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沦陷初期

　　日本人在对广州以南进行完扫荡之后，将第三十八师团编入二十一军系列，不顾英国人的警告，还是把陆军第三十八师团开进了深圳墟，南头、布吉和深圳墟都成了重兵驻守的据点，宝安的形式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保安人民成了亡国奴，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日军所到之处，任意烧、杀、抢。所有中国人遇到日本士兵都要鞠躬，不鞠躬就会被认为是有抵抗意志，会遭到杀害。几人、十几人被集体杀害的事件时有发生。后来南头古城外的荔香公园，当年就是日军的屠场，他们在那里至少杀害过五百人。他们对于要集体杀害的平民，喜欢用铁丝穿过手掌心连成一串，然后赶往屠杀地点，一般不用子弹，而是用刺刀一刀一刀地扎死或者直接活埋。
　　几千青壮年被抓去修工事、运辎重、建机场，这些劳工都有去无回。在修建后海军用机场的过程中，一天能扛五十大篚土的，第二天继续扛，扛不了的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受害最惨烈的是妇女，宝安被日军占领后，日本人每天晚上都挨家挨户找花姑娘。宝安的女人们在那段岁月里，每天晚上脸上都涂满了油渍和锅底灰，只有保持肮脏丑陋的形象才能安全过夜。
　　再说刚刚成立的惠宝人民抗日游击总队这天到了龙岗，到处张贴标语，宣传抗日。温淑海旅不战而逃，本来群众对政府都没有指望了，这时见到自己的军队，一个个痛哭失声，纷纷控诉日军的暴行。
　　“可怜阿娇那姑娘，才十八岁啊。”一位老大娘才一开口就泣不成声了。曾生一再询问，才闹明白是老围村一名叫阿娇的姑娘被日本强奸致死。说起日军暴行，不光是抢烧杀，奸**女一项就令人发指，强奸人女用刺刀逼着父母在帝观看，强奸人母用刺刀逼着狮子在旁观看，这还是人吗？游击队员个个咬牙切齿。可是队伍新组建，没打过仗，贸然上阵不一定能为乡亲们报仇。
　　曾生和周伯鸣研究再三，决定先打击汉奸，积累一定经验后再去收拾日本人。
　　这天探得淡水镇的日军出去扫荡了，只剩下伪维持会和伪警署。消息证实后，曾生立即如今部队，直奔淡水。
　　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战斗，那群汉奸都是乌合之众，游击队一到尽数投降，负隅顽抗的伤警长和维持会长被击毙。
　　游击队赶紧发动群众，组织抗日政府，选举严尚民为惠阳县第二区行政委员会主任，由黄运鸿在坑梓、廖其谷在坪山、许植仁在定南担任乡长，成立了十一个乡级政府。
　　国民党听说游击队收复了淡水，立即派遣罗坤支队三千人马开进了淡水，早已逃之夭夭的县长刘秉纲和县党部书记何泽宏也带着人马杀了回来。
　　为回避摩擦，曾生请求上级同意后，把政权交给了刘秉纲和何泽宏，率领游击队进入坪山，着手建立以马峦山为中心的游击区。
　　这时黄木芬和吴盛堂的合作颇有成效，在周吉与吴盛堂帮助下，从民间收集到六十多支枪，就动员观澜抗敌后援会，成立了东宝惠边人民抗日游击大队，由黄木芬任队长。王启光继续留在九一三团做统战工作，蔡子培带着几个骨干返回东宝边，担任游击队副队长。王作尧带领东莞模范壮丁队及时与黄木芬会合，但力量还是过于弱小，大队下面只编了一个中队。
　　为充实这支队伍，中共东南特委将自己掌握的增城县一百多人的武装调入东宝边，使这支队伍有了两个中队的编制。部队在苦草洞重新整编，由王作尧任队长，何与成任政训员，黄高阳任党的书记。
　　曾鸿文、周吉、何赋儒吵着要加入部队，王作尧坚决不同意，道是他们可以借助洪门的身份，在地方能够更有作为。
　　能有什么作为呢？王作尧帮助将军箭和赤头岭整训自卫队，周吉与何赋儒继续任队长。王作尧说：“办好自卫武装，和建设军队一样重要。”二人自不好再说什么，各自用心去办自卫队的事。交给曾鸿文的任务却比他们俩更重，不仅要组织好雪竹径自卫队，还要把宝安所有的自卫武装都管起来，东宝边工委也给他一个“自卫总队长”的头衔。这样，羊台山的三条好汉，就钉在羊台山了。
　　日本人占领宝安，别人都深受其害，可黄文光却得了好处。听说日本人来了，陈炳南逃了南洋，当年的三大恶四大臭八大金刚，能逃的都逃了，联防团群龙无首。黄文光适时地站了出来，显得慷慨激昂，高喊了一阵抗日的口号，居然把大部分联防团的力量都汇集到他身边。
　　这时整个广东的情况也有一些小的变化，余汉谋仍然是第四路军总司令。那香翰屏本来是第九集团军总司令，淞沪会战被蒋委员长点了名，因指挥失当撤了总司令职，改任第四路军副总司令。这时又明确他兼任广东民众抗日自卫团统率委员会主任委员，负责领导民众抗日自卫。香翰屏的旗下有几个纵队和若干支队，黄文光纠集了四五百人的武装，随着国军的撤退，他也带着这帮队伍从沙井跑到了观澜，成了徐东来支队的一个大队长。摇身一变，乌鸡就成了凤凰。
