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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于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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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车站,钟离溪又绕几步重新回到车站里去坐那趟途径沈阳驶向中国小巴黎哈尔滨的绿皮列车。他揣着车票,站在块巨大的显示屏下,仔细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车次。他的候车室在三楼,不过这里配置着电梯,不需要因拎箱子而将自己弄得满头大汗。
  出了电梯,候车室的三楼依稀能看见些城市的夜景,夜景里楼阁里的灯光次第亮起,有些临近黎明的味道。他打量了下四周,这里也同草海站那样有些躺着占座的,只是工作人员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清理那些独占公共设施的旅客。
  钟离溪将视线从窗外的夜景上移开,加入到排着队的人群中。“哈,险些就错过驶向北方的火车。”他的声音依然是沉默着旁人无法听见的。
  他向来不太喜欢和时间里的那些过客交谈。
  他自小就跟着父母去了边境上的西双版纳,在竹林稻花香里长大。西双版纳属于热带雨林气候,那里的树木茂盛得像是山城重庆的巷陌高楼,粗壮的棠梨树坐落於温暖潮湿的山坡沼地,赫人的树排蜂挂在高大的细叶榕上,蜂下长着漂亮的寄生兰。
  在那样的地方长大自然不需要太多的玩伴,独自穿梭在林间田埂上,总能遇见些属于自己的乐趣。乖巧的酸峰在白蚁丘里安了家,他用爸爸的砖刀刨上半天便能收获数团蜂蜜,顺路摘些桗栘回家。偶尔也会到傣家的茶陵里偷些番石榴,坐在田沟旁掏些小螃蟹,因为害怕父亲的责骂便找几株七叶重楼回家。茅草地间挖山药,芦苇荡里追水鸭,那个属于林山鸟语和水雾繁花的地方,自然也造就了眼前这不善言语的青年。
  但他从不被允许属于稻香烟雨里的版纳。人总是向往着大街高楼,很难不与心灵深处的自然宁静相背驰。
  曾经的钟离溪也想出人头地,还曾兴致勃勃的说将来非得到北大的校园里待一段时间,哪怕是去扫地也行。竹林深处的美景确实挺好,但那只能是属于童年的记忆,无法成就自己的往后余生。他热爱自然,却并非要将自己嫁予自然。他想去罗布泊看胡杨,维也纳听歌,捉只企鹅到北极同那里的霸主作伴……而这一切,是一个束缚于傣乡的少年只能在幸运的梦境里才能完成的,但面向世界后那些事情便可称之为梦想。很多梦想就是在幻想的基础上加以足以支撑它的金钱,与其说他不被允许属于版纳,倒不如说他的内心没有真正的想要永远的属于哪里。
  所以他自认为是个世俗之人,带着埋怨迎合真实的世界,眼前的他便要因为迎合这个世界而在脚下的土地上漂泊。钟离溪的骨髓了依旧流淌着些不为人知的远大理想,远大到将来能在院里种棵红杏,养几只年纪轻轻便垂着胡须的小动物,最好还能有间属于自己的书屋,里面装着除苏格拉底以外的全世界。
  列车里人潮拥挤,却笼罩着某种异常沉闷的气氛,钟离溪称之为“篝火式的冷”。人们以各种姿态坐在硬座椅上,有的磕着瓜子,有的看着手机,更有的则睡得鼾声四起,单那睡觉的便有许多姿势。过道上挤满了持有站票的旅客,偶尔被推着零食的售卖员要求换个地方不要挡道,钟离溪便夹杂在其中,神情慌张而抑郁。
  车厢的接口处是个不错的位置,只是偶尔会缭绕着些飘渺的云雾,但这种风水宝地自然已被人捷足先登了。列车从昆明始发,沿路上了些持着站票的旅客,钟离溪依稀能从旁人的话语中听得出那些买了坐票的人对他们这一类似乎有些偏见,认为是他们让车厢变得拥挤不堪。这样的言语使钟离溪多少有些罪恶感!
  他也背着书包挤到了那云雾缭绕处,有人在那摆了层软泡沫躺着,似乎是早有准备。那男人缓缓坐起,让出块地儿意示他不嫌弃的话可以坐哪儿,这种好意的邀请谁又有理由拒绝呢?“谢谢!”钟离溪轻声道。
  那人抬起头同他说话。“你到哪儿?”他的语调带着北方人的口音,“你应该是新生吧!”
