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六点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也就早早暗了下来。我将雨伞放在门口，又去换了一身衣服，见到凛还没有回来，我就到超市里去买菜。
　　因为下雨的天气超市的人也很少，距离做饭还有一些时间，我就认真地挑选起食材。先是肉类，转了一圈后发现许多的肉都已经卖完了，只剩下牛肉。虽然有点贵，也买了两百克。然后又买了一些鸡蛋和青菜，还有一点配料。
　　买完东西后我就要回家，然而便是在这个时候莫咏琪与李白两人走了进来，和我打了个照面。
　　李白先是一惊，随即笑了起来，“真是巧呀，老师来这里买什么东西？”
　　我说：“买菜，正要回去了。”
　　莫咏琪轻轻笑了笑，说：“正好，我也是来这里买菜的。”说着她目光看向我的篮子，“老师都是买些什么菜呀？”
　　我说：“只是一点肉和青菜而已，话说，你们两个是一起来这里买菜的吗？感情真好呀。”
　　李白脸红了红，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我跟她不是那样的关系，老师你可不要误会了，我只是在路上偶然碰到了班长而已，看到又是在下雨觉得无聊就一起进来了。”
　　莫咏琪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蓝色发卡，侧过脸想着什么似的说：“他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他已经有许多个女朋友了。”
　　“喂喂……”李白忙说，“别装着转过脸就不在意地把我的事情都抖了出来呀！”
　　我咳咳，笑着说：“虽然学校禁止早恋，但是你们的校外私生活我也管不了，只要把握分寸就可以了，不必顾及我。”
　　李白笑着说：“老师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呀，我果然没有看错老师。”
　　莫咏琪的手指从发卡说着头发滑了下来，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无端的想起了凛，这个时候凛大概也回家了吧。
　　我说：“我要回去了，明天再见吧。”
　　李白噗——一声的笑了起来，“老师糊涂了吗，明天是周末呀。”
　　“周末吗？”我想了想，确实明天是周末，都没有注意到，便说：“那下周再见吧。”说完我结账完后走出了超市。
　　但李白也匆忙地跟着我出来了，说：“老师，再聊一会天吧。”
　　我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做饭，你也要回家吧。”
　　他的目光闪过了丝寂寞，笑了笑说：“我家里没有什么人，回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迟一点回去也没有什么的。”
　　我想了想说：“但我还要回家，班长不是在里面买菜吗，你可以陪她去消磨一下时间也好吧。”
　　他凑近我的耳边小声地说：“老师你可不知道，那个女人其实是很可怕的，就像母老虎一样，我什么时候被她吃了都不知道……”
　　我轻轻笑着说：“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
　　李白不满地说：“但本来就是这样，她表面上看起来很温柔，实际上却是内心毒辣，老师你和她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了，我可是吃过不少她的苦头……”
　　我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而李白的目光这时忽然盯向外面街上，脸色也变得奇怪起来，矣一声说：“那不是……雨文吗……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是谁？”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宋雨文在街上打伞走过，身边挨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因为下雨看起来很模糊，但依旧可以认得出来是凛。
　　李白低下头沉吟着说：“奇怪呀，真是奇怪了……”
　　我问：“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白抬起头看向街上，宋雨文和凛这个时候都已经渐渐地走远了。他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雨文他和女生一起走呢，好奇怪呀……”
　　我说：“宋雨文以前难道从来不会和女生一起走吗？”
　　李白点了点头说：“我和他初中时就是同学了，他是学校里最优秀的人，无论成绩运动还是长相都是顶尖出众的，无论男生女生都很受欢迎，但是我这么久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和什么女孩单独在一起过，刚才的那个女生是谁呢？难道会是他的女朋友吗？”
　　我淡淡地笑了下说：“这个等到学校以后你问他不就行了。”
　　李白摇头说：“问他肯定不会说的，他从前开始就不喜欢说话，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很冷静，不会慌张，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流露出奇怪的目光，“就是这一点让人觉得很羡慕。”
　　我说：“那也没有办法了。”看看手表，已经是六点半了。片刻后莫咏琪也买好菜出来，轻轻地笑着问：“老师，你们在聊什么呢？”
　　李白忙说：“刚才我看到雨文和一个女生撑一把伞在街上走过，真是稀奇呀。”
　　莫咏琪的目光变得许些微妙，看了我一眼甜甜地笑了笑说：“老师……也看到了吗，那个女生？”
　　我缓缓说：“嗯，看到了。”看了看手表，“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
　　莫咏琪说：“已经六点半了，天色很晚了呢。”
　　李白笑着说：“我想等过些时候再回去。”
