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张成志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齐肩发，很瘦，眼睛斜上调，像一把尖刀，天生一副凉薄面相。一身黑色长袍，布鞋，腰上有一把漂亮的匕首。
　　
　　男人先是皱着眉看了半天，又提过笼子，又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表情复杂
　　
　　“绿眼睛？”
　　
　　玄猫大多都是橙黄色的眼睛，绿色的可是真真少见。再加上这毛色，漆黑幽深，细看下才能发现毛尖隐隐泛红。
　　
　　内行人到底还是有几分眼力和直觉。不过张成志面色凝重地盯了半天，然后随手把笼子放一边，脸上流露出不满的表情来。
　　
　　“这品相是不错，不过这他妈还是只没断奶的猫崽子，怎么养猫鬼？”
　　
　　黄大仙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赶紧上前忽悠，
　　
　　“断了，断奶了，您别看它小，不是我吹，捉这猫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您别看它现在安安静静的，这可是打了好多麻醉剂才有的效果。”
　　
　　他凑过去，跟张成志小声说，
　　
　　“那可是能药倒五六头大象的剂量呢！”
　　
　　“行行行了，你他妈可劲儿地吹。”
　　
　　张成志嫌恶地把人推开，这老头到底几斤几两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别说能药倒五六头大象的麻药，就是连根麻醉针这老家伙都不一定能搞到手。
　　
　　不过，张成志又看了看笼子里黑色的小猫崽，品相毛色，最重要的还是这周身若有若无的“气”，倒也真真算是上品。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说，
　　
　　“行吧，将就将就，这猫五万，我亲自来做，要是成了，到时候给你翻五倍。”
　　
　　“我的张爷嘞，五万......这这这......这不能够啊。”
　　
　　黄大仙没想到竟然能卖这么多，放平日里就算他牛皮吹上天，一只黑猫崽也不过百八十块钱，这人竟然张嘴就是五万。更何况这猫还是他顺手捡来的，这么一合计，不就跟天上掉钱似的嘛
　　
　　不过作为混江湖的老油条，他眼珠子一转，顿时又起了些别的心思。这邋遢的老头一口黄牙，笑起来恶心极了，脑门儿还泛着油光
　　
　　“张爷啊，这猫还小，我要是养养，过个一两年可就......呵呵呵不止翻十倍了，您说不是？”
　　
　　里屋的两人还在讨价还价，蹲在窗口边儿的小阿凉一直盯着男人手里拿着的小黑猫，它大概只有她两只手拼起来那么大，甚至比今天下午看到的花花的孩子都要小些。
　　
　　听那个人说，他要老猫做猫鬼，小阿凉不懂猫鬼是什么，但是只有死了的人才会被成为鬼，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要把这里的猫猫都杀掉。
　　
　　【杀掉？！！】
　　
　　小阿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裙角，她算了算距离，从窗边到梨花的位置大概有大半个教室那么长，要是从这里跑过去抢肯定不行，而且笼子那么大，她抱着也肯定跑不远。
　　
　　【怎......怎么办？】
　　
　　小阿凉急得脑门冒汗，她环顾一周，看到了周围树丫上红得透亮的樱桃。现在五月半，刚好是樱桃熟透了的季节，于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摘，用裙子兜起来。
　　
　　这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里面的两人终于争论出了结果，张成志给到了十万，若是猫鬼制作成功就翻五倍，现在还是零六年，物价低，别说二十万，十万对普通人家都是一笔巨款了。
　　
　　黄大仙一听，虽然脸上还露着肉痛的神色，不过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于是很是痛快地给了钥匙。张成志烦躁地皱眉，又给了他一脚，
　　
　　“行了，老子知道你得了便宜，赶紧干活儿，雇主那边可是耽误不得，要是误了时辰，把脑袋都给你拧下来当夜壶！”
　　
　　“得嘞！得嘞张爷，您别看我老黄人是不年轻了，可手脚利索得很。不过您这定金是不是......”