  “嗯,到通辽念书,来的匆忙没能买到坐票。”他取下书包抱在怀里,短暂地打量了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也是在北方上学吗?”
  “没有,我在昆明打工,如今有事回家趟儿!”那男人说。
  “哦,”钟离溪道,“我还以为你在北方上大学呢!”
  男人浅笑道:“我孩子如今都快上小学了,你看我都样子像是那读书的人吗?北方打工工期比较短,所以就和几个工友到你们南方来了。”
  “这样啊。”钟离溪说道,从男人的话语中他感觉到了北方的冬天应该很冷,应该能够轻易冻死路旁的流浪猫。不过“你们南方”这样的用词让钟离溪有些尴尬,南北不都是祖国母亲的大好山河嘛,为什么还要分你们或者我们的呢?不过这种事情仅是习惯上的称谓罢了,钟离溪就常在字里行间里称北方为北国,源于某种朦胧而略带诗意的情怀。
  列车不知行进了多久,只是车窗外的昏沉早已消散了去,阳光透过玻璃略带温热地轻洒在车厢里,而列车的交接处却觅不见半点亮斑。
  钟离溪从书包里掏出些核桃同男人分享,他开始有些推辞,最后便也盛情难却了。南方的土核桃个头远不如北方的那么喜眼,但清香甜人,却丝毫没有些物以稀为贵的趋势,近来反倒是被新品种的核桃所淘汰了。
  “来两根冰棍儿,”看着小推车的售货员从跟前经过,钟离溪站了起来说。他付完钱后才将其中的一根递给男人,男人还是有些推辞,钟离溪浅笑道:“买都买了,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两块钱的又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那谢谢啦!”男人接过冰棍低声道,他看着老北京冰棍的包装纸,回忆起些自己的童年往事。他对童年素来没有太多的记忆,但他不否认老北京冰棍确实是记忆里难以抹去的一笔。那时候冰棍对他来说算得种奢侈品,偶尔能够遇见个商人骑着永久牌的自行车拖着个铁皮箱从村口经过,将自行车停在那棵老榆树下“冰棍儿、冰棍儿……”的放开嗓子喊着。每当那时村里的孩子们便用种楚楚可怜的眼神凝望着母亲,当初的他也不是个例外。
  记忆历经了岁月的蒸煮,却依旧如它最初诞生时那般绕人心魂。那人觉得那些过往仿佛就在昨天,可回忆起母亲的模样时,却清楚的记得她的鬓前已飘起几缕花白,那是岁月流痕的杰作。
  “这么多年了,”男人顿挫着说,“这北京老冰棍依旧还是从前的味道,也不知这售货员从哪弄来的,总感觉比那些掺了巧克力的要好。”他看了看车厢里的乘客,“我们那时的条件和你们差远了,现在发展得这么快,也不知再过几十年会是个什么样子。”
  “总之,应该会是大多数人喜欢的样子吧!”钟离溪说。
  “大多数人?”男人吃完冰棍,将包装纸在手中揉了揉。“或许是的吧,我奶奶就不太喜欢待在城市里,她说乡下比较让人清净些。”
  “城市容易给人种一事无成的错觉与慌张。”钟离溪觉得明天满是迷惘。
  他就那样在列车碾压铁轨的声音里思索着,想着列车跨过长江上的大桥越过平原丘陵将他扔在陌生的北国,荒原上布满扎人的骆驼刺,那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四处都是狼嚎声。夜里,瀚海里的星空像纪录片里的那样璀璨,远山上是猎人们的篝火,篝火旁回荡着女人们载舞的歌声。篝火看似很近,却隔着条幽深的极渊,口渴而使喉咙沙哑到无法让猎人听到他那声嘶力竭的呼喊。清晨,红阳爬上沙丘照在他那已近尸体的身体上,秃鹫鸣叫着在苍穹上盘旋……
  也许生活还真的是曲悲歌,钟离溪想道,自己到北国也将是种流放,秃鹫在身后一路尾随。
  男人起身到餐车吃饭,问钟离溪是否要一同去,但他好意的拒绝了,毕竟自己是个回族,不能吃火车上的饭菜。他就那样靠着厢体发呆,睫毛逐渐遮蔽了光线让他睡意横起,是该合一会儿眼睛了。
  睡着后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不知什么声音才刚将他从睡梦里搅扰醒来,车窗外却也是夕阳迎合黄昏了。他揉搓着眼睛刚站了起来,整个人便“铛”的一声跪在了过道里,膝盖一阵疼痛。周围人都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以为梦境还在驱使着他完成跪拜的大礼。
  男人赶忙将他扶起,说他从正午睡到了黄昏,膝盖都麻木了。钟离溪想用浅笑掩饰住方才的尴尬,却反而将自己的尴尬显露无疑,他着实不是生活里那类要好的演员,如果将他的这一生写成故事,估计没有读者愿意浪费时间来看。