　　我说：“那你要注意安全一点，我先走了。”
　　“老师再见吧。”莫咏琪说，我应了声打开伞离开回家了。
　　雨水并不是很大，但因为天色阴沉看不太清楚道路，走的时候放慢了速度。街灯的光芒看起来也很微弱，不过可以勉强看清楚前方的景物。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六点四十五分，浴室的灯开着，柔和的明光从里面散了出来，几缕烟雾从门缝间透了出来，凛看来已经回来了。
　　我将食材清洗后开始做饭，外面依旧是下着雨，夜色幽黑，寒意凛凛，即使在厨房里也可以感受到外面的冷气。
　　差不多做完饭时，凛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裹着浴巾，脸上表情平淡而柔和，热水顺着长发滑落到了地上。
　　我说：“吃饭了。”
　　凛淡淡地应了声，走回房里。随即里面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我也做好了饭，洗洗手上桌吃饭。
　　过了一会儿，凛从房里面出来，已经换上了睡衣，在饭桌旁坐下。
　　雨似乎已经停了，外面格外的安静，只有偶尔听到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夜晚，已经安静了下来“。
　　“明天是周末了呢。”凛凛凛地说。
　　“嗯。”我应了声，“有时没有注意到。”
　　凛问：“哥哥明天有事吗？”
　　“有一点事，不过也没有什么。”
　　“哥哥……果然是个很负责的老师。”她突然这么地说，我的筷子也随即停了下来。“哥哥离自己的约定已经越来越近了，凛一直都是这样相信，哥哥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老师。”
　　我说：“或许……有一天吧。”
　　“那应该……也不远了吧。”凛的目光变得少许微妙起来，但这却让我心里感到一阵苦涩。凛想要的期望我无法给予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个不合格的哥哥吧。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凛，明天……要一起去商店吗？”
　　凛目光微怔了下，平静地说：“对不起了，凛明天已经约好人了。”
　　“是吗，你的朋友？”
　　“不是……”她缓缓地回答，这静谧流逝的时间总让我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我会再次失去这样的日子。
　　“抱歉了。”我缓缓说，“我不该问的。”
　　凛微微笑了笑，摇头说：“嗯……没什么，哥哥想要关心凛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我这样说着，也无法再继续谈话，毕竟这个约定一开始就是我提出来的，我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束缚她了。
　　吃完饭之后，凛回到了房里，我收拾完碗筷后便去洗澡。
　　毫无变化的时间，毫无感觉地流逝着，我躺在浴缸里想着。热水浸透了我的身体，冰冷的皮肤了暖和了起来，外面传来“沙沙——”的声音，似乎又下雨了。
　　洗澡完后回到房里，上了一会儿网觉得有点困意，就早早地睡了。手机便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我接通后，传来了张初的声音，“喂，是老师吗？”
　　“嗯。”我问，“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用不确定的声音说，“老师……那个，我……我……”停了下，“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要问老师。”
　　“嗯……有什么事想问就问好了。”
　　他缓缓地说：“我想……先见一面老师，可不可以？”
　　我想了想说：“可以，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上次我和老师见面的楼顶上。”
　　“嗯。”我挂了电话后，穿上大衣走了出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由于天气原因街上还是很少人，空气也相当寒冷。
　　到了楼顶那里之后，我便看到了张初背靠在护栏上。夜色太暗看不到他的脸色，不过他的身体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着。
　　我走了过去后，他抱歉地说：“老师真是对不起了，这么晚了还让您过来。”
　　“这倒没什么。”我微笑说，“在家里也很无聊不知道做什么。”
　　“那么……想问我什么事了？”我停了下问。
　　他脸色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说：“呐……老师今天你在商店里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都在想着。”
　　“嗯，哪又怎么样？”
　　他说：“老师问我想不想改变？”
　　“你的决定呢？”
　　他苦笑说：“我也并不知道，因为我从前开始无论怎么改变都是徒劳的，我就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总是在害怕，一直都在逃避……”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但是，现在的你，一定很讨厌自己，你也说过了吧，痛恨这样的自己。”
　　他沉下目光说：“没错，老师说的对，我就是讨厌自己，讨厌现在的这个胆小的自己，真的……很讨厌……”
　　我看了他一会儿，轻吐了口气，缓缓说：“张初，我这么跟你说好了，没有那一个人性格是完美的，所以总有许多人都想要改变自己，但大多数人都失败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呢？”
　　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又说：“因为习惯呀，习惯……”
　　“习惯？”