　　东宝边工委派代表和香翰屏谈判，使王作尧率领的东宝惠边人民抗日游击大队以爱国青年群众抗日武装的名义列入国民革命军系列，成为第四战区第四游击纵队直属第二大队，规定活动区域在宝太公路和宝深公路一线。
　　惠宝边工委也派出代表接洽香翰屏，使惠宝人民抗日游击总队也得以以华侨港澳同胞群众抗日武装的名义纳入国民军系列，成为第四战区第三游击纵队新编大队，规定主要活动区域在惠宝边界地区。
　　黄文光倒是乐得与王作尧和曾生平起平坐，都是大队长。他手挽几百人枪，便整天琢磨怎么对付曾鸿文和周吉周振熙了。
　　宝安的严峻形势引起了延安的重视。上海沦陷以后，国外一切援华物资都是通过香港转运，这一地区必须掌握。于是先后派遣梁鸿钧、梁广、卢伟良、李脤亚和邬强到了东江，加强对曾生部和王作尧的领导，在坪山成立东江军委会。
　　八路军驻港办专门给游击总队调拨了一部电台，选派戴机和王春红成立电讯组。遗憾的是部队长期活动在偏远地区，技术条件太差，又缺乏器材，很长时间没能建立与延安和南方局的联系。
　　民族存亡之秋，萧天来表现出了他的奴性和反动性，摇身一变，成了伪警察局长。官照做，钱照拿，照样耀武扬威，在日本人面前却是十足的奴才相。
　　这天日军师团长佐野忠义在司令部召见了他，这位日军中将对萧天来的奴性大加赞赏。也不知是真赞赏还是假赞赏，杨翻译翻译后的语意都是褒奖。萧天来点头哈腰一付奴颜媚骨。
　　佐野忠义要找一个县长，汪精卫投敌后建立了南京伪政权，佐野考虑想有效统治宝安这一地区，光有警察不行，还必须有相应的政府。
　　萧天来努力思考着县长人选，他所见过的李辉南和黄明森他们都是坚决抗日的，最后的县长黄明森早已随军队撤离，没谁合适啊？
　　佐野明确地说，能不能找个县长，可以检验萧天来的忠诚，使萧天来诚惶诚恐。
　　“邓杰！”他想起来了，邓杰还有南头。他详细地介绍了邓杰的情况，佐野很感兴趣，决定就让邓杰来当县长。
　　“你现在去南头，和早村大佐商量怎么邀请这个邓杰。”
　　根据早村的意图，萧天来带上两盒点心来见邓杰了。
　　邓杰是个地地道道的坏人，在日军占领南头后却表现出几分气节，到现在左胸上还戴着青天白日的党徽。见萧天来做了日本人的警察局长，表现大不如从前，显得有几分倨傲，言语也不友善：
　　“汉奸局长，找我有事吗？”邓杰也不倒茶，也不敬烟，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
　　萧天来心里不自在，但仍堆起满面笑容说：“佐野将军很看重你，早村大佐让我来看你。”
　　邓杰依然傲慢地说：“堂堂党国的警察局长，怎么成了日本人的走狗！”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萧天来自我解嘲地耸耸肩：“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做的是汪主席的局长，仍然是民国政府的局长。”
　　邓杰不屑道：“呸！一群汉奸！找我什么事吧。”
　　萧天来讨好地说：“佐野将军看重老县长雄才大略，要邀请老县长出任新县长。”
　　“放屁！”邓杰一指门外，吼道：“滚！老子只接受重庆政府的任命，决不做汉奸！”
　　萧天来碰了一鼻子灰，回告早村。早村却不以为意，只说：“你请不动，让竹村去吧。”
　　竹村是驻关口中队的中队长，带了几个日本兵，开着几辆摩托，在萧天来引导下就来到了邓杰门前。
　　竹村皮笑肉不笑地说：“邓县长，我挖个地洞日本皇军，请你就任新县长。”
　　“呸！”邓杰吐了一口涶沫，并不答话。他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逃到香港或海外去，无职之身，想跟军队撤离又遭拒绝。陷在这南头城里，天天目睹着日军暴行，恨不得一头撞死几个日本人。
　　“请吧。”竹村也不管他的反应，做了个手势，两个日本兵就把他架上了摩托。
　　几辆摩托风驰电掣地朝早村的指挥部开去。邓杰却趁人不注意，从摩托中跳出来，直朝路边电杆上撞去。
　　邓杰并没有撞中电杆，而是跌落在电杆旁边。摩托奔驰的惯性，足足使他贴着地面滑行了两米以上，胳膊肘和膝盖处的衣服象火灼过一样，手脚和脸部都受伤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腕伤得不轻。
　　日本人的摩托车队嗄然而止，竹村掏出王八盒子，“叭叭”地开了几枪，这曾经掌握和扰乱南头的县官，就长留在南头了。
　　“呸！不识抬举。”萧天来啐了一口，匆匆上了摩托车。
　　邓杰壮烈的死并没能阻止宝安伪政权的成立，南头恶霸利玉墀做了伪县长，利玉涵为伪维持会会长。除了县级伪政权，又建立区乡级伪政权，招天宝做了深圳维持会会长，郑瑞做了南头维持会长。为压迫民众又让萧天来扩大警局，萧天来便趁机任命自己的心腹利替为南头警卫大队长，陈润川为南头警署警长，黄作谦为西乡巡官。
　　郑瑞却比萧天来更会来事，不满足于一个维持会长，纠集地痞流氓，拉起三千人的队伍，号称复兴军，被佐野任命为旅长，协助日军驻防宝太公路。
　　东江两岸，人民武装和敌伪顽的斗争，就要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