着一道狭长的大山沟，山沟里有条终年清流潺潺的小溪，小溪两侧零星地散落着一些小村庄。那些泥墙灰瓦的农舍，掩映在树阴中，高低错落地连成条状，像是一条弯曲的苦瓜，被遗忘在仙山脚。
　　这里之所以没有人来，就是因为传说这里是地狱在人间修的别墅，每当各色各样的鬼节来临，奇形怪状的鬼怪就纷自沓来，一时间，妖气冲天，附近的人家非死即伤。可是鬼谷子就不信这个邪，在这儿一住就是十年，居然相安无事。
　　有了这一位所谓的“名人”居住在这里，于是这儿算是一个风景名胜了，渐渐地热闹起来。但这都只是鬼谷子的自欺欺人罢了，哪有什么人来，都是他的狐朋狗友而已！他常常自比刘禹锡，“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鬼谷子在家吗？”
　　“谁呀！是浩子吗？”平时只有张浩来，可是他不是说出差了吗，而且听敲门的声音感觉也不像，会是谁呢，鬼谷子打开门。
　　怎么，一群警察，这真是稀客。
　　“梁队长，稀客。”
　　“我们也不想常来，今天只想问你一个事。”
　　“什么事，我可是一等好公民。”
　　“那当然，我们不会抓错一个好人，但是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什么，听口气像是我犯事了。”鬼谷子的犟脾气发起来谁也不认，他越听越不舒服。
　　“不要喊，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你认识叶子吗？”
　　“认识，她失踪很多年了。”
　　“对，我们怀疑她已经死于谋杀，十年前的６月１８日晚上到哪儿去了？”
　　“十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叶子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这个名字一提起就让鬼谷子肝肠寸断，他在心中大声地呼喊，我会杀她，我不知多么想她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别演戏了，你是很爱她，可是她却喜欢滕腾，于是你就强奸杀死了叶子，十年后，你还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又惨无人道杀死了滕腾，鬼谷子，你就全都承认，争取宽大处理吧。”
　　“精彩，可是有什么证据？”
　　“哼，没有证据，我们会来找你吗？你没有想到吧，你市区的老宅现在要盖新楼房，工人在打地基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化验，她就是叶子。你没有话说了吧？很意外吧，没有人通风报信，很失望吧，我告诉你，你的好朋友张浩已经停职，正在接受调查，你利用张浩，篡改尸检结果，你们都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也不能证明是我杀的吧！”哎，是我连累了他，会是谁把我们的事告诉梁队长的呢。鬼谷子心中暗暗嘀咕。
　　“我们当然还有更强有力的证据，不过，你得先跟我们回警察局。”
　　鬼谷子眼前一片金星闪烁，他差点晕厥。很长时间不去想悲惨的往事，如今却以这样的结局开场，命运还想再作弄一个饱受十年相思苦的人吗？
　　习惯黑夜的人往往很难面对强烈的紫外线，正如寒冷的人总对温度特别敏感。习惯了忘却，命运偏偏让你记起，这是多么的滑稽、多么的好笑，却是流着泪的笑。
　　刚刚萌发的感情火苗被无情掐灭，现在又被莫名其妙被停职，张浩憋着一肚子气独自在家喝闷酒。
　　突然门铃狂响，他猛得跳起跑去开门，他多希望是田晶或者是鬼谷子啊！可是田晶怎么会知道他家的地址呢？鬼谷子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没有什么事情，是绝不会主动来找他的。
　　推开门，原来是表妹司徒完玉来找他。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萧亦彰到报社来告她，可是报社领导不为所动，毕竟现在抓到一个新闻，能够带动效益，实属难得，哪肯轻易放弃？所以报社领导一边安慰萧亦彰，说一定跟进处理，一边又私下告诉司徒完玉，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越告越火，说完，领导诡异的笑容，让司徒完玉不寒而栗，从来没有过的领导笑容。
　　没有办法，领导说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表哥，我正在写一个关于商界巨子萧亦彰的系列报道，我准备补充关于他的大学故事，听说你认识他的大学同学鬼谷子，能否介绍给我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我请你吃海鲜，好吗？”
　　“不过，就看你敢不敢去采访？”
　　“有什么我不敢去的地方，你以为我司徒完玉是浪得虚名。”
　　“他住在鬼河边，你采访他最好在深更半夜，因为他白天都在睡觉。”
　　“真的……你陪我去，好吗？”一个人完玉还是有点害怕，刚才的豪情万丈立马消失，小女人的格局立刻显现。
　　然而他们却白走了一趟。鬼谷子这个时候已经住进了拘留所，所有的联络工具都被没收，宛如人间蒸发。为防止案件有所泄露，对张浩的停职并没有说任何具体原因，只含糊了一句——工作上有失误，等待处理。
　　司徒完玉没有看到鬼谷子，可是听了表哥的讲述以后，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醒来之后，记忆非常清晰，她想，这也算初识吗？
　　具体地方在哪里却记不清了，只看到自己走到鬼谷子的面前坐下，鬼谷子抬头向呆坐着、沉思默想的司徒完玉扫了一眼――
　　眼前这个女孩一袭白连衣裙，高贵、典雅得像一只缓缓在碧水池中浮动的白天鹅。
　　此时，鬼谷子的目光正好与司徒完玉的目光撞在一起，立刻将女孩遥远、散漫的思绪撞成细碎的粉末，随即化作烟云飘散。
　　司徒完玉感觉全身血液突然加速奔流回转，每一根神经都处于亢奋状态。刚才扫向她的目光，是从怎样的一双明眸里飘溢出来的啊！
　　它是那么明净，似一尘不染的水晶；那么深，深得可以用来测量宇宙。那黑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瞳仁像巨大的磁场，在连绵不断地、无声无息地吸收光线，那似乎是个巨大的黑洞，能容纳天宇间所有的光明。
　　司徒完玉热烈而专注地凝视着鬼谷子，忽略了整个世界。
　　醒来之后，司徒完玉依然心跳不止，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慢慢平复心情，屏住心跳，在网上搜索鬼谷子的所有信息。
　　特别奇怪，她的邮箱里，信件刷刷作响，全都是关于鬼谷子的——看穿鬼神两界第一人，这是邮件综合材料得出的最后评价。和以前一样，司徒完玉看不到任何寄信人的任何资料和线索。。
　　鬼谷子那天晚上在拘留所，唯一的窗户还是可以看到夜空，星辰闪烁，他和司徒完玉一样，突然也有种特别的感觉，犹如在人群中回首一顾，那张青春灿烂的脸悄然浮现，乍闪的神光被爱情凝成诗行，回味永远。模糊的青春美丽之脸，由远而近，愈来愈清晰……
　　不过，最终鬼谷子看见的人脸，并不是司徒完玉，而是此刻躺在太平间的干尸。鬼谷子陡然一惊，浑身颤抖，一身冷汗，醒来以后，汗涔涔，泪潸潸，不知今日为何年，今朝为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