　　“嗯，就是习惯。”我说，“没有哪一个人一生下来就是勇敢的，也没有任何人一开始就是胆小的，他们总是在环境中形成了自己的性格……就像胆小的人，因为一两件事就变得胆小，或者因为环境的残酷，经历越来越多的事情，想着自己就是这个样子，是天生的……去逃避。于是时间一长，就形成了习惯，一遇到挫折就把责任归咎到自己的性格上，也就会越来越胆小，可以说习惯就是一个人的个性。”
　　张初喃喃着说：“习惯就是个性，我……我不太明白。”
　　我缓缓说：“就拿你对李思思的见死不救的那件事来说吧，你为什么不去救她，因为你胆小，你从小就是胆小，到这又能怪的了谁？你胆小，从小就懦弱，那只是因为你从小所生活的环境让你认为自己是懦弱的。你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遇到事情就退缩，习惯性的把责任推脱到自己的胆小上……”说到这里，张初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轻微颤抖起来。看不出他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
　　停了下，我继续说，“每个人都有胆小的一面，我也是个胆小的人，不过我从来不会把自己懦弱的一面暴露出来，而你总是在表现着自己的胆小懦弱，但真正的你又真的是那么的胆小吗？你不也是后悔了吗？后悔自己那天没有去救李思思。”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低着头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去做了呢？我不明白……”
　　我说：“去反抗自己好了。”
　　“但是会失败的。”他懊恼地捶了捶护栏，闪过不知如何是好的神色，“真的有那么容易的话，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了。”
　　“可你现在一点也不开心，难道不是吗？”我向上看，用手扶了扶眼镜，“抛开其他的一切不谈，只是让你去改掉一个坏习惯而已，做一些让你不再烦恼觉得开心的事情就好了，我只知道你现在很不开心，如果什么也不做，那只会一直烦恼下去，你想这样吗？没有人能够救的了你，你要知道。”
　　他愣了愣，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拍拍他的肩膀，缓缓说：“你自以为现在忍受李思思的欺负是为了补偿她而已，不过我觉得你这是在伤害她，你要知道，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与犯罪无异了。”
　　他背过身体，扶着护栏，看不到他的脸。风一吹，飘起了他的头发。片刻之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回身下定决心一样的说：“老师，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地去改变自己的，就算失败我也不想像现在这个样子这么烦恼。”
　　我微笑说：“你能这样想就好了，不要去想着什么懦弱与胆小，你只需要知道现在自己很不开心，想要让自己变得开心一点而已。”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不过……我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帮我？陈杰宇的事情也是一样，为什么要为我们做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我微呆了下，大概我自己也不明白吧，只能苦笑了下说道，“一定要问原因的话，因为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吧，我想做一名好老师。”
　　他说：“好老师吗？老师有这么想做一名好老师吗？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
　　我将眼镜摘了下来，细细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静静看着反射着微弱光芒的镜片，有种熟悉令人怀念的感觉，柔和地说：“我……想完成一个约定，做一个好老师的约定。”
　　“约定？”
　　“嗯，约定。”我把眼镜再次戴了上去，“嘛……这个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在此之前，你先考虑一下怎么去改变自己吧。改变自己懦弱胆小的个性习惯，最重要的就是遇到事情不要再想着自己胆小然后退缩了，试着去面对它，即使会受伤，也不要让自己想现在这样后悔。”
　　“我……会试试看的。”他说，“虽然会失败，但老师你说的对，我只要把自己的胆小当做自己的习惯去改掉它就好了。”
　　我吐了吐气，看向别处的灯光，缓缓说：“你能这样去想当然好，可是不要只是想像现在这样想想就行了，真正付出行动，遇到事情时你的态度不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愿来行事。你先想想怎么去面对李思思吧。”停了下，我伸了伸腰，“好了，夜深了，早点回去吧。”
　　“嗯，那老师再见了。”
　　我应了声，便转身离开。回到家里是已经是九点多了，经过刚才在楼顶的冷风吹过，睡意早已全无了。
　　想了一会儿，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片刻之后，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喂，是谁？”
　　“嘛，是我。”我说，“你现在混的挺好吧。”
　　那边停了下，笑了笑说：“原来是小宫呀，好久不见你打电话过来了，找我有事吗？”。
　　我说：“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帮我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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