　　
　　老头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用手做了个钱的动作。张成志直接踹了他一脚，语气凶狠，
　　
　　“滚一边儿去，老子哪回欠过你一分钱？赶紧的！”
　　
　　“是是是，我不就，不就这么一说嘛。”
　　
　　说着，黄大仙就开始从里屋提出一桶黑血，从男人手里接过一张图纸，开始就在地上画着什么奇怪符文。画好之后，他就准备去拿小黑猫的笼子。
　　
　　不过这时候，张成志抱着笼子开了锁，他抬头瞥了黄大仙一眼，不耐烦的骂，
　　
　　“说了这只我亲自来，你是没长耳朵吗？！算了算了，先用那只狸花猫，那猫年岁大，看着精，先试试能不能成。”
　　
　　他一边说，一边打算把这猫崽子拿出来仔细瞧瞧。
　　
　　“诶诶，您说的是。”
　　
　　黄大仙点头哈腰地应着，转身就去狠狠踹了笼子一脚，梨花被撞在墙上，后背撕开的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嗷......嚇！”
　　
　　压抑的咆哮和惨叫顿时在房间内炸开似的响起。老头带上厚厚的手套，拿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又踹了好几脚。
　　
　　等到里面的大猫都撞得奄奄一息了，就一开笼子去揪住狸花猫的后颈，把它粗暴的从笼子里提了出来。
　　
　　“喵嗷嗷嗷！！！”
　　
　　“嗷！！！”
　　
　　半边身子都被染红的狸花猫拼命地挣扎着，一声又一声的咆哮和惨叫让人脊背都发凉。
　　
　　“嘿哟，这猫这样了还他妈的有劲儿，张爷您看，多精神，这猫鬼啊今晚肯定能成。”
　　
　　“哼......”
　　
　　张成志斜着眼蔑了他一眼，
　　
　　“刀口可得给我开漂亮了，一刀就得断气儿。”
　　
　　猫鬼是自古就有的邪术，子时杀掉上了年岁的老猫，养作猫鬼，专门用来夺人家财的。
　　
　　【断......断气儿？】
　　
　　【......梨花？】
　　
　　听到这句话的小阿凉感觉脑袋嗡得响了一下，她看着黄大仙在狸花猫脖子上比划着的尖刀，突然鼻尖发酸，喉头一哽，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一排躺在笼子里的猫岂不都得......
　　
　　然而就是小阿凉一哭，她就瞬间泄露了气息，里面的张成志眼神一沉，立刻站起来，厉声呵道，
　　
　　“谁在那儿？！”
　　
　　唰——
　　
　　窗户被突然打开，一大把的樱桃跟下暴雨似的撒了进来，张成志以为是仇人偷袭，还是什么没见过的暗器，于是立刻后撤。
　　
　　然而这时候纷纷扬扬的樱桃忽然瞬间长出了枝干叶芽，将整个屋子顿时填满。这时候笼子的锁没了，小黑猫立刻趁此机会用积攒了许久的力气直接窜出了笼子。
　　
　　黄大仙被突然长出的树枝戳到了眼睛，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我的眼睛！！！”
　　
　　小阿凉趁乱跳进来，踉跄一下，膝盖磕在地板上，之前的结痂的伤口顿时涌出了血，不过她现在完全顾不上自己，只是一把拉开医疗小背包，然后着急地唤——
　　
　　“梨花，梨花，猫猫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熟悉的童音瞬间让所有奄奄一息的猫猫们炸了，屋子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猫叫。
　　
　　“喵喵喵？！”
　　
　　【小阿凉？！】
　　
　　“喵......喵喵喵？！！”
　　
　　【小阿凉她怎么跑来了？！】
　　
　　“喵......喵喵嗷嗷嗷！”
　　
　　【老大跑，老大！！！】
　　
　　“呜......喵呜呜呜......”
　　
　　【大橘，大橘你快起来跑啊.....】
　　
　　“喵......”
　　
　　小黑猫失了妖力，浑身发软，刚刚那一跳几乎用尽了它全身的力气。小阿凉人小，所以动作很灵活，她在新生的“灌木丛”一样的樱桃树苗群里面钻过来，很快摸到了一团软软的毛绒绒。
　　
　　狸花猫也很快从黄大仙手里挣脱出来，拼了命地往小阿凉那边跑，奋起一跳就钻进了她拉开的医疗小包里面。
　　
　　只不过大橘真的跑不动，它站都站不起来，就只能努力把自己团成团，缩到角落里面，眼睛睁开一条缝，泪眼汪汪地往小阿凉这边看。
　　
　　“咪呜......”
　　
　　【快跑......】
　　
　　即便小阿凉现在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但是接住两只猫猫之后，她反应很快，转身就往窗外跑。
　　
　　然而，等到踮起脚准备爬窗户翻出去的时候，小阿凉才发现......
　　
　　——她太矮了，根本爬不出去。