  又一天,将要在自己的碌碌无为里度过,钟离溪想着,从书包里掏出些难以下咽面包嚼着。蓄势待发的日子总让他这样的人觉得危机四伏,他走到车门处望着夕阳下的丘陵,万物皆将,如同生命终将埋葬在泥土里。
  他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静静地看着夕阳爬下树梢消失在了万籁俱寂里。
  “你知道吗,马芳居然也在我们黔南民族师范学院。”王璟坐在陌生的操场上给他发QQ信息。
  “一段不错的孽缘,”钟离溪嘴角浮起一抹挑逗的浅笑,将目光从暮色里移开。“我猜她依旧还是很难喜欢你吧,毕竟很少有女孩子愿意陪伴一个男孩子长成她们所希望的模样,而你和我又恰巧是那种需要成长的人!”
  王璟看着他的消息回复道,“你总是给我悲伤的消息,鸟溪,要是骚闯他绝对要叫我办了她。”他想起小闯,他总是那么活泼骚气。“骚闯的那个护理专业其实也不错,美女如云,但那家伙居然选择了复读。”
  他们口中的骚闯姓陈,高三时被班主任视为他们班后三排的唯一的好学生,也是钟离溪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他是个从不缺乏勇气的那孩子,填报志愿时他报了个护理学,但后来他又对男生学护理有些偏见,就和父亲商量后又到母校复读了。
  “小闯……”钟离溪说,“他估计对女孩子不敢兴趣吧!”
  “可能吧,你呢?还对董静溪情有独钟吧!说实话你们不太是同一路的人,你还是比较适合做他哥哥。不过我觉得董佳梦不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我觉得她挺适合你的。”
  “我想这大概也算是自然对生命的一点慈悲吧,但你不要怂恿我,在对女孩用情这件事情上我总是将一切弄砸!”
  “鸟溪你这个怂蛋,这样的你不知错过了多少好女孩。”王璟说,“其实你那清秀的外表挺招女孩子喜欢的,还有人觉得你特别高冷,高冷你懂吧,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那种。你呀,就是性格上太过于邋遢,从刻意去装饰自己。”
  “听起来不错,下次得叫小二上菜。”
  王璟冷笑道,“小二你就不要想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还叫过我大舅哥的那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钟离溪说,“没有永恒的爱情,只有不努力的小三,只要你足够努力的话,到民政局门口的你都能拐走!”
  “那你是不够努力咯。”王璟说,“总是在你悲惨的萧声和惨淡的文字沉默,门前死了只蚂蚁你似乎都要伤感一番。”
  “这种事情也不能怪我对吧,”钟离溪说,“你也知道鸟儿长了翅膀就会飞,但也仅知道而已不是吗?”钟离溪回到男人的软泡沫上坐下继续和王璟聊着,“站票到沈阳,厉害吧!”
  “我从威宁到黔南都费劲,你告送我你买的是站票。”王璟发了个流泪的表情,“让你平时那么潇洒,也不知道提前准备。”
  “计划遇见上了变化罢了!”钟离溪告诉他。
  王璟听后才想起韩彻对他说的事情。他素来很了解钟离溪的为人,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情估计不会干,但也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也是,不过那些人在医院那样对你要是换我的话估计气得够呛,你也真能忍。只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估计又看淡了些人世的冷漠吧?”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钟离溪道。
  “随便你咯,像胡杨那样活着就好,我要去找马芳去了。”王璟说。
  “那你去吧,”钟离溪说,“假装祝你好运我的朋友,成了记得告送我。”。
  钟离溪将手机揣进衣兜里,取出那本别人送的《莫泊桑短篇小说集》漫无目的地翻着,希望能够打发掉些无聊的时间。
  思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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